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結束即是開始
法院當庭審理結束,我拿到判決的四個工作日以後,就下區了,分到了“北廠”監獄。人心分五花三層,監獄也分三六九等。
三年以下刑期的一般都關押在帶有集訓隊的監獄,而十年以上的一般都扔在偏遠地區的重刑犯監獄。
而我們這裏的重刑犯監獄就一個,所以被判死緩的旭哥,也在這兒押著。他被分到第二監區的廚房負責蒸饅頭,而我被分到第三監區的水暖組,跟著一幫“前輩”,開始了輪扳子的生涯。沒辦法,監獄裏不讓嫌人,我們的關係短時間也上不來,所以隻能跟普通凡人一樣掙著公分,勉強活著。
今天臘月二十九。
第三監區的大隊長,讓我們去第五區修一修水管子,收拾收拾衛生,第五區都是一些老弱病殘,都是已經壓榨不出來一點勞動力的犯人,明天過年了,所以讓我們去幫著收拾收拾。
“孟飛,你過來!!”大隊長剛走,我們幹活領頭的小隊長,靠在監室門上,磕著根本沒炒的生瓜子,叫了我一聲。
我抬頭看了看他,點頭笑了笑,擦著汗水走了過去。
“你在外麵混的挺好唄?”小隊長斜眼上下掃了我一遍,隨口問道。
“王哥,有事兒?”我愣了一下,出言問了一句。我進來以後很少跟別人說話,每天都是,把自己應該幹的,和不用自己幹的活全部幹了,隻有壓榨幹淨身體最後一絲力氣,我才能睡著。我不敢閑著,因為我怕晚上睡不著,腦子裏就浮現出維維的身影.......
“趙子龍你認識麽?”
“認識!”我點了點頭。
“他托人讓我在裏麵照顧照顧你!”小隊長斜眼看著我說道。
我再次一愣,緩緩點了點頭,隨後張嘴說道:“那我明白了!換個地方吧......!”
“你來廁所!!”小隊長指著我說了一句,扔掉手裏的瓜子,隨後領著倆人轉身走了。我放下毛巾,看了看手裏的扳子,咬牙停頓了一秒,隨後毫不猶豫的放下,跟了進去。
“你在外麵弄過趙子龍,我倆是朋友,我打你沒毛病吧?”小隊長問道。
“嗯!”我站在廁所牆角,看著三人,默然的點了點頭。
“操.你.媽,揍他!!”
我話音剛落,三人如狼似虎的扯著我的頭發,按在牆腳一頓狠掏。四個多月的看守所生涯,已經讓我全身沒了力氣,我死死抱著腦袋,但根本護不住,隻能縮卷在地上,靠著牆根,死死挨著。
十分鍾以後,小隊長喘著粗氣指著我問道:“你咋不還手呢?你不挺牛b的麽?”
“咳咳...!”我劇烈咳嗽了兩聲,擦了擦鼻子上的鮮血,坐在地上,抬頭看著他認真的說道:“我就想早點出去,家裏還有人等著我......!”
“.......!”小隊長看著我沒說話。
“我這樣,你能跟趙子龍交代麽?如果不能,你再打我一頓,咋打都行,我肯定不還手!也不會跟管教說!”我抬頭看著他,再次認真的問道。
“.......這事兒就算完了!以後好好幹活吧!”小隊長無語好久,隨後帶人轉身走了。
我費力的站起,走到水池子麵前,默默的洗了臉上的血跡,隨後走出去,繼續幹活,但卻發現活已經被別人幹完了。
完了,今天我不能疲憊到倒下就睡的狀態了,晚上可怎麽過??
懷著忐忑的心情,我們站成一排,跟著大隊長的後麵,準備返回監區。走路的時候,我們從廣場上穿過,我扭頭正好看見旭哥,站在一排隊列裏,正無伴奏的嘶喊著:“告別今宵,告別今宵,無論新友與故交,明年春來再相邀,青山在,人未老........!”
旭哥他們在排練,為了明天晚上的監獄晚會排練,我看著他脖子青筋乍起的喊著,沒有一絲一毫,感覺到這首歌,原本的偏柔曲風,有的隻是嘶喊和無處發泄的各種複雜情感!!
今宵離別後,它年聚首,青山依就,再回首,我們卻滿目霜白!!
夜晚,昏黃燈光,室內微亮,冰霜封凍,窗戶上結出晶瑩的霜花,我躺在**,衝著玻璃哈了一口熱氣,霜花快速消融,隨後再次冰凍。
我睡不著,怔怔的看著窗戶外麵。
一瞬間。
天亮了!
白晝,太陽刺眼的亮!!
我看清楚了,那是一個操場,操場上有五個人影!!
“王木木,你他媽的會不會踢!!”張維扶著雙腿膝蓋,喘著粗氣問道。
“我他媽號稱中場不穿衣服的靈魂大師,你說我會不會踢?”
“那你往自己門裏踢啥??”磊磊指著木木大罵著問道。
“我他媽不是一著急,看錯了麽。這能怪我麽?兩個球門都差不多,長滴跟孿生兄弟似的?”王木木依然不承認他的三角眼,其實根本沒啥用。
“我覺得,有王木木,我們這學期的冠軍是沒希望了!”晨晨躺在地上,絕望的埋怨著。
“揍他!”我大喊了一聲。
隨後我們四人衝著王木木一擁而上。
空曠的操場,我們在快跑著,追逐著,一瞬間,畫麵輪換!!
荒山!
無比荒涼的荒山!
張維跪在地上,臉色蒼白,目露絕望!!
“亢!”
槍響!!
張維從山上滾了下去,我們四個瘋狂的追逐著他墜落的身體,卻怎麽也跟不上他滾動的速度........
我眼睛再次模糊了起來,畫麵消散,我抬頭看向了監獄頂棚,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從不熄滅的燈光!!
突然!
我有一種情感在胸口激動,我需要表達,我需要傾訴,我需要把心裏埋藏著的無數個,關於兄弟的故事,講出來!!
我該對誰說??
我該怎麽表達??
我愣了好半天,突然瞄到了,床頭桌上的筆和紙!!
我瘋了一樣躥下床鋪,光著腳丫子,坐在了椅子上。我手掌哆嗦的拿著筆,看著空白泛黃的信紙,竟然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燈光,略微搖晃起來,斑駁的牆壁上,映出一個趴在桌子上,認真寫著什麽的人影。
“謹以此書,紀念那些逝去的青春歲月.......!”我開始動筆寫下了序,看著紙上的字跡,我怔了好久,隨後在信紙的開頭,再次寫下了一個“名字”!
“那些年混過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