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行推門進去的時候,常奶奶正在院子裏做出攤的準備。
常家甜水鋪,夏天賣冰鎮涼飲,冬天賣熱飲,全年無休。
“常奶奶,您看誰回來了?”老板娘一邊高聲吆喝,一邊進了院子。
“誰呀?總不會是我那不辭而別,好陣子不露臉的兒子……”
常奶奶緩緩轉身,目光從老板娘臉上劃過,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向了寒溪。
老太太一下子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眨了眨,又低頭撩起衣角擦了擦眼,見寒溪笑著站在門口,這才疑惑的口氣問道:“姑娘,你是……寒溪?”
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常老太太聲音止不住發顫。
寒溪鼻頭一酸,迎了上去,一把扶住了老太太的胳膊,“奶奶,我是寒溪啊。”
老太太一下子捧住寒溪的臉,仔仔細細端詳著她,顫巍巍埋怨,“你這丫頭,終於肯回來看我老太婆了,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話沒說完,已經嗚嗚咽咽哭了起來,一把抱住寒溪,用力地摟進懷裏。
水果店老板娘在一旁看著也很受感動,掌心擦了擦眼角,衝站在一旁的蘇羽和唐小靈解釋,“老太太待這丫頭好著呢,掏心掏肺,放在心尖尖上疼她。”
轉頭又去勸常老太太,“老太太,您千萬別太激動,保重身子要緊。孩子回來是好事,天大的好事。我這人做生意不行,看人卻很準,這孩子雖然話少,心思重,可也是個長情的人,您對她的好,她都記在心裏了。這不,帶著……”
老板娘說著話,朝站在她身後的蘇羽比了比,“這不,帶著男朋友回來看您了嘛。”
男朋友?
寒溪一聽愣住了,生怕這樣的誤會讓蘇羽尷尬,忙抽出身來,想要解釋。
可她的小小掙紮,太過微弱,被淹沒於常老太太跟她重逢的巨大喜悅之中了。
蘇羽非但不生氣,反而上前一步,順勢遞上果籃,叫了聲奶奶。
常奶奶看向蘇羽的眼神有些微複雜,隻是點了點頭,拉起寒溪的手,重重拍兩下,眼淚婆娑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寒溪最怕經曆這樣的場麵,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水果店老板娘十分圓滑,忙搶先勸道:“常奶奶您快別哭了,孩子自己找回來,可是天大的好事兒,說明她沒忘了常家,心裏一直惦記著您呢。今兒我做主,不出攤了,祖孫倆好好敘敘舊,權當休息一天了。”
常奶奶不停點頭,說:“那是當然,今兒在家招待這丫頭,不出攤,不出攤。”
老板娘又抬頭朝屋裏望了兩眼,納罕問道:“青禾兄弟沒在家嗎?咱們熱鬧半天了,也不見他出來。”
常青禾的名字被提起,寒溪、蘇羽、唐小靈,三人齊齊緊張起來。
常奶奶一拍大腿,抱怨道:“他呀,也不知道在忙啥,好陣子沒回來了。”
轉頭熱情招呼寒溪、蘇羽和唐小靈,“咱們不用管他,天兒怪冷的,屋裏坐著說話。”
她拉著寒溪,招呼蘇羽和唐小靈跟上,往屋裏去了。
老板娘是個伶俐人,笑著道:“你們祖孫好好敘舊,我就不打擾了。既然青禾兄弟沒在家,回頭您這缺什麽少什麽,需要跑腿的話,別跟我見外,知會一聲,我讓我家那口子去買。”
多年老鄰居,不是虛假客套,是真心實意想幫忙。
常奶奶道了謝,擺手送她出門,這才引著三個人進了堂屋。
幾十年的祖屋,空間並不大,家具擺設都很陳舊,卻被常奶奶打理得幹淨整齊。
常奶奶把他們讓到沙發處坐好,忙張羅著去沏茶。
寒溪不忍看老人家忙前忙後,跟過去幫忙。
兩人這才有時間單獨說話。
常奶奶偏頭打量寒溪,越看越好看,不停咧著嘴角笑著,“你這丫頭,打小就是個美人坯子,真是越長越好看了。”
寒溪尷尬地捋了捋耳邊的碎發,忙岔開話題,“奶奶,您身體還好嗎?”
“好著呢,你給我寄回來的那些補品,我都吃了,身體壯實著呢,你不用擔心我。”
明明剛才站都站不穩了,此時卻一拍胸脯,豪邁得像梁山好漢。
寒溪歎了口氣,感歎道:“我知道您身體一向很好,記得那年我發高燒,大半夜的人都快燒昏過去了,當時隻有咱們倆在家,還是您背著我去的醫院呢。沒記錯的話,您那會兒都六十了。”
寒溪念舊,別人對她的一丁點好,她都記著呢。
常奶奶歎口氣,滿眼心疼地看著她,喟然道:“那會兒你剛來,什麽都不習慣,也不愛說話,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對你照顧不周啊。
青禾他們結婚好多年也沒孩子,我也忘了怎麽照顧孩子,直到晚上才發現你發著燒呢。我當時就想啊,萬一我這漂漂亮亮的孫女燒傻了,可怎麽辦呀。別的不敢想,我老婆子背上你就趕緊往醫院跑。
幸虧隻是感冒,醫生給打了吊針,燒就退下去了。否則我老婆子得內疚一輩子,不光沒法給青禾交代,死了也沒法跟你的親爸親媽交代。”
所以,真心疼她就不會存了私心,不在意提到那些舊事,因為所有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她好。
寒溪嘟了嘟嘴,抬臂摟住了常老太太的肩膀,“我記得您路上跑丟一隻鞋,都沒顧得上撿。後來醫生發現您光著腳,好心送了雙拖鞋給您呢。”
說起舊事,有笑也有淚。
老太太看了寒溪兩眼,試探著提起了常青禾,“我那不爭氣的兒子啊,以前走了彎路,做了錯事,合該我這個當媽的替他恕罪。他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薑家,這些年卻也一直惦記著你,關注著你的消息呢。”
寒溪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便鬆散下去,無所謂地牽了牽嘴角,假裝無意問道:“他最近在忙什麽呢,回來好半天也沒看見他。”
“他去找你了。”
常老太太一本正經說道。
寒溪一下子愣住了,驚訝地看向常老太太。
“他那個大笨蛋,沒頭蒼蠅一樣,找了你好些天,上次回來看了一眼,當天夜裏又走了。”
常奶奶謹慎地往客廳裏看了看,一把攥住了寒溪的手,把她拉到牆角,緊張問道:“丫頭,你怎麽這麽魯莽,怎麽能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去牽扯宴家。他們那樣的人家,可不是吃素的。他們沒有為難你吧?啊~~,他們有沒有欺負你?你跟奶奶說實話。”
卻原來常奶奶早就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