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覓唐軻

十月的應天府又迎來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已經是晚間戌時了，雪約莫已下一個時辰了，卻足有一尺多厚。今天白天便已有了預兆，彤雲密布，壓抑得人似乎喘不過氣。大人們不讓孩童出門，這天昏地暗、大風肆虐的，若是走丟了，又要一通好找。

但孩子終究是孩子。待酉時天空剛剛飄下鵝毛大雪，全城的大多孩童爭先恐後地走出家門，來到街道上、曠野地裏弄雪，大人們爭他們不過，又實在放心不下，便跟隨照看，當起了護童使者。

孩子們玩得十分盡興，任一旁父母催促，就是流連忘返，死活不走。

大人們無奈，隻能陪著孩童繼續瘋玩下去。

其中有一個小女孩，耍得十分開心，不過，這裏隻有她一個人。她的身邊唯一沒有親人陪伴。

這時候來了一個麵相憎陋的人，身上穿著一件毛絨少得可憐的羊絨襖。他環顧四周，見四下並無金人，立即畢恭畢敬地蹲在小女孩麵前，可怕地笑道：“二十姑！咱們該回去了！”

小女孩立即乖乖地停止玩耍，整理完身上的泥漬與雪花，就緊跟著這個醜男人向大都督府走去。

這個男人正是金天仇，這個小女孩是宋徽宗的第二十個女兒——慶福帝姬趙金姑。

靖康之變，受害最大的其實不是那些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帝王貴胄，也不是對人頤指氣使的朝廷大臣，而是宮牆之內的不幸紅顏。

她們在大宋時，已是盼君不見君，苦楚不堪，到了金國，更是被視作商品玩物，任意棄取、肆意玩弄。

趙金姑在靖康之變時，年方七歲，尚屬年幼，入金後，進洗衣院居住。如今年正九歲。

她是被完顏兀術專程從燕京帶來的。金天會帝完顏吳乞買雖然對完顏兀術吃了慘敗而氣憤，但終歸念在完顏兀術曾立下赫赫戰功的份上網開一麵，讓他繼續統領陝西金軍，伺機雪恥，為大金亡去的五萬英烈報仇。期間，完顏宗輔還為完顏兀術求情，諸大將亦是，唯獨完顏撻懶的黨羽與完顏宗翰的部眾不悅。

完顏兀術下廷後專程去了一趟洗衣院，這裏是金宮處理有罪宮人及為帝王選侍女的處所。完顏宗翰率蒲察烏烈、馬五尾隨而至，見完顏兀術要帶走宋徽宗的第十八、第十九、第二十女的時候，立即出麵阻攔：“兀術元帥莫非對幼女有興致？我府裏有遼帝幼女兒數人，個個比漢人女兒結實，豈不更有趣？”

完顏兀術強抑心中怒火，苦笑道：“粘罕元帥好意！兀術心領了！兀術要這些宋室女子別有他用！其中仔細，不便與元帥詳細說來！”

完顏宗翰哂笑不止，對二部將談笑有加，完顏兀術硬著頭皮帶走了三個宋室女子。

十八公主令福帝姬趙金印是至死也不會原諒金人的，她的同母胞姐賢福帝姬趙金兒，在靖康之恥為金人北擄時，才十六歲，未得嫁人。靖康二年二月二十八日在劉家寺被十餘名金兵侵犯折磨至死。死時的慘狀深深地印在了隻有十歲的她心底。

從那一天，她發誓，隻要存活，就要為姐姐報仇，為被金人辱殺的三千婦女報仇。

如今，完顏兀術把她與自己的兩個妹妹（華福帝姬趙賽月、慶福帝姬趙金姑）贈給完顏合喇了。

趙金印自更名為趙雨暮，一個矛盾的名字，一段刻骨銘心的仇恨。

在前往應天府的途中，步行過山澗時，趙雨暮假意滾下山崖，完顏兀術為趕行程，又苦於雪大、山深，隨行將士已是叫苦不迭，無奈放棄下崖找尋趙雨暮。完顏兀術探著頭看看崖下幽穀，突遇一陣冷風襲來。完顏兀術與部下道：“這宋人帝姬必死無疑！走！繼續趕路！”

完顏兀術帶著十一歲的趙賽月與九歲的趙金姑繼續趕路。

大都督堂上，完顏合喇與趙賽月玩得很是開心，完顏兀術則時不時與唐軻交談幾句。

“唐兄弟應該聽說和尚原之戰了罷！”完顏兀術問。

“唐軻有些耳聞！”唐軻回道。

“此是我大金之恥，我兀術之恥！”完顏兀術感慨。

“元帥欲想複仇？”唐軻淡淡地問。

“確是！此仇不報，我恨難消！但是”完顏兀術支支吾吾。

“元帥有話請講！”唐軻追問。

“如今但乏一謀士！”完顏兀術道。

“哦！”唐軻沉吟了，看了看正在戲耍的十三歲的完顏合喇，又是沉思。

這些完顏兀術都看在心裏。

“二十姑回來了？”燕兒衝回來的趙金姑與金天仇笑說。

“是啊！大都督在何處？”金天仇問道。

“在廳堂與十九姑玩耍呐！”燕兒答說。

“哦！那二十姑！”金天仇問。

“交由允兒照看罷！”燕兒笑說。

“姑娘說得是！”金天仇也笑了。

十四歲的趙雨暮並沒有摔死，這也即是吉人自有天相罷！

不但沒有摔死、凍死，反而在溫暖的大屋子裏。

“我在哪兒？”趙雨暮問道。

“你很安全！”房間裏走出一個端著熱湯的英偉男兒。

“你非禮！”趙雨暮看身上衣服已被置換，大罵道。

“是婆子們給你換的！你是十八帝姬罷？”青年問道。

“不是！你究竟是什麽人？”趙雨暮問道。

“你慌什麽？我是大宋的士兵，是公主殿下你的臣民！”青年回道。

“這是何處？”趙雨暮又問。

“這是鄧州！是嶽將軍派我過來與符嶽大哥交接情報敵務的！”青年答道。

“你是嶽飛將軍的部下？”趙雨暮喜出望外。

“是啊！”青年答道。

“快！帶我去見嶽將軍！”趙雨暮急忙道。

“嶽將軍不在鄧州！”青年回道。

“那......”趙雨暮茫然了。

“丁戰士！你又擾公主殿下休息了！”一個聲音飄了過來。

“辛觀察！你千萬不能告訴嶽將軍呐！”丁敢戰士忙道。

“好了！我不會告訴大哥的！”辛靳走了過來。

趙雨暮看到了一個秀氣的文儒小將，又移開了視線。

“好了！我去送送符大哥！你守好公主殿下！若是出了岔子，看我怎麽收拾你！”辛靳有些生氣道。

“公主殿下！末將告退！”辛靳退卻出屋。

“他是什麽人？人文質彬彬的，脾氣怎麽那麽凶？”趙雨暮問道。

“他是辛靳辛觀察！嶽家軍裏唯一一個敢叫嶽將軍兄弟的人！”丁戰士答道。

“辛靳！”趙雨暮念叨了一句。

“符大哥！這次多虧你救了公主！”辛靳謝道。

“臣子職責所在！無須客套！”符嶽笑道。

“大哥！一路小心！”辛靳拜道。

“後會有期！”符嶽騎上馬，行禮道。

“保重！”辛靳回禮道。

這次，符嶽自陝中歸鄧州時，路遇鄭州，正遇有義軍帶著昏迷不醒的趙雨暮來投。從趙雨暮身上僅餘的一塊玉玨，符嶽以為這是宮中貴人。於是，親自帶著趙雨暮前往鄧州。經一位以前在宮裏伺候公主們的嬤嬤辨認，這正是十八公主趙金印。

辛靳便命人給以精細治療及照顧，並將敢戰士丁強在此守候，畢竟，鄧州動**。

唐軻思索良久，著實不知如何措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