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裏鴉雀無聲。
從門口湧進來的滾滾狂風席卷了整個教室, 帶走了所到之處所有輕飄飄的物體。
試卷和書頁猶如金蛇狂舞,被氣流拍在人的臉頰上,撕都撕不下來。發出“劈裏啪啦”, 宛如爆竹的巨響聲。
“關門!”
淺川梨反應極快,在男生開門的時候, 還沒回到座位的她,就下意識抓住了邊櫃的把手。可惜體重太輕, 重心被吹的往上飄,根本抓不住地麵。
“關門啊!你們都聾了嗎!”
小春也急了, 她體重比淺川梨還輕, 要不是坐著, 就差點被刮到旁邊人課桌上了。此情此景,麵對傻愣愣的同學, 她也隻能幹著急。
“嘩啦啦——”
狂風愈演愈烈,在教室裏形成了兩個風帶。靠門的地方有股極強的氣流, 將門口的人和物都吸進去。遠離門的地方, 那股氣流卻形成了排斥的風牆,所有人都不能靠近。
不巧的是,意識到狀況的兩個人並不在一邊。
淺川梨在風牆內硬抗, 中村雪在風牆外束手無策。
她很高,體重也足以應對這種情況。卻礙於位置沒法進風牆,將那扇致命的大門給關上。
其實最好的方法,是靠門的後排男生可以站起來, 借助自己的體重把後門壓回去。中村雪想著, 將目光投向後排高個子背頭男生。隻見他滿臉煞白, 雙眼緊閉, 手指死死的扣住大理石窗台。
算了, 就這種素質,不添亂就不錯了。
好在淺川梨運氣不錯,就在她雙腳腳後跟都快離地的時候,豔陽高照的天再次暗沉了下來,風勢由盛轉衰,外邊重新下起了雷陣雨。
淺川梨一個箭步上前,反手將後門死死地壓住,將轉鈕式樣的老式金屬鎖扣牢。然後虛脫般鬆了口氣,後背貼著門板滑落在地。
呼,死裏逃生。
這整個過程,沒有任何同學上來幫忙。
其實遊戲設定中的轉學生玩家人緣並沒有這麽差。隻不過淺川梨固執地站在中村雪這邊,導致她在高橋為首的學生團體裏,風評極速下降。
當然,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
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這群嬌生慣養的學生根本沒經曆過台風天。出了這種事故,別說應對,都快把他們嚇傻了。
劈裏啪啦的雨點砸在窗戶上,玻璃在這次攻勢下陣陣作響。不過有淺川梨事先做的預防措施,風聲再大,也隻是雷聲大雨點小罷了。
“田中同學……他怎麽樣了?”
此時,呆若木雞的同學終於恢複了眼睛裏的光亮,他們活動著自己崩到僵硬的手腳。後排的男生若有所覺地問道,他嘴唇顫抖,已經想到了什麽可怕的場景。
淺川裏搖搖頭:“抱歉,我也不知道。”
事實上,教室裏的每個人都聽到了那聲沉悶的,重物落地的聲音。隻不過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或者是反應過來還不願意承認。
“騙人的吧,怎麽會這麽恐怖,嗚嗚嗚……”
有幾個膽子小的女生抽泣著,膽子大的男生大多也嘴唇發白。他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台風和自己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樣。
以前台風天,就算一個人在家,門一關窗一閉。任憑外麵刮的再厲害,也和家裏沒關係。但教室不同,它不具備公寓樓建築的抗風措施,麵對自然災害的能力就更大。
更何況,這是棟幾十年沒有翻修的老教學樓。
淺川梨休息了一會兒,覺得體力恢複了,單手撐地翻身想起來。誰知雙腿一軟,差點沒栽下去。
“小心。”
背後伸來的手扣住她的腰部,借著這股力道,淺川梨總算是站穩了。
“謝謝。”
她回頭,看見了中村雪的側臉。
既然大家都沒事兒了,竊竊私語聲又重新響起,啞然的人群恢複了之前的喧囂。但空氣全沒有之前的輕鬆,充斥著緊張和焦慮。
“外麵天不是晴的嗎?為什麽會突然起風?”
“台風來的時候不是會下雷陣雨嗎?為什麽好好的晴天也會有那麽大的風?”
“這個天氣太奇怪了,該不會是有高人做法吧?”
“我們是被學校選中獻祭了嗎?”
淺川梨搭著中村雪的胳膊,一搖一拐回到了座位。虛脫般卸掉全身的力,將腦袋靠在中村雪的肩膀上閉目養神。
這遊戲蔫兒壞,分給她一具弱不禁風的身體。要換了自己遊戲外的真實體質,怎麽可能這點危險就累得氣喘籲籲。
至於學生越談越離譜的言論,她則選擇性無視,根本沒打算費力去掃盲。
台風是一種熱帶氣旋,學過地理的都知道它是低壓中心。這也就意味著,它周圍形成的風牆是高壓帶。
當風牆來臨時,該地區的雷陣雨會受高壓控製,暫時消失,但風力也隨之加大。這就是為什麽那個男生以為台風停止,卻正好卡在這個檔口,被風卷出去的原因。
這段時間持續的不長,風牆很快就會過去,這時候的他們正式進入了台風的範圍。
中村雪伸手環住她的肩膀,熱量通過指尖傳遞到淺川梨的脖頸旁。她安撫似的拍了拍她背部沒受傷的地方,湊到耳邊輕聲說道:
“睡會兒,她們估計還要鬧幺蛾子,鬧完再叫你。”
……
中村雪設想的不錯。
學生討論無果,將矛頭對準了高橋留梅子。
率先發難的是個戴眼鏡,紮著麻花辮的女孩。中村雪和她不熟,隻知道她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姓渡邊,名十叢。和高橋關係向來不好。
她推著推鼻梁上的眼鏡,語氣嚴肅地質問道:
“班長,你不是說班主任會來接我們嗎?結果我們在這兒等了這麽久,連個影子都沒看見。田中同學還……失蹤了。你真的聯係到班主任了嗎?”
高橋留梅子任性慣了,哪能在公開場合被人這麽質疑,當場就將口袋裏的手機往桌上一拍,似笑非笑地說道:
“你要素懷疑人家玩忽職守,那就親自來看嘛,都說了打電話打不通辣,還在這問問問,聽不懂人話咩?”
話雖這麽說,渡邊卻沒有上前。在座的各位都聽過高橋留梅子的豐功偉績,誰要是碰了她的私人物品,她能把別人的手骨給踩斷。
即使是她親口說的,誰知道這個神經病會不會突然發難。而且班上的大多屈於**威,心裏想什麽不知道,表麵上還是向著這個小公主的。
“算了,梅子也別和她們計較。雖然現在信號不好,但有手機的都打打電話吧。往好處想,班主任現在說不定在接我們來的路上呢,接不到電話也是正常的。”
這次說話的是個男生,額前留著時髦的劉海。長相也頗為俊秀。看得出是班裏比較有人氣的帥哥。他這一,原先有意見的也都逐漸平息了。
念叨的念叨,有手機的打手機,除了若有若無的碎碎念,教室裏重新安定下來。
學校對手機管的比較嚴,所以小春並沒有帶手機,隻能在後排百無聊賴的盯著前麵的兩人。
“唉,好想回家。”
她沒有同桌,連個交流的人都沒有。
中村雪這個看上去像好學生的家夥。卻出乎意料地帶了手機,樣式竟然比旁邊的同學都要好。頂部甚至設置了全息影像,有點早期虛擬光屏的味道了。
她輕車熟路地撥打了班主任的電話,和其他人一樣,沒打通。
也不知道班主任到底出了什麽事,那麽多人給他打電話,就算忙也應該知道班裏出事了吧。哪怕是說幾句安撫她們呢,也不至於一下都不接。
“總不能是出車禍了吧。”小春沮喪的念叨道。
中村雪用餘光掃了她一眼,轉頭將食指豎在了嘴唇前邊,做了個“噓”的手勢:“噓,禍從口出,不要烏鴉嘴。”
另一邊。
高橋留梅子雖然表現地很淡定,內心不比她的跟班們冷靜多少。
她之前的確收到班主任的消息,說讓他們都在教室裏等他。但她之後再想問具體信息的時候,班主任就再也沒有回過她了。
該不會真的出事了吧,那她該怎麽回家呢?
“嘟——嘟——嘟——”
突然間,中村雪後背挺直,她整個人都打了個哆嗦,拍了拍淺川梨的肩膀。
她的手機裏,居然傳來電話等待時的忙音。換言之,她的手機居然有信號!
看來款式新還是有好處的,至少在求救的時候比別人的信號更強。
“打通了?”淺川梨低聲問。
“沒有,還在等。”中村雪搖搖頭。
她們的對話雖然隱秘,也沒瞞過教室裏四麵八方的耳朵。不知不覺間,她們的座位已經被滿懷希望的學生包圍。
到最後,一向不對付的高橋留梅子竟然也放下手機,遠遠地站在了她們座位這邊。
中村雪心態平靜,眼睛死死地抓住通話提示。
一聲。
兩聲。
三聲。
終於,在第12聲等待音後,電話那邊的人終於姍姍來遲:“喂?”
接通了!
全班同學精神一振。
“老師好,我是中村雪,我們全班同學現在還留在學校。台風已經過來了,麻煩您開車接我們,可以嗎?如果太危險的話,幫忙打給警察也可以。”
中村雪馬不停蹄說完這大長串,電話那頭卻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隻能聽到對方急促的呼吸聲。
“老師?請問你還在嗎?”旁邊的同學有點上火,急吼吼地追問道。
過了半晌,電話那端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像是接電話的人在和更遠處的人交流。
“井上啊,是你老公的學生哎。”
遙遙的,他們聽見剛剛回答電話的男聲,他的聲音和班主任有點像,直到這句他們才分得出不是同一個人。
不過,他們認識井上。這是班主任的妻子,經常到他們學校裏接班主任回家的。
“井上太太,我是吉田呀!”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身旁的男生立刻出聲,“老師是在您旁邊嗎?麻煩通知他來接我們可以嗎?”
出乎意料的是,井上太太也沉默了。
被學生接連催了好幾次,她才慢吞吞地回答道,說一個字還要頓幾秒:
“啊,你們老師早就出門了,估計是去接你們了吧。天風天嘛,走的比較慢,也是正常的。”
中村雪眉頭一皺,這句話裏的漏洞太多了。
剛想說什麽,淺川梨就按住了中村雪的手腕,輕輕的搖頭。
現在時間緊迫,不是能和井上太太扯皮的時候。她知道對方在說謊,但沒必要說穿這點。抓緊時間去報警才是。
至於她為什麽那麽確定井上在說謊……
剛才的對話,對方的手機應該是換了個位置。從耳邊拿下,垂到貼著褲子的地方。正常說來,呼吸聲都會漸漸遠去,淺川梨卻分明聽到了一個逐漸逼近的,慢慢加強的呼吸。
這道呼吸聲很粗重,節奏均勻還緩慢,時不時還夾雜著幾聲咂嘴的聲音。可以確定這並不屬於井上太太和接電話的人。
結合方才短暫的對話,這道呼吸聲十有八九是屬於老師的。
到底是喝醉了,還是睡著了,淺川梨不知道。她知道的是如果再不報警,她們就真的要頂著台風在教室裏過夜了。
而且,十有八九班主任還不會記得這件事。
再這麽扯皮,待會兒如果信號斷了,他們打電話給警察都來不及。
中村雪遲疑的時候,電話那邊就又傳來了女人的聲音。
“啊,沒事的話就掛了啊。台風不會持續太久的,嗬嗬,年輕人有力氣,就是不怕大風天,走回來也行啊。”井上太太顛三倒四地說道。
這下不用什麽人提醒,在座的各位都能聽出來,這個女人八成是喝醉了,連帶著他們的老師一起。
中村雪還想說什麽,竟然就直接被井上太太掛斷了,電話裏傳來冰冷的忙音。
“嘟——”
完了,中村雪想,事情鬧大了。
作者有話說:
字數多了點,那就不二更了。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