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遙往楚厘身邊去時,酒吧迷亂的燈光暗了好幾度,光點停留在藍綠色調,沈墨遙站在其中,身形有些虛實難辨,透出幾絲妖異的意味。
楚厘目光黏在他身上,等沈墨遙走到小荃身邊,一把拽起小荃,楚厘才恍然明白,沈墨遙原來是他倒黴助理的朋友。
楚厘本來顧慮沈墨遙的身份,既然是助理的朋友,那頂多就是個打工人罷了,楚厘那點忌憚也消失無影,眼裏帶上玩味的意味,開始算計怎麽釣沈墨遙上手。
沈墨遙並不正眼去看楚厘,交代小荃:“別收拾了,這些應該酒吧的服務員去收拾,你的工作不包括這個。”
“可是……”
“小荃,你現在很缺錢嗎?”
“我得賠六萬三,你說我缺不缺錢。”
沈墨遙哂笑一下:“這錢用不著你來賠的,所以就是說,你不缺錢,今晚跟我走吧,回去把楚厘的聯係方式全部拉黑,不要再給他當助理,之前挨的罵你就當被狗咬了。”
沈墨遙聲音不大,可小荃就站在楚厘邊上,所以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地傳進了楚厘的耳朵裏。
楚厘頓時臉色一變,手背上和額角的青筋爆了出來,但壓著脾氣不動聲色,在公共場所楚厘不至於像私下那樣亂發脾氣,畢竟狗仔如影隨影。
光是楚厘一個人的黑料,足以讓這些娛記賺得盆滿缽滿。
楚厘這麽作的個性,背後的老板沒少幫他收爛攤子,楚厘近日被老板罵過好幾次,在外麵收斂多了,所以才對著沈墨遙隱忍不發。
不過他身邊的朋友可不是什麽善茬,登時站起來好幾個大高個,對著沈墨遙怒目而視。
“怎麽說話的?”
“給楚哥道歉!”
楚厘依然坐著不動,看似很有風度,有些像幕後黑手般的人物,當明星的人,外形自然優越,所以打眼看上去十分耀眼,很有誘導性。
可沈墨遙早已從王三秋和小荃嘴裏了解到楚厘是個什麽樣的人,還在裝什麽逼?
氣勢需要靠朋友壯大,平常沒少壓榨員工,因為助理和執行經紀服務於他,便覺得高人一等。
說到底,楚厘的底氣在於身後的老板。
狐假虎威。
沈墨遙有了陳鬱書做參照,再看見這種人,更覺得天上地下,不管楚厘出場費多少,咖位又是多少,在沈墨遙眼裏都是地底的生物,見光死。
楚厘這樣淡定,便更顯得是沈墨遙來找事,就算這小插曲傳出去,也有得是春秋筆法。
而且楚厘人多勢眾,沈墨遙不管是拚嘴炮還是拚氣勢都是完敗的。
捧臭腳一號選手:“楚哥人這麽好,出手又大方,現在的人都是嬌生怪養,助理各個都好吃懶做,沒找見一個合適的,你朋友現在把老板的衣服弄髒了,你還幫他罵老板,不說別的,你現在要麽替他賠錢,要麽就滾開。”
這一句“助理都好吃懶做”的地圖炮,把沈墨遙的死黨王三秋也罵了一嘴,沈墨遙這隻鬼很記仇,登時眼神陰森,像兩個黑洞般吸著楚厘。
這些人突然怔住,叫囂不出垃圾話了,隻看沈墨遙微笑起來,這個笑容並不像沈墨遙平時那樣友善,是皮笑肉不笑,配上越來越暗的藍綠光點,沈墨遙慘白的臉說不出的詭異。
啪
燈滅了。
整個酒吧陷入一種濃稠的黑暗,將人的五感都包裹起來,陰氣絲絲縷縷滲入。
停電在靈異故事裏可謂屢見不鮮,常見的情景便是浴室,人閉著眼洗澡,全身都處於一種放鬆狀態,繼而突然停電,黑燈瞎火,本來眼睛閉著已經適應了黑暗,現在慢慢睜開眼時,還是什麽也看不到……
毛骨悚然的故事已經開始了。
酒吧這些人便和呆在浴室裏的狀態沒有太大的差別,神經都是鬆弛的,突然陷入一片死寂,眨眼都成了累贅的動作,酒吧透光性等於零,人處於這樣極致的黑暗中,害怕是本能反應。
猛的,一堆**潑在了楚厘身上,帶著濃重的酒味。
“你他媽?!!”
楚厘的鎮靜是偽裝出來的,他人已經被捧慣了,身邊有酒肉朋友捧,作為搖錢樹,公司也捧,大經紀人更是嗬護藝人,畢竟是親自打造出的成功作品,楚厘站在這個位置,最容易迷失自我,隔著濾鏡和團隊包裝,有山呼海嘯的粉絲吹捧,楚厘早都找不著南北,真以為自己如此值得受人愛戴。
沈墨遙趁著烏漆嘛黑給他潑一身酒水,楚厘的脾氣立刻就原形畢露了。
可惜楚厘不像鬼,摸黑找不著路。
隻能滿處亂抓一通。
這麽黑,楚厘也顧不上人設了,爹媽都認不出他來,抄了個酒瓶子,對沈墨遙那點旖旎肮髒的小心思全都消失殆盡,隻想揍沈墨遙一頓。
楚厘一邊摸索手機,試圖按出手電來,沒想到臉上又是一潑冷水,酒液起的泡糊得人睜不開眼,泡沫裏還發出劈啪炸裂的聲音。
“操!!別叫我逮住你!”
沈墨遙想著見好就收,於是拐起小荃就跑,楚厘不是仗著沒監控說王三秋自己把腦門磕破了嗎?咱們也活學活用,鬼別的不會,跳個閘,搞點鬼影弄花監控錄像是小意思,看來今天楚大明星喝太多了,自己給自己潑一臉酒還行,下回少喝點吧。
沈墨遙還是不太解氣,楚厘讓王三秋遭了血光之災,而自己頂多就是嚇楚厘一下,叫他出個糗,多麽善良的鬼。
不過,楚厘肯定是缺德事做多了,竟橫生災禍,叫了一聲,好像摔倒了。
沈墨遙仔細去聽,發現還是不大對,這不是摔倒的聲音,楚厘悶哼了好幾聲,身上發出嘭嘭的悶響。
怎麽……好像在挨揍??
撞鬼了?
好家夥,鬼撞鬼啊。
沈墨遙動了好奇心,他暫時還沒在這個世界碰上自己的同類。
他讓小荃先溜,自己則悄咪咪襲到楚厘身邊去,頓時,謎題揭曉:
“王三秋??”
“臥槽!!別喊名字!!”
沈墨遙登時驚了兩秒,笑了三秒,心想媽的不愧是損友,原來小荃也給王三秋發了求救信號,這家夥貓在一邊,發現還有這等報仇雪恨的好機會,趕緊來陰楚厘兩腳。
“王三秋??我他媽弄死——呃!”
沈墨遙也補了兩腳……對不起,真沒忍住,文明社會,他確實很愛文明,可是楚厘朝人扔厚玻璃做的煙灰缸的時候,他怎麽不記得文明呢?
這樣的人,你跟他講道德,是在侮辱道德。
酒吧燈亮了。
王三秋抓起沈墨遙趕緊跑,一邊跑一邊罵:“你可害死我了!你叫我名字幹啥?!”
“對不起,激動了哈哈哈哈。”
旋即兩人爆發出爽到不行的笑聲,直接一路跑去路邊店擼串了。
*
陸澤川還坐在電梯裏發癔病。
不知怎麽的,往常頻繁運行的電梯,今天偏偏半個小時都無人問津……
沒路人來救陸澤川,陸澤川腳脖子都被電梯門撞青了。
沈墨遙低估了自己的晦氣,他對陸澤川生氣,讓陸澤川成了個老黴比。
這黴運,似乎看不到頭呢……
陸澤川兜裏的手機突然響起鈴音來,總算把陸澤川從夢魘中解救出來。
陸澤川眨眨眼,幻覺消失,他從噩夢中清醒過來,意識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可陸澤川的狀態並沒有恢複正常。
他渾身肌肉僵硬到動一下就會疼痛的程度,陸澤川一邊倒吸涼氣,一邊如年過花甲般扶著腰慢騰騰地站起來,渾身的關節發出可怖的哢哢聲。
陸澤川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聽筒裏頓時爆發出情緒激烈的咒罵:
“今天叫你來酒吧怎麽放我鴿子?!”
“睡……睡過頭了……”
“媽的你組裏是不是有個叫沈墨遙的??”
“嗯……應該是的。”
“你把他給換了!聽見沒有?你不是給這片子投錢了嗎?!換個人一句話的事,你今天就給導演說,不換你就罷演!”
原來陸澤川是楚厘圈子裏人,難怪臭味相投,作得都大同小異……
今天陸澤川像變了個人,說什麽都隻會答應:“好的……好的……”
楚厘也聽出陸澤川不太對勁,沒再對著他發泄情緒,隻問:“沒事吧你?少喝點酒。”
“嗯……以後少喝。”
“媽的,今天怎麽沒一個中用的,掛了!”
陸澤川神情恍惚地揣回手機,搖搖晃晃走回自己房間去,路過沈墨遙的房門口,突然定住,有些著迷地看著沈墨遙的……額,門。
陸澤川蹙了蹙眉,他蹲下身,把門口歪掉的地毯扶正,如此才覺得滿意,還因為給沈墨遙做了鞍前馬後的事,心裏一陣舒爽,覺得自己實現了人生價值!
*
沈墨遙跟王三秋實在聚不得,兩人話多吃得又多,回來時已經是半夜三點半了。
沈墨遙渾然不知,因為自己一句“等我來鬼壓床哦!”的陰間浪漫約定,陳鬱書被他搞失眠了,還雙目圓整地躺在**,瞪著天花板,表情比沈墨遙膽大包天來撩他時還恨。
沈墨遙不僅學會了撩,他還學會了鴿。
可惜罪魁禍首沒有一點反省的意識,哼著小曲走到房間門口,今天太爽利了,沈墨遙來這世界,就喜歡這些有血有肉、敢愛敢恨、痛痛快快的日子。
不過刷卡進門前,沈墨遙看著地毯,愣住。
地毯上放著一隻玫瑰。
是陸澤川放的。
沈墨遙抖了幾個激靈,居然被陸澤川給惡寒了。
這下壞事了,陸澤川這個人,怎麽越嚇越來勁???
沈墨遙拾起玫瑰,懊惱地摔上門,草草洗漱一番,上床。
壓陳鬱書。
現在這個點,陳鬱書肯定已經睡熟了,他可以悄無聲息——
陳鬱書冷聲開口,細數沈墨遙的三大罪狀:
“三點半夜不歸宿,勾了別的男人的魂,收了別的男人的禮物,沈墨遙,你玩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