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一頓飯吃完差不多七八點了,李玉紅要照顧孩子提前回了家,秦朝暮和鍾嬸收拾完殘局,出了廚房就看到鍾叔和另外四個男老師四仰八叉地躺在老式沙發上,鍾樂抱著酒瓶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

鍾嬸衝她無奈的笑笑,扶起鍾樂送她回房。

秦朝暮也準備上樓,剛出門就看到了站在角落裏打電話的顧海生,語氣溫柔,全然不似往日的淡漠疏離,想必電話那頭是他那個尚未出場的女友。

“他酒量倒是好,鍾叔他們幾個全趴下了他卻好好的站在這打電話。”她在心中腹誹,借著手機散出的微弱燈光,她看到他的嘴角飛揚,下巴輕抬,整個側臉形成完美的弧度。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這張側顏,她覺得無比熟悉,眼前莫名閃過一個場景,正要努力回憶的時候頭卻突然像要炸了似的劇痛。

“啊!”她低呼一聲,抱著疼痛不已的頭靠著牆蹲了下去,眼前是一片片支離破碎的人臉碎片,耳邊也是,一個聲音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

“秦朝暮”“秦朝暮”“秦朝暮”……

一聲又一聲,每一下都直擊她的內心深處,她想要將那些碎片拚湊出來,卻換來腦袋更嚴重的劇痛,她想要去追尋那個聲音的主人,心卻傳來一陣陣鈍痛,眼淚止也止不住地往外湧,她一手抱頭,一手捂著胸,覺得挫骨揚灰也不過如此了……

顧海生聽到動靜,匆匆和電話那頭的人道了晚安,掛了電話三步並兩步走過來,就看到秦朝暮蹲在牆邊一副快要死掉了的樣子,他蹲下來雙手拉過她的兩隻胳膊,防止她繼續往後倒,迫使她的臉看向他,問:“你怎麽了?”

秦朝暮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隻覺山崩地裂,眼淚也越來越洶湧,像是要流幹一樣,呼吸也越發困難,最後眼前一黑,沒了知覺。

“你怎麽了?!你醒醒!秦朝暮!”顧海生看著失去知覺的秦朝暮,試圖喚醒她。

“怎麽了?怎麽了?”聽到動靜的鍾嬸跑出來,就看到顧海生將昏過去的秦朝暮攔腰抱起往校門口的方向走,鍾嬸嚇了一跳,追上去。

“小暮這是怎麽了?剛剛還好好的呀!”

“她突然昏過去了,我送她去醫院。鍾嬸你先去照顧鍾叔他們,別擔心。”顧海生出聲製止了想要跟過來的鍾嬸,抱著秦朝暮迅速消失在了夜幕裏。

“劉一鳴!他媽的人呢?!”顧海生幾乎是吼著進了診所。

撐著辦公桌正在釣魚的劉一鳴被他吼得一個激靈,一下子站了起來,然後就看到他抱著個姑娘走進來,將對方小心的放在了治療**。

“怎……怎麽了?”劉一鳴整個人還有點懵。

顧海生將人放好,朝他揮了揮胳膊,“你過來看看,突然暈倒了。”說話間,還依稀有些氣息不穩。

“哦哦。”劉一鳴後知後覺地走過來,先測了下脈搏,又拿出醫用手電筒照了照眼白。

“暈倒前什麽症狀?”他一邊照一邊問。

“我哪兒知道?就看到她抱著頭哭,可能是頭疼?”顧海生耗了把頭發,心裏一陣煩躁。

“頭疼?那是頭部問題了,這我哪兒看的了,我這也不能照CT呀!”劉一鳴收起手電,一臉的無奈。

“媽的,要你何用!”看著劉一鳴的樣子,顧海生真想一腳踹過去,“要不要送大醫院?”

“應該不用,脈搏什麽的都正常,估計是疼暈過去的,等等,看明天能不能醒,不能醒再送醫院也不遲。”

聽了他的話,顧海生煩躁地走了幾圈,最後無奈道:“行!你先看著她點,我出去一下。”

“哎,這麽晚了,你去哪兒呀?”

“抽煙。”

劉一鳴撇撇嘴,看了眼躺在**的秦朝暮,歎了歎氣,又從沙發上拿了條毯子給她蓋上,這才打著哈欠回去繼續打盹。

顧海生站在診所外,看著四周深不可測的夜,腦海裏浮現出剛剛秦朝暮蹲在牆邊那張梨花帶雨的臉,更要命的是,她看向他的眼神,透著無邊的絕望,好像天要塌了一樣,而他竟然被她那樣的眼神震懾地心髒驟停了一下,心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她疼起來。

真是要命!顧海生猛踢一下腳邊的石子,從衣服口袋裏掏出打火機和煙,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才感覺自己緩過來了一些。

秦朝暮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她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上拚命的尋找著什麽,入眼卻是一片空白,除了草地,什麽都沒有,她越走越急,最後累得癱倒在草地上,而這時卻有一道聲音在呼喚她,那聲音像是來自天堂,叫著她的名字,“秦朝暮”、“秦朝暮”、“秦朝暮”……一聲又一聲。

她爬起來大喊,“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出來!”

卻始終得不到回應……

“你是誰?你是誰?你到底是誰!”秦朝暮尖叫著從**坐了起來。

“小暮,你可終於醒了!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

“鍾嬸?”秦朝暮看了看陌生的環境,又看了眼滿臉擔憂的鍾嬸,問:“我怎麽了?我這是在哪兒?”

“這是咱小亮河的診所,你昨晚頭疼的昏過去了不記得了?”

“好像是,”秦朝暮揉了揉發脹的腦袋,“不好意思啊鍾嬸,給你添麻煩了!”

“你這孩子,說什麽傻話呢?現在頭還疼嗎?”

“沒事了,鍾嬸你別擔心。”秦朝暮衝鍾嬸笑笑,準備翻身下床。

“你先躺著,要什麽我給你拿。”看她要起床,鍾嬸伸手去攔。

“我真的沒事了鍾嬸,你讓我起來活動活動,一個姿勢躺太久,腿有點麻。”說罷下了床,結果卻沒站穩,踉蹌了一下,眼看就要倒向旁邊放醫療器材的桌子。

一雙大手及時的出現,拉住了她,她心有餘悸地抬頭,入眼是顧海生的臉,黑的有些嚇人,她悻悻地從他手裏抽回了自己的胳膊,低聲道:

“謝謝。”

顧海生沒理她,而是衝鍾嬸說:“車準備好了,你帶她出來吧?”

說罷轉身就要往門外走。

“哎,等等!”秦朝暮急忙伸手拉住他的一隻胳膊,“要去哪兒?”

“當然是去醫院啊!你昨晚頭疼成那樣,不去醫院檢查一下怎麽行?”鍾嬸說著過來扶住她。

“我不去。”秦朝暮鬆開手,直接拒絕。

“你這傻孩子,說什麽胡話呢!”鍾嬸嗔怒。

“鍾嬸,我真的沒事,沒必要去醫院。”

“嗬!”本來要出去的顧海生卻突然轉過身,冷笑一聲,不由分說,直接將她打橫抱起來就往外走。

“啊!”秦朝暮尖叫,“你放我下來!我不去醫院!我不去醫院!顧海生!”

顧海生無視她的反抗,直接把人扔到了副駕,秦朝暮掙紮著要下車。

“坐好,別動!”對方冷著臉,一聲令下。

不知道為什麽,被他這麽一吼,她突然就不敢反抗了,憤憤地坐好了。

顧海生看她老實下來,關好車門,從車頭繞到另一邊,開門,落座,插鑰匙發動汽車,手剛握住方向盤,小臂就被一隻手抓住了。

“我真的沒事了,不去醫院好不好?”

顧海生沒理她,踩動油門,汽車直接上了道。

“把手拿開!”

秦朝暮氣得不輕,她都用這麽柔和的語氣懇請他了,他竟然還不買賬!憤憤地收回自己的手,把頭扭向另一邊,不去看他。

“你頭部是不是曾經受過傷?”醫院裏,主治醫生拿著剛拍好的片子,問。

“嗯,五年前,出了一次事故。”秦朝暮看了眼站在一旁擺著臭臉的顧海生,老實回答。

“從片子來看,那次應該傷得不輕。你以前也有過這種頭疼的經曆嗎?”

“有過,不過都是很久以前了,那時候剛出院。因為很多東西都不記得了,每次用腦子去想的時候,就會頭疼。”

“你是說五年前的事故讓你喪失了記憶?”醫生問。

醫生問完這句話,她注意到原本低著頭把玩打火機的顧海生頓了一下,她好奇轉過頭去看他,卻看到對方看向她的眼神裏多了一種複雜的情緒,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故作鎮定地坐正,回答醫生的問題,“嗯。”

“那昨晚你是遇到了什麽讓你想起過去的事或者人嗎?”

秦朝暮回憶了一下當時場景,她不過是覺得顧海生的側臉有些熟悉,剛打算好好想想在哪兒見過的時候頭就開始疼了,回望了下顧海生,又看了看醫生,覺得這種情況她實在是解釋不清,隻能撒謊,“我不記得了。”

醫生嗯了聲,將片子裝進袋子裏,“行了,沒什麽事了,我開一些止疼藥給你,你回去好好休息,適當用腦。”

說罷,從筆筒抽出一支筆,寫了張單子遞給她。

“謝謝醫生。”秦朝暮接過單子,和醫生道謝。

顧海生走過來,將她手裏的單子拿了過去,轉身出了辦公室。

“哎!”秦朝暮低呼,起身去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