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石墜落後的雲霄星A城十分炎熱。
夜晚時分,熱浪混合著恒星光，整個大地有種枯敗的美感。
“這塊隕石還不錯，”蘇溺長腿一跨,跳到另一個隕石坑中,“各位看官老爺們，你們選好了沒啊,我需要回去畫圖了。”
【主播你問的是什麽廢話,一分鍾不到預售隕石就全部搶光了。】
【等等等,我覺得你腳下那塊不錯，方便隨身攜帶。】
蘇溺看了眼彈幕，腦海猝不及防蹦出一個想法。
隨身，攜帶。
幹脆做成裝飾物，隨時佩戴在身邊不是一舉兩得？
她對著屏幕綻放一個大大的笑容。
“這個朋友說得對！”
這時,天空突然亮起一道紅藍相間的光，轉瞬即逝。
【主播，頭上剛剛過了個什麽？？】
【看著有點像艦船尾翼的馬赫環啊。】
【確實,不過更像擦過的流星。】
蘇溺一愣，舉著手機對準天空。
頭頂上巨大的恒星正在自轉，大氣層包裹住太空垃圾在附近盤桓,像是一個透明的泡泡糖被吹漲,又裂開。
特別夢幻。
她看了半天，“你們在說什麽？？”
一陣微風突至，與周遭空氣格格不入，有些涼。
蘇溺皺起眉頭環顧一圈，察覺到不對勁,低下頭佯裝擺弄手機,幾秒後迅速抬頭。
還是什麽都沒有。
她直勾勾盯著半空中看,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似的，喃喃自語道。
“怎麽感覺不對呢？”
【臥槽，主播幹嘛呢？？！！】
【別嚇我啊，我一個人在家。】
【主播在看什麽，天上什麽都沒有啊。】
【又搞噱頭，取關了。】
“蘇相命！”蘇溺微微側頭，對著在隕石堆裏打滾的蘇相命說，“你到姐姐這裏來一下。”
蘇相命得到命令屁顛屁顛蹦躂上了她肩頭。
“你給姐姐看看，半空有什麽。”
微涼的風消失不見，蘇相命仰著腦袋看了半晌，又疑惑了看著蘇溺。
“吱吱吱=你把哥叫過來看空氣？”
“是不是有什麽東西？”蘇溺滿臉期待。
蘇相命小小腦袋露出大大疑惑，並且，手舞足蹈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
【主播，是不是遇見鬼了？？】
蘇溺駐足觀察了好會兒，在直播間假裝隨口問道。
“星係有沒有隱形高科技產品？”
【這個......咱真沒有。】
【據說星係在開發，研究成果還沒出。】
【普通材料做不出來，就算做出來了價格不菲，估計也沒幾個人能買得起。】
蘇溺持懷疑態度，又看了會兒，悻悻走了。
“畫圖了，不直播了，拜拜咯。”
熱浪隨著夜深漸漸消彌散盡，重新回到26°。
艦船懸浮於半空之中，外向製冷功能已經關閉了。
季沉坐在駕駛位上，無形鬆了口氣。
蘇溺太敏感了，以至於他隻能停在20米開外開製冷功能，就是這樣，都差點被發現。
蘇溺抱著蘇相命走在破爛街道上，他跟在背後龜速前進。
“你今晚必須洗澡才能上床睡覺！”蘇溺警告。
“吱吱吱”蘇相命顯然很不服氣。
“別給我東拉西扯，不然你就睡地板！”
蘇相命吱吱吱微弱下去，顯然是畏於強權之下，妥協了。
不過小東西脾氣還挺大，掙脫她懷抱，跳到肩膀上，扭過肥屁股，一幅受了委屈模樣。
“這就生氣了？”蘇溺揪它臉，“小氣鬼。”
這個語調，神態，和13年前一模一樣。
季沉看失了神，艦船內提示音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前方人形障礙物，是否選擇攻擊清除？
係統等了會兒，十分智能的從兩側架出槍炮對準前方，等待命令。
——已進入緊急備戰狀態，隱形狀態3秒後解除。
季沉意識到不對勁，趕緊關閉了攻擊。
可惜，為時已晚，被蘇相命看到了。
蘇相命一把抱住蘇溺脖子，驚恐地指著背後吱哇亂叫。
蘇溺也被嚇到，趕緊停下腳步檢查蘇相命。
“怎麽了怎麽了，哪裏碰著了！！”
蘇相命掙脫她手，跳到地上一頓語言隔閡輸出後，又是畫圈，又是豎著手指，假裝“噠噠噠”。
片刻後，蘇溺垂下眸子，“別跳啦，不就是一陣風嘛，走回家啦，快到姐姐懷裏來。”
蘇相命這孩子急得都快說話了，指天罵地好半晌，憤憤不平縮在她懷裏。
可蘇溺走的方向並不是地下城，而是小洋房方向。
銀白光線下，風揚起了少女長發，清瘦背影，影子斜斜拖在地上。
她努力控製自己想要回頭的衝動。
蘇相命心不甘情不願一次次探出腦袋，被蘇溺一次次按捺下去，她耳語道。
“記得姐姐之前給你說的嗎，如果有危險，你就先跑好不好，我過會兒來找你。”
蘇相命拚命搖頭，一雙大眼睛可憐兮兮的望著她。
就這樣，蘇溺慢慢朝前走，終於在兩個多小時後，快到小洋房一個漆黑轉角時。
她潛意識放慢腳步，伸手撫摸著被風化了的牆壁。
瞬間，那陣熟悉的疼痛猛烈襲來。
淩晨、外套、摸黑、轉角、溫熱、微冷、鼻尖。
一幅幅畫麵走馬觀花閃過，蘇溺扶著牆蹲下。
我撞了誰？誰撞了我？
微紅的耳朵，是誰的？
我走過這裏？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
蘇相命看到蘇溺這副樣子，顧不得害怕，趕緊鑽出來，摸摸她的臉，吱個不停。
轉角處，是誰？
那個清瘦挺拔的身影是誰？
他在等我？
等多久了？
我為什麽很高興，又抗拒？
-
13年前雲霄星。
光線從玻璃窗斜射在地板上，小蘇溺附耳貼在臥房門上，確認樓裏沒什麽動靜後，從被子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外套穿上，躡手躡腳下樓。
庭院大門“吱呀’一聲，一道身影竄了出去。
今晚恒星光很暗淡，小蘇溺摸著牆走得特別慢，短短幾十米的距離走了小五分鍾。
轉角處的人早就等得不耐煩，隱匿在黑暗中，靜靜地看著她。
等到小蘇溺摸過轉角，先地鼠似的探出一個腦袋，她頭發亂糟糟的，看清楚人後悄麽聲說。
“我來了。”
小季沉頗為無語，因為他等了一個小時了。
“有點時間觀念？”
“哎呀，我媽媽非要給我讀繪本，我不小心睡過去了......”
小季沉長歎一聲，“走吧。”
-
半個小時後，能量源到了。
尖利的風混合著敲打聲從幽深底部呼嘯而出，四周血腥味沒徹底散盡，地麵上焦黑一片。
兩人在樹後觀察半晌，發現沒有安防部駐守，大大方方走了出去。
“浮動電梯要掌紋”季沉出聲提示道。
“反正這是我們的秘密，”蘇溺笑得很難看，她在蘇穆麵前裝了一天的開心，揚了揚手中的東西，“這是我偷偷在他兜裏拿的。”
那是一塊臨時進出口使用牌。
浮動電梯緩緩下沉，季沉再次主動開口。
“安防部每天早上九點至下午五點進行開采。”頓了一下，又道，“霾區工人晚間開采。”
蘇溺詫異，為啥他今天這麽多話。
“你是怕被發現嗎？不用怕的，這些底層人沒有機會告狀的。”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我都偷偷來過很多次了，你看，他們連看都不會多看我們一眼。”
越來越靠近能量源，幽幽藍光愈盛，打在密密麻麻的工人臉上，猶如一個地下巨大的螞蟻王國，他們是“勤勞”的工蟻。
蘇溺下了浮動電梯，走在最前頭，招招手。
“來呀，這就是這兒。”
她完全沒看見了背後季沉複雜和嫌棄的眼光。
小洞直徑約20厘米，黑黢黢的。
“就是這兒了”小蘇溺這下倒沒有千金大小姐的做派，利落地搬開石塊。
季沉彎腰查看了一下，探出一隻手，感受氣流。
很微弱。
接著，兩人大眼對小眼。
看了半晌後，小蘇溺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季沉怎麽又不說話了。
“你怎麽了？”
季沉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緩緩問道。
“你覺得我進得去嗎。”
小蘇溺比了比洞口，發現好像他確實進不去誒。
“我進去就行了唄，你在外麵等著我。”
季沉：“裏麵有什麽都不知道，萬一出事怎麽辦。”
小蘇溺正想說，我去過好多次了，突然想起飛快生長的圖圖，打了個冷顫。
“算了，回去吧。”小季沉抬腿，袖邊突然被拉住一角，他回頭。
小蘇溺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我進去，不然圖圖就白死了。”
兩人無聲對峙，小季沉敗下陣來。
他看著小蘇溺漸漸消失在洞口，罪惡感堆疊而生，越積越多。
還有後悔、焦躁、更多的是無措。
一分鍾、兩分鍾、直到十五分鍾過去了。
小季沉在洞口走來走去，摔一跤都要哭的人，在裏麵遇到危險應該怎麽辦。
正當然他探進洞口查看時，突然聽到一陣微弱呼喚。
“季......沉”
他聞言，半個身子探了進去，將小蘇溺抱了出來。
小季沉脫下外套裹住小蘇溺，她渾身冰涼，臉色蒼白，十分虛弱。
“我頭好疼，季沉。”
-
此時此刻。
蘇溺蹲在牆角，即將失去所有感官。
她下意識，痛苦的說：“季......沉，我頭好疼。”
13年前的夜晚，於此時重疊。
季沉瞳孔驟然一縮，再也忍不住，打開艙門跳了下去。
作者有話說：
至始至終，蘇溺都是同一個人，請各位放心觀看。
劇情原因，不能提前說哈，寶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