三天後。
“這就是你所謂的幫個小忙?”
顧海生站在一眾串串燒、麻辣燙小吃攤前,臉上的表情有些垮。
“怎麽了?不行啊?”秦朝暮一邊回答他一邊點單:“老板,這個給我來兩串!還有那個……”
“我希望你搞清楚一個問題?”
“啥?”
“你是個正在住院的病人。”顧海生語氣沉沉。
“住院怎麽了?住院就不能吃東西了?醫院管天管地,還管人吃喝拉撒啊?”秦朝暮笑得人畜無害,一手拿著剛烤好的肉串一手用胳膊捅了捅邊上的顧海生:“你真不來點?老板!那個多放辣!”
“你……”
“我怎麽了?”秦朝暮指揮完老板,轉過身看顧海生:“唔,真好吃!你真不來點?”
“……”
得,吃都吃上了,他還能說啥?
顧海生沒理她,徑自走到一邊的客人區尋了個椅子坐下來等她,一臉的不耐煩。
秦朝暮自動無視了他臉上的不耐煩,拄著拐杖屁顛屁顛地走到他對麵坐下,沒過多久老板把吃的端了過來,顧海生看著麵前一堆亂七八糟被辣椒裹得紅彤彤的吃食,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出聲提醒:“你少吃點。”
“這怎麽可以!”秦朝暮抗議:“我好不容易趁鍾嬸不在放肆一回。”
“你的腳你是不打算要了嗎?”
“顧海生,”秦朝暮放下手裏的串串,一臉嚴肅的看著他:“你是不是……真的對我有意思?”
顧海生:“……”
管她做什麽呢?幹脆毒死她算了。
顧海生選擇了懶得理她。
秦朝暮也不在意,又自顧自吃了起來。那吃相,簡直沒有一個身為大都市大家閨秀的自覺。
顧海生默了默,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你怎麽落了次水,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是嗎?”秦朝暮嚼著一塊炸豆腐,含糊不清的問。
“我之前啥樣啊?”
“嗬。”顧海生冷笑了聲。
“嗬什麽?我以前很差勁?”秦朝暮疑惑道。
但顧海生還是沒出聲。
“你說話呀!”秦朝暮最恨別人說話說一半,更何況這話還跟自己有關,牙癢癢地忍不住追問。
顧海生從兜裏拿出煙盒,不緊不慢的取出一根煙,也不抽,就叼在嘴裏,用第一次在車站遇見時那不羈的模樣看著她,故意吊胃口似的問:“真想知道?”
“廢話!”
“幫哥把煙點上!”顧海生朝秦朝暮丟過去一把打火機。
秦朝暮接過,立馬狗腿道:“好嘞!”
剛湊過去準備摁亮打火機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臉色一變,怒道:“滾!你把本姑娘當小弟耍呢!”
顧海生笑:“不想知道答案了?”
“愛說不說!”秦朝暮氣鼓鼓地坐直身子,順手把手裏的打火機往顧海生那兒一丟,本來指望能打到他,但卻被他準確無誤地接住了,還悠哉悠哉地點燃了嘴裏的煙。
秦朝暮討了沒趣,不打算理他了。
“一開始覺得,你挺有距離的。”過了一會兒,顧海生忽然開口。
秦朝暮吃東西的動作頓了頓:“我現在就沒距離感了?”
“你現在這副狼吞虎咽的樣子,想讓人產生距離感,怕是有難度。”顧海生打趣。
“……”秦朝暮噎了噎,又道:“滾!少扯這些有的沒的,說,我怎麽有距離感了?”
顧海生慢悠悠吐了口煙圈,說:“老實說,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在這個地方呆不長。”
“切!”秦朝暮冷嗤:“這件事本姑娘第一次看見你就知道你是這麽以為的了。”
“不過,我能知道我到底是做了什麽竟然讓你對我產生這樣的誤解?就因為那段泥巴路我拎了行李箱?”
“不是。”顧海生回:“就是覺得你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嗬!”秦朝暮倒是沒想到他的答案竟然是這樣的。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也不妨說說你吧。”
顧海生沒說話,斜也了她一眼,意思是:悉聽尊便、洗耳恭聽。
“我第一次見到你,也覺得你和這個地方挺格格不入的。”
“哼。”顧海生輕哼了下,未置可否。
“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會這麽覺得嗎?”秦朝暮見他反應不大,忍不住問。
“你希望我好奇嗎?”
“額……”秦朝暮想了想,默默朝他點頭。
顧海生笑了,悠悠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並不怎麽好奇。”
就知道他會這麽說,秦朝暮也不氣惱,狡黠地看了他一眼,說:“有一天你會好奇的。”
看她這麽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顧海生了愣了下,一時讀找不到話茬來打擊一下她。
不過,秦朝暮也沒打算給他找話茬打擊自己的機會,大手一揮,喊了聲老板,道:“買單!”
“你這就不吃了?”顧海生看著一堆沒怎麽動的食物,忍不住蹙額。
秦朝暮拿過一旁的紙巾擦了擦手,道:“吃飽了。”
顧海生:“……”
老板過來點算了下,說:“小姐,一共是102塊錢。”
“好的。”秦朝暮笑著站起身,對老板指了指顧海生:“他付。”
說完撐著拐杖頭也不回的往外麵走了。
顧海生一陣無語,起身掏了錢,又讓老板把她沒吃完的東西打包好,這才拎著塑料袋追出去。
秦朝暮瘸著腿,走不快,顧海生很快就追上了她。
辛鎮依河而建,小吃街這一條就挨著河道,秦朝暮並沒有走多遠,在不遠處的欄杆邊站著,像是在欣賞水麵的夜色。
顧海生看著她的背影,竟然覺得她異常的單薄,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不見一樣。他被這股想法弄得有些心煩意亂,大步走到秦朝暮旁邊,興師問罪道:“你小學老師沒教過你浪費食物可恥嗎?”
秦朝暮沒回答他,像是沉浸在夜色中無法自拔,顧海生也沒催她,像是很有默契似的站在旁邊陪她一起看著前方黑乎乎的河水。
兩個人一時離得很近,卻又仿佛很遠,誰都不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麽。
過了好一陣,秦朝暮先出了聲:“顧海生。”
“嗯。”
“還記得你上次問我有沒有想過要找回我曾經失去的記憶那個問題嗎?”
“嗯。”
“我上次騙你了,我說我不想,沒有多在乎。”秦朝暮頓了頓,像是鼓足了勇氣般坦誠道:“其實,我真的超級想找回來的,我的過去。”
“我覺得自己好像弄丟了一個很重要的人,我醒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好好的在我身邊,父母、親人、還有朋友,可是我卻覺得不對,就是覺得少了一個人,一個我絕對不能忘記的人。”
“可是,我卻怎麽都想不起來,越是著急腦子越是一片空白。這些年來,我隱隱想起來一些關於家人朋友的往事,但對於那個人,卻是毫無頭緒。他好像隻存活在我的夢中,偶爾出現叫一聲我的名字……”
秦朝暮說著又沒有了聲音。
顧海生看著她,直覺她似乎被困在一個巨大的牢籠裏,他恰好看見了那座牢籠,連帶地跟著她著喘不過氣。
默了一瞬,他問:“是個男人?”
“啊?”秦朝暮似乎還沉浸在剛才那段自白裏。
“我說,你那個想不起來的人是不是個男人?”
“嗯。”
意料之中的答案。
顧海生又問:“戀人?”
“不知道。”秦朝暮歎了口氣:“或許吧。”
看著她被夜色籠罩的側臉,顧海生突然生出一股無力感和挫敗感。
“這話你跟別人說過嗎?”他問。
“沒有。”
“誰都沒有?”他像是不相信。
“誰都沒有。”秦朝暮很篤定。
顧海生轉頭望向正前方,用舌頭抵了抵牙槽,問道:“為什麽說給我聽?”
秦朝暮無聲笑了下,又恢複了之前沒心沒肺的模樣,眉眼間全然沒有了剛剛的憂鬱,調笑著說:“誰知道呢?也許是因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顧海生沒理她的話茬,知道她存心轉移話題,也不為難她,體諒地說:“回去吧。”
但秦朝暮卻並沒有領會到他的好心,站在原地耍賴道:“我腳疼,走不動了。”
顧海生回頭,一臉的不可思議。
這女人是想鬧哪樣?
他揉了揉眉心,無奈道:“你想怎樣?”
“嗯……”秦朝暮裝作一副認真在思考的樣子,過了會兒像是茅塞頓開一樣,說:“要不,你背我吧!”
顧海生:“……”
“男女授受不清,秦小姐你可別忘了,你是個有戀人的人。”
“哦,是嗎?可是你之前抱我的時候也沒見你介意啊,而且,我都沒嫌棄你是個有女朋友的人。”
“再說了,我那個想不起來的人是不是戀人還不一定呢!”
顧海生:“……”
“還是,你怕被你的薛琳兒看見。”見顧海生沒有答話,秦朝暮繼續再接再厲:“這你大可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而且我對你也沒那意思,我就是單純的腳疼,如果有其他人可以選擇的話我一定不會選擇讓你背……”
“住嘴!”顧海生終於忍無可忍,一臉不耐煩地走到她麵前背過身蹲了下來:“上來。”
秦朝暮忍住了即將脫口而出的笑意,輕咳一聲,裝作很勉強的樣子爬上了他的背,又裝模作樣道:“謝謝啊!”
顧海生背著她站起來,道:“扶好。”
秦朝暮默默圍住了他的脖子。
兩人往前走了一會兒,顧海生像是想到了什麽,喊:“秦朝暮。”
“嗯?”秦朝暮趴在他背上覺得舒服極了,忍不住有點想睡覺,迷迷糊糊道。
“我跟琳兒,並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我們……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麽。”
“啊?你說什麽?”顧海生這句話聲音有點小,秦朝暮有些沒聽清。
“我說,你別睡著了把口水流在我衣服上。”聲音大了些。
秦朝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