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襄的鬼才比喻教師雲琢直接飛去一記眼刀。

秦雲盞倒是一派無所謂,又開始滿嘴白爛話了,“結親怎麽了?像我師兄這般光風霽月又剛正不阿的男子,我若是個女的,想跟他結親也很正常吧。”

“少胡說八道。”師雲琢低聲喝止。

他語氣雖含了責備,耳根卻浮著一層粉色。

院外又響起了一陣更為急促的敲門聲。

陸文韜的語氣帶了些不自如的凶狠:“師仙君!開門呐!你們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你若再不開門,我等兄弟宗門過分擔憂,怕是要強行破門而入了!”

秦雲盞擰了一下眉頭。

“事情的起因在我,我去跟柳乘風做個了斷,省的他們一直跟狗皮膏藥似的對我賊心不死,糾纏不休。”

“你去吧。”師雲琢忽而環臂坐下,闔眸道:“我在這裏等你的好消息。”

他突然變得過於通情達理,態度轉變之快讓秦雲盞有些受寵若驚。

“那我速去速回!師兄你照顧好師尊哦。”生怕他反悔似的,秦雲盞飛快的扔下一句話,開門出去了。

鳳襄歪了歪頭。

“你當真放手啦?”他徑直看向師雲琢。

“放手是不可能的,這輩子也不可能的。”師雲琢淡淡道,他睜開眼,觀瀾化作金光逸出,於半空中變回原形,兩隻翠鳥一上一下撲棱著翅膀消失在窗台邊,“但也無甚必要為了不相幹的東西同雲盞吵架,他不過就是想要獨立處理問題,我可以成全。”

“你管這叫成全?”鳳襄看著那兩隻飛出去搞偵查的翠鳥,貌似乖巧可人,實則就是師雲琢的犀利眼線所在,隻覺得脊梁骨竄風,搖頭感慨,“陽奉陰違,你的控製欲真不是一般的強,嚇人喔!”

“我還有更嚇人的。”師雲琢說。

他忽然起身,走到了蘇九重身畔。

蘇九重依舊維持著那看著就不大舒坦的睡姿,雙眸緊閉,呼吸一起一伏。

鳳襄坐在桌邊,瞅著師雲琢過分平靜的神態,心底莫名的一陣發毛。

“你這是要作甚?”

“現在是簫下隱處理內部事務的時間。”師雲琢冷然出聲,“鳳襄,我建議你回避。”

鳳襄:“......”

“砰”

他被師雲琢無情的關在了門外。

室內頃刻間變得清寂,師雲琢垂眸,望向蘇九重的臉,平靜道:

“師尊,我時常在想,本門是不是真的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

和往常一樣,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師雲琢抿了抿唇角。

“錚”一聲,奪目的劍芒出鞘。

朝光淨被師雲琢反手拔出,鋒利的劍刃此刻正懸垂於蘇九重的胸口上幾寸之處。

“師弟為了你賣命又賣顏麵,說實話這麽多年下來,我也有些膩了。”男人的神色冷冽至極,另有濃烈的厭倦之情,“師尊,你若再這麽不合適下去......就休怪我欺師滅祖,拿你的性命去做鳴鼎劍宗的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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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襄被師雲琢丟出門外,頭皮仍舊在隱隱發麻。

他依稀感覺九重仙尊要翻大車。

但到底是簫下隱居門派內部的事情,他一個外人不好插手,這點分寸鳳襄還是有的,他除了歎兩聲氣也沒別的辦法。

扭頭一望,他發現秦雲盞尚未走遠。

興許是緣分使然,鳳襄對秦雲盞天生就存著六七八分的好感,隻要看見秦雲盞他就覺得有樂子可找。

“喂!”他長腿闊步,追上前去。

秦雲盞不明就裏的回眸。

少年身姿清臒如竹,高馬尾迎風飛揚,發絲縈繞在他的右半邊臉孔附近,劍眉星目,俊逸靈動。

“幹嘛?”他徹底轉過身來,左半邊臉未施粉黛,就還是那副陰間樣子。

鳳襄忽然就有些不爽。

他天生風流英俊,又有一雙巧手,擅易容妝造,便會比世人更在意容顏。

但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比世人更加透徹的理解一幅皮囊的價值。

說昂貴也昂貴,說廉價也廉價。

好看的人的確會比普通人獲得更多世人的善意,但這不代表普通人甚至醜陋的人就應該被世人所冷落乃至唾棄。

畢竟皮囊是很容易改變的,是虛假又膚淺的東西。

像秦雲盞這樣的少年郎,善良、正直又熱情,若無臉上這胎記,應該會過得比許多人都要好吧。

鳳襄眯了眯眼。

他鳳少爺覺得好,那就必須得好。

哪怕不是,也得是!

“過來!”他衝秦雲盞勾了勾手指,神秘的發笑。

秦雲盞在原地站了站,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條線。

大抵是因為被他坑過不止一次,所以秦雲盞看他的眼神充滿了不信任,但最終還是背著手,別別扭扭的退了回來。

鳳襄特喜歡他這副懵懵的卻又不得不乖乖接受蹂/躪的小模樣。

紅衣男人在腰間乾坤袋裏摸了摸,變戲法一般變出一個瓷瓶。

“又來?”秦雲盞看他這起手動作就害怕,連連討饒,“別了吧!社會我鳳哥!我這是要去辦正事兒的!很要緊的!不方便整那些花裏胡哨的。”

“正是因為要緊。”鳳襄拔了瓶塞,從裏麵倒出一粒藥丸,擱在掌心裏揉搓開來,他的五指細長,掌心寬大有力,藥丸很快被揉碎融化作脂膏的狀態,“才要輸人不輸陣。”

秦雲盞微微一愣。

鳳襄的手趁機揉上他的臉頰,掌心暖和細膩,力道輕柔,靈活的五指幾乎能將他的一張臉全部蓋住,秦雲盞下意識的把眼睛閉上,任憑鳳襄拍拍打打。鼻尖縈繞著帶著淡淡香氣,那脂膏在他的半邊臉上均勻塗抹開來,既不油膩也不幹燥,很快就吸收了。

片刻後鳳襄退開,撤了手端詳他,捏住下頜長長的“唔”了一聲。

秦雲盞小心翼翼的睜開一隻眼,就見他滿臉都是**漾的笑意。

“你別這麽看著我笑。”秦雲盞說:“我害怕。”

“我這是滿意的笑,讚許的笑。”鳳襄說:“真應該拿個鏡子來給你瞧瞧,我這百花丸的遮瑕效果,絕了!”

“我才不要看。”秦雲盞的臉微紅,咬牙道:“你上一次這麽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之後,我的個人體驗糟透了!”

“相信我,你會後悔說這句話的。”鳳襄輕輕“嘖”了一聲,將那瓷瓶塞到秦雲盞兜裏,“送你了,日後還用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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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的大門被敲得讓秦雲盞懷疑鳴鼎劍宗一行人都快把門板卸下來了。

秦雲盞闊步上前去,一把按住了劇烈震顫的門栓。

他的心髒跳的有些快。

他已然可以預見到門開之後會經曆怎樣暴風驟雨般的詰問和冷嘲熱諷。

鳴鼎劍宗慣是滿口的仁義道德、綱常法度,仿佛他們認定的條條框框便是世間至高的法則,是衡量萬事萬物價值的圭臬,稍有違背便是罪無可赦、肮髒汙穢。

柳乘風更是極為精於此道。

七星六獸台那一回,因為他害怕被對方發現自己不是原主的事實,秦雲盞尋了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婉拒,他承認自己沒有把話說死。

可正是因為他的些許回避,竟給後續留下了如此多的禍端。

既然柳乘風那不要臉的要逢場作戲要搞道德綁架,他何不效仿?

君子總不好被小人逼死了。

縱使在旁人眼中,長成他這樣的才該是卑劣小人。

秦雲盞呼出一口氣,猛地拉開門。

抬頭的瞬間,耳畔一靜。不知是不是錯覺,外麵烏泱泱的一眾人都像被扼住了脖頸般的停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