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溪回到福利院的時候,唐小靈跟夏芹正急得團團轉。

見她進門,夏芹一把拽住她,唐小靈伸長脖子往她身後看。

“羽哥沒跟你在一起嗎?”唐小靈的話很唐突。

寒溪搖頭說沒有,“我看常奶奶去了,在那吃了午飯才回來 。”

“那他能去哪兒呢?”唐小靈擰著眉頭,原地轉圈。

夏芹說話則帶上了哭腔,“一大早就出去了,誰也沒跟誰說,也不知道去哪兒了。電話不接,信息不回。你們說,他不會想不開……”

剩下的話沒說完,夏芹捂著嘴嗚嗚咽咽又哭起來。

唐小靈性子直,說話不會拐彎抹角,愣愣地接過話頭,說道:“羽哥他不會想不開,尋了短見吧?跳樓?跳河?跳海?跳……”

越想頭皮越發麻,她手忙腳亂找手機,嚷嚷著要報警,問問有沒有無名男屍要認領。

夏芹一聽,哭得更凶了。

寒溪嗔怪瞪她一眼,讓她閉嘴別再亂說,轉身把夏芹扶著坐到椅子上。

“夏媽媽您別著急,羽哥經過這幾天,應該也想開了,他肯定不會做傻事的。大概就是心情不好,出去透透氣,您不用太擔心。

我們這就去找他,看在天黑之前能不能把人給找回來。實在沒線索的話,到時候我再陪您去報警。”

夏芹不迭點著頭,攥著寒溪的手,用力握了握。

寒溪衝小靈使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福利院的大門。

唐小靈走在前邊,一邊踢著路邊的積雪,一邊抱怨:

“寒溪姐,你說這都是什麽事兒呀,夏院長她怎麽能是羽哥的媽媽呢?就在眼皮子底下,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她居然一次都沒提過,這個當媽的,心也太狠了吧。”

唐小靈邊走邊抱怨。

“大概夏媽媽也有難處,她要是真的壞人,也不會在福利院一待這麽多年。”

唐小靈翻著眼皮想了想,點頭說也對,轉頭又抱怨道:

“還有那個蘇大富,他怎麽能是羽哥的親爸呢,長得那麽難看,怎麽會生出羽哥這麽漂亮的兒子?”

寒溪笑了笑,“這種事兒,夏媽媽心裏有數,總不會瞎說的。”

兩個女孩互看一眼,不好意思地彼此笑起來。

唐小靈熱絡地挽住寒溪的胳膊,晃了兩下,悵然道:“我是真沒想到,蘇大富居然是宴同盛的幫凶,而且就是當年親手把薑叔叔推下樓的劊子手。”

她歎了口氣,滿眼擔憂地偷看了寒溪兩眼,遲疑著問道:“寒溪姐,你會不會因此而記恨羽哥呀?”

多年的友誼,因為秘辛揭露,而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寒溪沉默著沒開口。

薑小靈一臉接受無能的表情,皺著眉,搖著頭,嘖嘖感歎:“三流的網文作者都不敢這麽寫,這麽狗血,肯定會被讀者寄刀片吧。”

這丫頭沒心沒肺,這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

寒溪歎了口氣,幽幽開口:“蘇大富是蘇大富,羽哥是羽哥,他們兩個雖然是父子,可在蘇大富生前,誰也不認識誰。他也沒教過羽哥什麽,羽哥更是沒受他半點影響。我想,還是把羽哥跟他分開來看比較好。”

唐小靈一愣,偏頭看向寒溪,“你真的一點都不恨羽哥?”

“不恨啊,羽哥跟咱們一起長大,他是什麽樣的人,咱們心裏最清楚了。他幫我報仇,出謀劃策,跑前跑後,幫了好多忙呢。這些恩情我都記著呢,怎麽能因為突然出現的蘇大富,就都抹去呢。”

寒溪的通透,讓唐小靈敬佩,可轉念一想,又有點擔憂。

她踢著腳下的積雪,悵然道:“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咱們這麽盲目地找,得找到什麽時候啊。”

寒溪抬眼看了看,兩人穿過馬路,已經走了好遠。

前邊不遠處,就是青州有名的旅遊打卡地,著名的童話小鎮。

聯排的尖頂樓房,外牆刷成色彩濃鬱的顏色,屋頂積雪尚未融化,在瓦藍的天空背景下,美得像童話裏的場景。

順著腳下的路往前走幾百米,有一個陡峭的下坡,走到底便是海邊了。

總歸沒有別的線索,索性去海邊碰碰運氣吧。

連日大雪,海邊路旁的鐵索欄杆上,結了厚厚的冰,冰天雪地,像進入了北極一樣。

遊人三五成群,漫步拍照,享受著難得的冬日好天氣。

寒溪和唐小靈一邊走一邊找,就在兩人都有些失望的時候,在一處頗具藝術氣息的白色木屋旁,看到了蘇羽的身影。

他穿著熟悉的羽絨服,臂彎上還掛著一塊黑袖章,就坐在台階上,抱著雙腿,把臉埋在膝頭,對周遭的熱鬧仿若未聞。

人找不到時,唐小靈急得直跳腳;人找到了,她又氣得想打人。

她氣鼓鼓抬腿就要過去找蘇羽算賬,卻被寒溪一把拽住。

寒溪手指壓在唇上,噓了一聲,把唐小靈拽過來,用手捂著她的耳朵,嘀嘀咕咕耳語一陣。

唐小靈茫然聽著,點頭附和,比了個OK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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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羽在海邊坐了一天,有些事兒越想越難過。

無論如何他也沒想到,夏芹竟然是他的親媽,而他就在夏芹眼皮子底下,生活了十多年。

難道,她從沒想過認自己嗎?

蘇羽回憶自己這二十多年的成長時光,打從記事起,一點一點回憶,好像從來沒有過那樣的瞬間。

他想不通,越想越心寒。

他曾經無數次想象過,自己的親生父親會是什麽樣的人。

平凡的普通人,為了生活奔波勞苦,養不起才把他拋棄;亦或是精明算計的商人,婚外情生下他,不被家庭接受,才會選擇遺棄。

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卻從沒想過自己的親爸居然是個殺人犯,而且還是殺害寒溪爸爸的凶手。

兩小無猜的朋友,父輩們突然變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這讓他如何能夠接受。

寒溪這兩日忙進忙出,分明是在有意躲著他。

也對,沒道理對仇人的孩子還和顏悅色,就連宴辭青,不是也被寒溪狠心斷了聯係嘛。

蘇羽胡思亂想著,越想越看不到希望。就在他低著頭煩悶的時候,身邊好像有人在向他靠近。

茫然抬頭,入目便是唐小靈那張放大到變形的臉,直愣愣地貼了過來。

蘇羽本能往後躲,卻不料身後也被人擋住了退路。

扭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寒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