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這個樣子的。”
驛站的小廝端坐在秦雲盞對麵, 用聽起來十分可靠的語調肅然回答:“並不是真的有人在這裏給你寫信,而是這裏原本就是一處中轉驛站,所有寄往招搖山的信箋都會路過這裏, 其實最終都是由我們挨個兒投遞的。”
“原來是這樣。”秦雲盞笑道:“你也沒必要專門過來一趟跟我解釋哈!”
小廝心想我哪兒敢不跟你解釋啊。
“怕你誤會......誤會。”他訕訕然道。
“你脖子怎麽了?”秦雲盞抬手指了指他脖子上的一圈淤青道。
“哦......我太胖,勒出來的頸紋。”小廝張口就來。
秦雲盞:“喔,那你要多注意身體啊!”
他問完話,拍拍屁股起身走了, 不帶走一片雲彩, 小廝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瑟瑟然卑微道:“芳姨,這下可以了吧?”
後麵沒聲兒, 過了許久,風帽女郎才露出一片衣角。
她藏匿在門板後頭,微微欠著身,從風帽邊緣**出一縷秀發,乍一看色澤沒什麽異樣,但若在偏光時看,會發現這一縷發絲泛著瑩瑩深碧色,又有些藍, 是很稀罕冶麗的色澤。
“你是運氣好, 攤上我兒缺心眼。”她清冷道。
小廝:“......”
他沒見過這女郎的真實模樣,也不知道這女郎的真實姓名, 隻知曉仙市裏頭經常會出現這女郎的身影, 買的大多是些滋補涵養的藥物或是法器, 從不討價還價, 出手十分闊綽, 無論從什麽角度來揣測, 她都應是個絕色美人,但似乎又並非是青澀且初出茅廬的閨閣少女,行事作風高貴冷豔,那些經常被她光顧的店家們,見麵都會熱情諂媚的喚她一聲“芳小姐”,年歲小的則帶了些敬慕的喊她“芳姨”,驛站小廝今年不過十六七,也隨大流。這位芳姨時不時的會光顧他們的驛站,此前也都是和顏悅色的,今日也不知是怎麽了,說變臉就變臉,嚇人的緊。
“去簫下隱居這麽久,九重都教他什麽了?怎麽還說什麽都信......”女郎低聲自語,無奈之意盡顯。
小廝聽不懂,更不敢知聲。
“唉!”女郎忽而抬手使喚道:“他方才要寄什麽回招搖山,包裹拿來我瞧瞧。”
小廝大驚失色,“這不合適吧!”
“有什麽不合適的?”女郎道:“你方才自己破了送信的規矩,現在怎麽好意思跟我說不合適?讓你拿就拿,少廢話。”
小廝:“......”
得,他今天是栽在這位姑奶奶手裏了。
......
姑奶奶為所欲為完了,沒從秦雲盞的包袱裏發現什麽越矩之物,也就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小廝雙手合十,對著她的背影拜了又拜,一扭頭,正對上一張墜了碧色孔雀珠的少年麵容。
“媽呀!”小廝駭了一跳,連連後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怎麽了這是,這麽大反應!”秦雲盞笑眯眯的傾身過去拉他,“我又不吃人。”
小廝心想你們母子倆怎麽都這麽神出鬼沒的,你阿媽要折斷我的脖子,那你要吃人也不稀奇吧!
“小真人您......您這突然折返,是所為何事啊?”他哆哆嗦嗦道。
“哦,我剛才在你們驛站門口撞見一位神秘的姐姐。”秦雲盞一把摟過小廝的脖子,笑道:“她看見我就跑,後來我又在你們後院馬廄附近看見她的影子了,行蹤莫測,就想來問問你,知道她是誰麽?”
小廝“咕咚”吞了一口唾沫。
“別害怕,我就是隨便問問,這不也擔心她對你們驛站圖謀不軌麽?你經我提醒也好警醒些。”秦雲盞說。
小廝心想你們母子倆可真夠可以的,這是在做什麽呢?比誰能裝?還是比誰心眼子多?
不過顯然,這一輪芳小姐略勝一籌,將這位小真人可能會有的後續反應都算到了。
“小真人您多慮了。”他老老實實的按照女郎事先關照的內容絮絮說道:“她是......她是仙市錢莊的老板。”
“仙市錢莊的老板?”秦雲盞一愣,半信半疑道:“不對吧?我明明聽人說,仙市錢莊的老板外出都是坐那六匹白馬拉行的豪車,方才那車正從我跟前過,那姐姐就在我身邊兒,也不在車上啊!”
小廝:“......那她可能——可能今天就是不想坐車,就是想跑跑腿!”
秦雲盞撇撇嘴,興致缺缺的“哦”了一聲。
如果他沒記錯,原文中仙市錢莊的女老板娘也是柳乘風的後宮女配之一,叫祝媚娘,是一位年長的女修,愛柳乘風就像愛自己的孩子一樣,包容他的所有一切不堪,在其他女配爭風吃醋的時候,祝媚娘非但不參與,還會包容她們,為她們做金牌調解,身體力行的做柳乘風的賢內助,為他安邦攘內不說,掌握著仙市錢莊自然還會積極的提供修煉資金,為柳乘風送上各種仙藥仙寶,真真是一根兒金手指一樣的存在了。
他本來也就是留了個心眼多問一句,得到這樣的結果,也便罷了。
屆時,傳音符亮了起來,明開巒那邊兒已經搞定的差不多了。
秦雲盞這才發現自己好像走神走太久了,差點兒忘了正經事,遂飛快的將附近的鋪子問價問了一通,去與明開巒會和。
“四百塊!!我們足足有四百塊靈石耶!!”明開巒一邊兒數錢一邊兒歡呼雀躍,“盞寶!!我們要發大財啦!!!”
“按照約定,你一半我一半。”秦雲盞扒算道:“兩百塊靈石......我這還差點兒。”
“對哦!你師尊用藥可燒錢了。”明開巒說:“唉,不是還有些信徒雇主給的銀兩嘛,拿去錢莊換靈石,沒準兒今天靈銀比不錯,還能多換點兒!”
秦雲盞一想也是,便將身上的銀錢匯總匯總,與明開巒一同去了仙市錢莊。
仙市錢莊很好找,規模龐大,占地能比一座小皇宮了,醒目無比,大門恢弘,人來人往,這也難怪,這裏算是靈石的發行處,修士們在這裏可以用各種東西兌換靈石,進門就能看見一隻活得贔屭托著幾人高的巨碑,上麵鐫刻著靈石與其他各種貨幣的兌換比例。
“哇!哇!今日靈銀比居然隻有六,還在往下跌呢!”明開巒抓著秦雲盞的胳膊使勁兒晃,“盞寶!!我們賺了賺了!!”
錢莊裏人多,摩肩接踵,秦雲盞跟明開巒兩人護著芥子囊人擠人,費了好大功夫才排到隊,又用銀兩兌換了一百多塊靈石,堪稱滿載而歸。兩人手挽著手,心情極佳步伐輕盈,在錢莊裏走路都開始用跳的了,眾目睽睽之下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
身後不遠處,錢莊內閣與外莊接待之處以封鎖結界劃分的極為嚴明,非莊內人士不得踏入,喧囂人流皆被隔絕在外。然此時內閣裏卻走出一個人來,頭戴金冠身著錦袍,奢華迷眼,腰佩宿光劍,正是柳乘風。
他身後跟著一個年長些的漂亮女人,輕聲道:“秦雲盞今日入靈石五百餘塊,已經超過你了,乘風,他們簫下隱居還隻有他一個人......孤軍奮戰。”
“我知道。”柳乘風冷冷的打斷了她的話,隔著攢動的人頭,他的目光死死鎖在秦雲盞與明開巒兩人身上,恨不能在這兩人身上燒出個洞來,“他搶了我們鳴鼎劍宗聆廟的生意,逼著自己吃下去,當然能肥起來。”
“要不要我找人去搶他的芥子囊?讓他帶不走這些靈石。”祝媚娘森然道。
“太低級了。”柳乘風說:“在錢莊做這些,你是生怕別人懷疑不到你頭上麽?再者......他有幫手還有懸鏡門祁紅藥繪製的靈符在手,你的那些人不見得能製住他。”
“那你打算怎麽辦?”女人顯然很是發愁,但因為閱曆眾多,十分穩重,也沒有表現的太過焦慮,生怕給柳乘風以壓力,
“一口氣吃那麽多,消化不了,是會噎著的。”柳乘風意味深長道,他負了手欲離開,女人忽然自後方伸出手,戀戀不舍的牽住了他。
“乘風......你要走了嗎?”她的言辭中不乏哀怨。
柳乘風的步伐頓了頓,回眸。
他看祝媚娘的眼神有些複雜,說不上是喜愛,也說不上是厭倦。
女人看他的眼神卻柔情滿溢,此時淚眼婆娑,楚楚可憐。
“小子,給點兒回應啊!”無極子正在他的靈台紫府內勸道:“她可是你修行之路上必不可少的賢內助。”
“為什麽偏偏是她?”柳乘風不甘不願的惱怒道:“為什麽隻有她?”
“有就不錯了,珍惜著點兒吧。”無極子說。
“可你明明之前幫我點過那麽多的鴛鴦譜!石鳶、祁紅藥、宋鯉......等等等等!為什麽都不做數了?!”柳乘風咬牙切齒道:“她們現在都跟秦雲盞好!”
“你問我?那我問誰去?”無極子沒好氣道。
“可我喜歡年輕的!”柳乘風暴怒。
無極子冷笑一聲,“哦,可能她們也是這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