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蘇艾心正對著貼在牆壁上的小鏡子擠痘痘，聽到管少彬的話時愣了一下，回頭半信半疑的回答：“真的假的？愚人節是昨天啊，管烏龜你不是在騙我吧？”
“誰騙你啊，就你愛耍人，我說正經的呢。”管少彬把手裏的包放到**，一屁股坐下來，“累死我了。”
“誒，不可以把包亂放，掛起來掛起來，你外套也沒脫，別躺。”蘇艾心過來拉他的手，不讓他躺。
“真的很累，讓我躺會。”管少彬皺著眉頭，可憐兮兮的一臉苦瓜。
“算了，你躺吧，反正床單我也要換了。”蘇艾心手一撒，管少彬就著床了，“誒，剛才的事還沒說完呢，真的假的，再說清楚點。”
管少彬看著天花板，表情淡定，語速均勻，像在播報新聞的轉述了中午接到管媽的那通電話內容，“我媽說，他現在天天沒事做，就叫我問問你看你們公司有沒有招人，看能不能幫忙進去。”
管少彬說的這個人是他弟，同父同母的親弟弟管小波。蘇艾心大二那年情人節以普通同學的身份去管少彬家玩的時候見過一次，小管少彬六歲，剛在讀初中。
管少彬還有一妹，在讀高中，那時在校寄宿，蘇艾心沒見著，隻看過相片，跟管少彬一點也不像，挺甜的一小妞。
蘇艾心見到管少波的那會兒他才剛上初一，唯一印象就是瘦瘦小小的，憨憨的樣子，兩人幾乎沒說上話，所以蘇艾心對他的印象越發的模糊了。
就是多年前見過一麵的這個人，現在說不讀書了，要出來做事。
他媽——也就是管少彬的媽，看著他整天無所事事就把電話打到管少彬這兒來了。
蘇艾心就不能理解了，現在是4月份啊，也不是畢業的時候啊。再說了，就算畢業，在現在的二十一世紀了，初中畢業的文憑能幹什麽？現在誰九年義務教育就出來的？誰不升學的？
對此管少彬解釋了，“他說他在學校呆不住了，反正考試也考不及格，就想先出來，到時候回去領個畢業證就好。”
“嗬，這樣也行？你們那教育製度真夠人性化，想什麽時候畢業都行，過程還可以省略的。”蘇艾心冷笑。
“我不知道，管他呢，反正就是這樣，你看看吧。”
“我看什麽啊，初中都沒畢業，還是小孩子一個，能幹什麽呀！”蘇艾心很鬱悶，“你弟幾歲了？我們公司不招未成年人的。再說，這樣的資曆隻能當普工。”
“好像是91年次的，我也忘了。”管少彬認真的想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普工就普工了，他也不會做什麽別的，年齡上到時候問問看行不行，不行就算了。”
管少彬大管少波六歲，大他妹三歲，做哥哥的性格比較內斂，又長期住校，因此跟弟弟妹妹並不是太親密，明顯跟蘇艾心三姐妹熱絡的感情很不一樣，連弟弟的年齡都用了‘好像’讓蘇艾心很無語。
“還好像呢，你弟幾歲你都不知道啊？那你妹呢？”
“我妹啊……我想想，嗯，屬兔的。”管少彬這次回答得巧妙，答不出年歲就答屬相，總是不會錯的。
其實蘇艾心才不想關心他弟他妹的屬相，隻是覺得很奇怪，“你弟這麽小，你爸媽怎麽就舍得讓他出來打工啊？他們都不管他啊？”
“沒辦法啊，他自己不讀，語文考三十幾分，數學二十幾，能讀得下去嗎？”管少彬說起這個弟弟也很頭痛。
才考二三十？OH，MYGOD！
蘇艾心想想當年自己好歹也都是及格線上的，如果管少波這個丟人的成績攤在蘇長青的麵前，還不得把他氣得腦中風。可見，管爸管媽承受能力還是比較堅韌的，不僅能接受還能繼續為他考慮著找個著落。
“普工嘛，我們公司是肯定有在招的，那我明天問下具體情況和時間好了。你媽什麽時候打的電話啊，怎麽這麽急？”
“中午打的，也不是急啦，你就有空了再問，沒事。”
蘇艾心的做事效率一向很高，第二天早上不到十點就給管少彬打了電話，“我問了，每周一三五下午2點都有麵試，未成年也可，隻是簽的是臨時工的約，具體安排哪個部門是隨機的，我沒辦法了解。”
“嗯，好，我知道了。”
“誒，那現在是怎樣？確定要過來嗎？”
“我打電話回去一下，我們晚上再說。”
蘇艾心多想管少彬的這通電話打回去就聽到家裏說不過來了的消息，可惜沒有，晚上的時候，管少彬很肯定的跟她說管少波確定要來X市這個令她沮喪的反饋。
“他真要來啊？什麽時候？來了住哪？”蘇艾心的問題一串一串的，其實再明顯不過的表達著她不想二人世界被破壞的抵觸。
“嗯，明天早上的車，剛好是周三，看能不能趕上明天下午的麵試，不行就趕周五那場。來了就先跟我們擠擠，麵試不上就回去唄，麵試要是上了再找房子。”
“明天就來了？？！！那麽快！怎麽擠啊？”蘇艾心驚。
“嗯，來就來吧，沒事。到時候讓他地上打個鋪也行，先應付幾天。”
他是他弟，他當然沒事，可是蘇艾心有事。
一個房間住三個人，她覺得別扭，還不是一般的別扭，而是非常別扭！雖然隻是在設想中還未真正實施，但她已經感到很不舒服。
而這種不舒服還是說不出口的，因為她也找不出一個拒絕的理由。
古往今來，長兄如父，哥哥照顧弟弟本來就天經地義，她沒理由拒絕幫助，更何況如果管少彬真是這麽冷血的人，她蘇艾心也看不上。
其實蘇艾心自私的隱瞞了一個信息——公司有職工宿舍。
如果管少波麵試上了，還是有機會申請住公司宿舍的，那裏每個月隻要交七十房租，加個水電也絕超不過一百，可以說是非常經濟實惠的。
蘇艾心自己的私心以為，這個這麽誘人的福利要是說了，他弟還不更加急迫的奔過來了，可是她沒想到，就算沒有這個有利的因素，管少波還是照樣急切的要過來了。
蘇艾心安慰自己，罷了，想也沒有用，倒不如隨遇而安，等他來了再想解決的辦法，現在所有的矛盾也都是自己杜撰出來，畢竟很虛構不實在。
如此阿Q了一會，才安心的睡去，背後管少彬一如既往的貼上來，暖暖的胸膛捂著她的背，把臉埋在她的頸項間，呼吸勻稱。
早上起來的時候，天氣很好，一點不像要下雨的樣子，蘇艾心拉開窗簾，心情大好，對著放亮的天空咧著一嘴白牙。
此刻的她當然想不到接下來的日子，自己的心情會跟著春雨的腳步，一步一步濕到心底，寒徹心扉。
中午十一點半的時候管少彬就打了電話給蘇艾心，說管少波已到X市車站的消息，他過去接他，讓蘇艾心中午打個菜回去，一起吃。
既然不能改變現實，那就隻好接受。接受的同時，還要力所能及的做到最好。
在這方麵，蘇艾心還是比較看得開的，中午並沒有像管少彬交代的那樣多打個菜就了事，而是一下班就直奔菜市場，自己親自下廚弄了三菜一湯起來。
好在宿舍離公司夠近，這一頓接風宴才得以能夠實現。
最後的湯剛起了鍋，管少彬就帶著管少波回來了，蘇艾心接過他手裏的包先放在了客廳裏，打著招呼吃飯，“先洗洗手吧，可以吃飯了。”
因為時間和公司位置不一致的關係，除非周末，不然他們倆中午是幾乎不會自己做飯的，但是為了陪弟弟吃飯，管少彬還是請了一小會兒假帶了他回來，原以為就是平日裏蘇艾心吃的那些快餐，一進門看到桌子上的有湯有菜，心底有一絲很溫馨很感動的情緒漸漸蔓延，卻也隻是笑笑看了下蘇艾心，眼底溫柔得幾乎要出水來。
蘇艾心不是木頭，那個眼神還是看懂的，也笑了起來。
“來，坐吧。”蘇艾心擺著碗筷招呼管少波。
多年沒見，他已經長高了許多，跟管少彬站在一起，都看不出誰高誰矮了，但是那些稚嫩的表情還是能看得出他的不經世事。
過大的外套把他原本瘦弱的身材裹得很是臃腫，保暖的運動褲因為靜電的原因有些貼到了腿上，更顯得兩腿瘦得脫型，腳上是一雙讓蘇艾心差點噴血的軍旅鞋！
多麽古樸的軍旅鞋啊，蘇長青都不穿好多年了，竟然再次看到，頗有‘他鄉遇故鞋’的驚悚。
以前沒注意，此刻蘇艾心才發現，其實他們兄弟倆長得很像，瘦瘦的個頭身材、國字臉，高鼻梁單眼皮都很像，除了眼神。
管少波的眼神有些放空，蘇艾心叫他的時候，他甚至沒正眼看看她，一直有些低頭的樣子，也不怎麽說話，偶爾一兩句全是用的家鄉話對管少彬說的。
做上桌的時候，管少彬例行公事般的做介紹，“阿波，這是小蘇。”
‘阿波’兩個字讓蘇艾心嘴角抽搐，‘小蘇’兩個字又讓她淡定了下來。
沒想到管少彬會這樣介紹，之前還擔心他會說些什麽類似‘這是你未來嫂子蘇艾心’之類，還猶自惦記不想過早背上頭銜，這下好了，人家夠客氣，連全名都省了，直接介紹得跟路人甲似的。
管少波這回是貴人般的抬了他的頭看了蘇艾心一眼，然而那種眼神，蘇艾心一直覺得哪裏不對，好像一直畏畏縮縮，有些怕人的感覺。可是為什麽呢，就想不明白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蘇艾心還是飽含著熱心繼續招呼，“吃吧，先喝些湯暖暖，隨便炒的菜，不要客氣。”
管少彬難得的沒有幫蘇艾心打湯，卻轉而為管少波打了一碗，嘴裏還用家鄉話說著什麽，管少波微微點著頭，蘇艾心覺得自己完全的被無視了。
各地的地方話其實還是會有很多共同之處，要認真辨別其實也並非太難，蘇艾心還是從隻言片語裏聽出來，其實管少彬就是在交代他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識，問一些他的近況而已，這樣的話題她蘇艾心本來就一絲參與的興趣都沒用，可是自己不想加入跟被人涼在一邊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一種是表明了自己的姿態，一種則是被孤立的姿態，高低落差感讓她很不爽。
試圖打破，於是插了一句普通話進去，也就是再平常不過的話家常，“坐車累吧？”
還是沒有回答，管少波眼睛看著碗裏的白米飯點點頭對著蘇艾心封死了口，這樣的態度徹底讓蘇艾心鬱結了。
有些埋怨的看了管少彬一眼，他卻看著管少波，連這個眼神也錯過了，蘇艾心這一頓吃得可謂最沉悶的一餐，自己不僅被透明化，當自己想努力證明存在時還是被忽略，這樣的排外讓蘇艾心胃口大堵，到最後也隻不過吃下半碗沒到的飯，而管少彬竟然絲毫未覺，也沒有問她是不是不舒服，甚至像中了蠱一樣，連看她的眼神都匆匆忙忙。
這樣的一頓午餐讓蘇艾心整個下午上班時都有些魂不守舍，到底是哪裏有問題，怎麽會老覺得怪怪的，蘇艾心想得眼冒金星，直到下班也依然沒理出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