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了?”

唐小靈瞠目結舌,望著瘦弱文秀的寒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同於她的震驚,蘇羽重重拍在方向盤上,隨著汽車鳴響,發出一聲低吼,“點得好”。

沒頭蒼蠅般焦躁奔走了一個晚上,因為這兩個字,讓人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寒溪笑起來。

劫後餘生的笑聲很有感染力,蘇羽和唐小靈也跟著笑起來。

簡簡單單幾句話,沒有辦法概括當時的恐懼,也無法遮擋當時的凶險。

宴辭青離開之後,整棟房子現出死一般的沉寂。

高檔別墅區,背後是杳杳青山,荒無人煙。四周圍牆足有四五米高,最近的鄰居相距也超過一百米。

寒溪想要逃出去,單憑蠻力肯定是不行的。

她拉開房門,假裝若無其事往外走,誰知還沒邁出去一步,已經被人攔住。

門外立著三個黑衣人,戴著墨鏡,背手而立,神情冰冷。

“寒溪小姐,你不能出去。”最高最壯的黑衣人說道。

“為什麽不能,我有人生自由,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們幫他,就是在助紂為孽,在犯法,回頭是要吃官司的。”

她像一隻炸毛的小刺蝟,鼓起勇氣,試探著往外闖。

寒溪的身高有一米七,在女生堆裏,已經算是高個子了。

可對麵是三個黑衣人保鏢,身高都在一米八五以上,而且體格健壯。

三個人也不說話,肩並著肩往門口一站,黑壓壓似一座大山,把房門擋了個嚴嚴實實。

寒溪連推帶踹,對麵三人紋絲不動,鐵桶一樣。

她大眼睛一轉,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抽抽搭搭哭起來。

妙齡姑娘哭得梨花帶雨,“你們可憐可憐我,行嗎?出了這檔子事兒,宴少他肯定不會放過我的。難道你們忍心,眼睜睜看著我死在這裏嘛?”

她哭得委屈巴巴,偷眼打量對麵三人,可他們就像生就是鐵打的心腸,絲毫不為所動。

最高最壯那人,悶聲悶氣開口,“請寒溪小姐原諒,我們隻聽宴少的吩咐。有什麽話,您可以跟宴少說。”

說了等於沒說,如果宴辭青願意放走她,她薑寒溪何至於跟你們這些人廢話。

寒溪擦了把眼淚,氣鼓鼓摔上房門,憤恨地一屁股坐到床沿。

就在她心裏把宴辭青和外頭那幫人罵了八遍之後,視線被牆角的一個小東西吸引。

走上前彎腰撿起來,腦海裏浮起一副畫麵。

剛才宴辭青把她扛進屋的時候,她又踢又踹,拚死掙紮。就在他把她拋到**時,貌似看到一道白光劃過,有什麽東西落到地上。

當時情況緊急,自顧不暇,也就沒當回事兒。想必這就是剛才從他口袋裏甩落的東西。

小物件放在掌心,她摩挲著熟悉的紋路,歎了口氣。

純銀的機身,初放在掌心時,微微發涼,焐了一會兒,便染上了她的體溫。

寒溪細白的指尖,摩挲著上麵的茛苕紋浮雕,反轉過來,赫然看到背麵刻著兩個字,“寒溪”。

刻著她名字的古董打火機,說起來還有些淵源。

春天時,兩人第一次出國旅行,沒有帶保鏢,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旅行。

在歐洲一個街邊小店裏,宴辭青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古董打火機。

店主可能看出他比較有錢,上前極力遊說,還熱情洋溢地介紹了這個打火機所蘊含的故事。

打火機的第一任擁有者名叫拜倫,是一個年輕、貧窮、才華橫溢,卻又叛逆十足的先鋒詩人。

公爵小姐臣服於他的才氣,衝破世俗,不顧家人反對,與他結為夫妻。這個打火機,就是兩人新婚時,妻子送給他的禮物。

機身背麵刻著她的名字,寓意把自己送給他。

其貌不揚的小東西,因為這段美好的愛情故事,深深地打動了宴辭青。

他毫不猶豫掏錢買下,偷偷跟店主商量,把原先打火機上的名字磨平,重新刻上了寒溪名字。

總歸,店主很熱情,宴辭青很喜歡,就在他們熱絡溝通的時候,百無聊賴的寒溪在店裏四處閑逛,無意中看到了拜倫詩人和公爵小姐故事的後半段。

童話故事果然都是騙人的,就像童話裏絕對不會出現王子和公主的婚後日常一樣。

拜倫和公爵小姐的婚後生活,同樣狗血。公爵小姐受不了生活的貧窮,也受不了拜倫的叛逆,結婚一年之後,便帶著剛出生的女兒回了娘家。

拜倫哀求無果,從此一蹶不振。落魄消沉的生活,把他的才華消耗殆盡,從此隻能靠典當為生。

這個作為定情信物的打火機,因為刻著公爵小姐的名字,而被拍賣得了高價。

愛情的開始,都是美好的;結局卻各有各的無奈。

男人都想要王寶釧那樣,出身富貴,卻又甘於貧窮,野菜一挖十八年,依然矢誌不渝的女人。

也不照照鏡子,自己配不配。

彼時寒溪對宴辭青的感情,還不像後來那般深厚,麵對他的熱情,不忍潑冷水,便假裝不知情,並沒有把後半段故事向他提及。

旅行回來後,這個打火機也被他收藏起來,並沒怎麽使用。

他以前是不抽煙的,就在剛才,兩個人臉頰相貼時,她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

感慨歸感慨,打火機在手,寒溪計上心頭。

她把被褥、床單、枕頭,悉數都搬到衛生間,浴缸裏放滿水,一股腦把那些東西全都浸了進去。

轉身走出來,喘著粗氣打量整間屋子,最後選擇了窗簾。

她右手握著打火機,控製不住微微發抖。

“啪”的一聲,火苗閃爍,容不得她細想,毫不猶豫把窗簾的尾部置於火苗之上。

小火苗瞬間騰出一人多高的火焰,眨眼之間便熊熊燃燒起來。

寒溪不敢逗留,抖著手腳退後到衛生間,關嚴房門,把浸透了水的棉被堵住了衛生間的門。

她推開窗,衝著別墅區門衛的方向大喊,“著火了, 快救火呀。”

午夜裏這樣的喊聲傳得非常清晰,非常遠,不大會兒,保安們便拎著滅火器跑了過來。

不過幾分鍾,消防警笛聲由遠及近。

頭發蓬亂,衣衫不整,光著腳丫子,甚至臉上還掛著黑印子的姑娘,堂而皇之,正大光明,坐著救護車,離開了青山別墅。

原先黑鐵塔一樣,紋絲不動的保鏢,眼睜睜看著她離開,卻也是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