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海生！”秦朝暮走到教室喊了一聲。
顧海生把碗放在桌上，回過頭看她，挑了挑眉。
“你……”秦朝暮咬牙，“你還沒說，你來找我做什麽？”
有些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你先吃飯吧。”顧海生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長指指了指桌上的飯菜，“快冷了。”
說完越過她出了教室，“我待會兒再過來。”
秦朝暮沒說話，慢慢走到桌邊坐下吃東西。
剛吃完準備收拾好碗拿去食堂，顧海生就回來了。
“這人還挺會掐時間。”她在心裏吐槽。
見秦朝暮笨拙的準備拿碗，顧海生搶先一步把碗拿了起來，“還是我來吧。”
“顧海生！”秦朝暮再一次叫了他的名字，“是你自己說的，不要給你添麻煩，你現在又是什麽意思？”
可以明顯聽出來，她的語氣裏有那麽一絲怒氣。
顧海生怔了一瞬，總算是搞明白了她無端的疏遠來自哪裏。
“去樓下等我，我放了碗過來。”
他沒有回答秦朝暮的問題，拿著碗就走了，剩下秦朝暮愣在原地，一團火不知道往哪發。她沒聽顧海生的話去樓下等他，而是坐在教室裏發呆。
顧海生回到樓下沒看見人，眸色暗了暗，三步並兩步上了樓梯。
“不是說了讓你去樓下等我。”他站在教室門口，陽光照過來，在秦朝暮腳邊投下一片陰影。
“不去。”秦朝暮翻開作業本，正打算批改作業，一副兢兢業業的樣子。
“好。”顧海生走近，“這是你自己選擇的。”
“喂！你幹什麽！”秦朝暮沒反應過來他竟然是又走過來想要抱起她，她猛地站起來，傷著腳居然還能退出去好遠。
“既然你自己不肯走，那我就隻好代勞了。”顧海生見她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笑了笑。
“你有事說事，別動手動腳！”
“行了，真有事找你，你跟我走一趟吧。”顧海生收起調笑。
“去哪兒？”
“我家。”
“啊？”秦朝暮有點懵，情節發展超出了她的預測範疇。
“那個……我……我那個下午還有課。”她支支吾吾道。
“我問過鍾叔了，今天下午沒你的課。”
“……那好吧。”
就這樣，秦朝暮跟著顧海生坐上了去他家的車。
不到五分鍾，車就在一個居民房旁邊停了下來，秦朝暮跟著顧海生走到門邊，他沒有掏鑰匙開門，而是用手叩了叩門。
秦朝暮正奇怪他為什麽回自己家還敲門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探出來一個小腦袋，是個長相喜人的小蘿莉，五六歲的樣子，一看到顧海生就往他身上撲，大叫：“幹爹！”
不知道為什麽，在聽到小蘿莉那聲“幹爹”後，秦朝暮竟然莫名覺得鬆了一口氣。
顧海生一把將撲過來小蘿莉抱起來抗肩上，一邊往屋裏走一邊招呼後麵的秦朝暮：“進來。”
小蘿莉在趴在他肩上笑得燦爛無比，顧海生走到客廳又把她舉起來轉了個圈，小蘿莉尖叫，一大一小，都笑得異常開懷。
原以為顧海生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倒是沒想到他逗起孩子來竟然有這樣的一麵，秦朝暮看著眼前的兩個人竟然覺得這場景十分熟悉，是那種曾經深深印在自己腦海裏憧憬了無數遍的畫麵。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失笑，自己明明連戀愛都沒有談過，又怎麽會幻想過這種畫麵。
顧海生將小蘿莉放下來，小姑娘卻沒玩夠，纏住他的長腿想要再玩，卻突然注意到了在門邊站了老久的秦朝暮。
她抬頭，眨巴著大眼睛問顧海生：“幹爹，那個阿姨是誰啊？”
顧海生轉身，摸了摸小蘿莉的頭，說：“瞳瞳，叫秦老師。”
一聽到是老師，小姑娘瞬間就焉了，不情不願地喊了聲：“老師好。”
“你好，”秦朝暮笑的一臉和藹，用眼神詢問顧海生：“什麽情況？”
“瞳瞳你先自己玩，我跟秦老師有幾句話要說。”
“好。”小姑娘聽話的去了客廳一角的玩具區。
顧海生走到秦朝暮跟前，說：“幫個忙，我下午突然有事，你幫我看著她一會。”
“啊？”秦朝暮吃了一驚，怎麽也沒想到他找她來竟然是為了這個。
“她爸媽有事，急匆匆放我這就走了，我有趟貨急著送，所以……”
“所以，你這是要麻煩我了？”
“可以這麽說。”
“為什麽不找別人？”
“能找到別人我就不會找你了！”
“嗬。”秦朝暮冷笑，“扯平了。”
“什麽？”顧海生一頭霧水。
“我現在幫了你，你上次幫了我，扯平了。”
“沒問題，你說了算。”
“那你可以走了，交給我把。”秦朝暮看了眼角落裏玩得正起勁的小蘿莉，對顧海生說。
顧海生也望了過去，猶豫了一下，衝小蘿莉說：“瞳瞳，幹爹有事出去一下，下午秦老師陪你玩好嗎？”
語氣溫柔至極，像極了前兩次被她撞見的打電話時的神態。
小蘿莉回過頭，看著顧海生，一臉的不樂意和憂傷，卻還是咬著牙說了句：“好。”
說完隻差眼淚掉下來。
秦朝暮看到這幅情景，摸了摸自己的鼻頭，說：“你倆感情挺好啊。”
顧海生沒回她，說了句“拜托你了。”就開門出去了。
秦朝暮拄著拐杖走到沙發上坐下，看了看還有點傷心的小蘿莉，嚐試著跟她搭話：“你叫瞳瞳嗎？”
小姑娘還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小身子一扭，背對著她了。
“……”
還挺有個性。
反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秦朝暮也就不跟她搭話了，後背往沙發上一靠，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開始打量起顧海生的家來。
房子不大，就一間臥室一個客廳外加一個廚房和廁所，房子認真裝修過，和這個鄉下的調調有些不搭，想不到他對住的地方還挺講究，裝修風格偏冷色係，很符合他的個性。
秦朝暮看了半天，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顧海生的房子雖然打掃的很幹淨，但是……但是整個房間透著的都是一股單身人士獨居的味道，難道她女朋友不住這裏？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秦朝暮竟然感到心裏莫名竄出來一股無名的竊喜感。
她迅速坐直了身子，整個人都覺得不自在起來。
真是罪過、罪過！
她傾著身子從茶幾上拿過杯子給自己倒了幾杯水，猛灌了幾口，給自己壓了壓驚。剛放下杯子，就見剛剛還有點悲傷的小蘿莉正望著自己。
“瞳瞳也渴了。”她說。
秦朝暮笑了，衝她招招手，說：“到老師這裏來，給你倒。”
小姑娘乖乖地走過來了，秦朝暮又倒了一杯水給她。她乖乖喝完水，又乖乖把杯子放回茶幾上，仰頭問秦朝暮：“老師，幹爹什麽時候回來呀？”
“瞳瞳乖，幹爹很快就會回來了。”秦朝暮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安撫。
“哎，大人怎麽都那麽忙呢？”她歎了口氣，語氣儼然是個小大人。
秦朝暮失笑，一時語塞。
“爸爸媽媽是這樣，幹爹也是這樣。”還沒等秦朝暮回，她又兀自說了起來。
“因為大人要掙錢呀！”
“掙錢很重要嗎？比我還重要？”她接著問。
“掙錢很重要，但是瞳瞳更重要！”
“那他們為什麽都不陪我呢？”說著又憂傷了起來。
“瞳瞳的爸爸媽媽是做什麽的呢？”秦朝暮嚐試轉移話題。
“我也不知道，隻知道很忙。我知道幹爹是做什麽的，幹爹開大貨車，滴滴滴~”
秦朝暮了然的笑了笑，一直以來，她都不知道顧海生的職業是什麽，今天總算搞清楚了。她又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問：“瞳瞳想做什麽？老師陪你！”
她高興地笑了笑，站起來從旁邊的小書包扯出來一個話本，走過來坐下，期待的看著秦朝暮：“老師，你可以陪我畫畫嗎？”
“當然可以啊。”
……
顧海生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他打開門，發現房間的燈暗著，沙發上隱約能看到臥著一大一小。他輕手輕腳開了燈，走到沙發邊，兩人都睡得正香，瞳瞳窩在秦朝暮懷裏，被秦朝暮用手護著。
他看著這一幕，覺得心裏某個柔軟的地方被狠狠的擊中了一下。
默了一瞬，他彎腰將有些掉下去的毛毯往兩人身上攏了攏，然後轉身去了浴室。
秦朝暮是被一陣飯菜香弄醒的，睜開眼就看到了正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她小心的放開懷裏的瞳瞳，拿過一旁的拐杖笨拙地起身，慢慢走到廚房門邊：“你回來了呀？”
“醒了？”顧海生回頭，手上翻炒動作不停。
“嗯，你回來了怎麽不叫醒我？”說完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看你睡挺香的，就沒忍心打擾。吃了飯我送你？”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馬上就好。
秦朝暮點了點頭，“要不我幫……”話說一半發現自己還拄著拐杖，歎了口氣：“我還是不添亂了，我去客廳等你。”
顧海生很快就做好了飯菜，三菜一湯，秦朝暮嚐了下，沒想到他手藝竟然還不錯。兩人為了不吵醒瞳瞳，一頓飯吃的相當安靜，隻有筷子和碗觸碰的聲音。
吃完，顧海生簡單收拾了一下，示意秦朝暮出門，秦朝暮看一眼瞳瞳，輕聲問：“瞳瞳醒了怎麽辦？”
“沒事，我們快點就成。”
既然他這麽說，秦朝暮就沒有異議了。
兩人上車，顧海生發動引擎，車子向學校的方向走。
秦朝暮輕咳了一聲，問顧海生：“那個，你一個人住嗎？”
“嗯。”顧海生目視前方。
“啊？”還真沒想到是這樣，不由好奇：“你女朋友，她不跟你住嗎？”
“你說琳兒？她住學校。”顧海生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有點奇怪。
“額……那個，”秦朝暮連忙解釋：“你們談戀愛都不住一起的嗎？”
“談戀愛就一定要住一起？”顧海生覺得好笑：“這難道是你們大城市的理論。”
“大城市”三個字格外咬得重。
秦朝暮被噎了噎，想想也是，這可是鄉下，名聲很重要的，未婚男女怎麽可以住在一起，這是這莫名的失落感是這麽回事？
“那個，我聽瞳瞳說，她爸媽似乎很忙，沒什麽時間陪她。”她轉移話題。
“最近兩年是有點，她家前兩年出了點意外，她爸媽急需用錢，就忙著掙錢，陪她的時間少，她總是被臨時寄送在這家或那家。”顧海生知道她故意轉移話題，也識趣地回答她的問題。
“她跟你感情很好？”
“嗯，因為被放在我這裏的時間最多。”
“這麽看來，你似乎還挺閑的。”
顧海生輕哼了聲，說：“你倒挺會抓重點。”
“做老師的嘛。”秦朝暮也不謙虛。
顧海生沒接她的話，頓了頓，把車停下來，說：“到了。”
這麽快？秦朝暮看著熟悉的校門，有點悶悶的，她真正想問的話還沒問出口。
算了，來日方長。她拿上自己的拐杖，下了車，正準備往回走，顧海生叫了一聲她：“秦朝暮。”
“嗯？”她回頭。
“今天謝了。”他道謝，語氣誠懇。
她笑：“不客氣。”
說完往回走，剛走一步又回頭，喊了一聲：“顧海生！”
顧海生正準備倒車，聞言停下動作看她。
“如果真感謝我，下次……下次我要是有問題需要你回答的話，你能不能毫無隱瞞的告訴我。”
顧海生感到奇怪，為什麽她會這麽說，但還是下意識點了點頭，說：“好。”
“謝謝。”秦朝暮道謝。
其實剛才那句話是她腆著臉皮說出來的，她自己很明白，自己到這裏之後，顧海生除了一開始對她頗有微詞之外，一直以來幫了她很多，要說誰虧欠誰，怎麽算，都是她虧欠他，可她沒辦法，關於小曦，他現在是唯一的切入點，她隻能厚著臉皮這麽說。
這邊，秦朝暮拄著拐杖往宿舍走，那邊，顧海生倒完車往家的方向開。
兩人背道而馳，越離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