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匹健壯寶馬並駕齊驅,馬蹄都蹬出火星子。
馬車裏。
林七安努力撐著東搖西晃的身體,對曹利大聲問道:
“曹尚書,到底怎麽回事啊?”
曹利一言不發,著急忙慌拉著林七安上車。
要不是看在他正二品官員份上,林七安真怕被賣了。
曹利急得汗如雨下,嘴裏不停念叨:“這下麻煩大了,那幫鱉孫要帶我見太爺爺…”
林七安聽得頭大,“曹尚書,究竟怎麽回事,你倒是說啊!”
每當林七安問及關鍵處,曹利便以“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到地方再說”為理由搪塞過去。
萬幸,快馬加鞭,不到半時辰,曹利看向窗外的眼神一亮,驚喜說道:
“到了,終於到了,林郎官,快隨我下車。”
說罷,也不管林七安,年近五十,身材精瘦卻精神矍鑠的曹利,便手忙腳亂爬下車。
這曹尚書真是急性子…林七安嘴角微微一抽,在車夫的攙扶下下了車。
京郊萬畝良田的大好風光頓時如一幅畫卷般在他眼前展開。
各色瓜果掛在藤上,橙黃油亮的南瓜落在地裏,嫩綠的小毛菜被日頭曬得有些蔫,卻仍讓人欣喜。
盛夏時節,酷熱正午,這一片綠油油的盎然生意,讓林七安頓時眼睛一亮。
“沒想到京城還有這種地方…”
又是他上輩子沒看過的風景,林七安頗有些感慨地站在原地。
而不遠處,一堆人扛著鋤頭,提著水桶,將曹利圍在中間,嘰嘰喳喳爭吵著。
膽子很大啊,敢在正二品尚書麵前鬧事…林七安皺了皺眉,抬腿走去。
“怎麽回事?”他擠到曹利身邊,問道。
曹利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就像抓住救命稻草,對那些村民說道:
“你們別急,別急,老夫說了這法子可行,便一定可以,你們看,這就是昨天在聖上麵前,演示虹吸之法的林郎官!”
虹吸?怎麽好端端的又扯到這個…林七安眉間紋路加深幾許,並未說話,靜觀事態變化。
那些村民沉默一陣後,後麵有人叫道:
“我們不認識什麽林郎官,李郎官,我們隻認識你,曹大人!”
立刻有人呼應道:
“對,說得沒錯,你曹大人是我們大灣村走出去的人,怎麽,難道在朝裏當了大官,在鄉親們麵前也擺起官譜了?”
“就是,曹大人,你可別忘了你進京科舉時,還是鄉親們給你湊的盤纏!”
說話間,又有一年長老者站出來,拉住曹利胳膊,激動說道:
“二狗蛋啊,你小時候家裏窮,為了讀書,你爹把你打得滿村跑,你可別忘了,還是老頭子我到你家勸說,省下半年的口糧,供你去學堂念書的啊!”
曹利抬袖擦了擦額角汗珠,急得跺腳:
“七叔公,你看你說的什麽話,我曹利承蒙各位鄉親照顧,能讀書入仕,一路走到今天,何曾一日忘過鄉親們的恩情?”
“這不,昨日林郎官剛在聖上麵前說了這個灌溉農田的好法子,我曹利下朝立刻就派人過來,給你們畫了圖紙,寫了詳細方法,你們一時掌握不了,竟要挖我曹利祖墳,哎呀,你們,你們…”
曹利一同訴說是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這些鄉親們看,可對方並不領情。
有人冷哼一聲道:
“可不是麽,你曹大人一聲令下,我們連夜趕工,竹子都快砍到隔壁村了,一夜不曾合眼,可結果呢?”
一呼百應,抱怨聲此起彼伏:
“什麽虹吸大法,大壯兄弟吹了一上午,人都暈過去了,一滴水都沒看見!”
“就是啊,還不如老老實實下山打水,現在正午日頭毒,山下河水都曬沒了一半,又要多走二裏路,哎…”
“曹大人,我們把你當父母官,你可不能這麽耍我們啊!”
…
林七安總算聽懂了。
敢情曹利這老登是先斬後奏,拉自己給他擦屁股來了!
昨天回去之後,林七安把這件事想了想。
原本打算找橡膠樹用化學的辦法做根橡膠管,但是他轉念又一想。
這玩意兒得用水泵抽水啊!
橡膠管能做,水泵他上哪兒找去啊!
他還想找個機會和曹尚書再商量一下,這老家夥一個激動,竟是連夜把自己老鄉當實驗對象了。
這怎麽搞?
他冷眼看著曹利。
剛才急得像熱鍋上螞蟻似的人,品味到林七安目光中的質問,曹利竟是心虛地抬頭望天了!
他正想著,那幫村民又不耐煩了,人群**,朝著林七安和曹利擠過來。
“曹大人就是拿我們尋開心,走,大夥兒一起去把他祖墳掘了!”
曹利立刻急了,伸手阻攔:“鄉親們,萬萬不可啊,大夥兒冷靜點,我爹我爺我太爺爺可都在裏麵呢啊!大夥兒別急啊,我老曹不是把林郎官給你們帶過來了嗎?”
情急之下,曹利的貼身護衛更是抽出長刀,厲聲嗬斥:
“膽敢對曹尚書出言不遜,你們要造反不成!”
曹利立刻阻止,他夾在府兵和老鄉中間,左右為難。
一片混亂中,林七安大喝一聲:“夠了,都給我停下!”
喧囂的人群立刻靜下來,但每個人臉上都寫著不服。
林七安站到曹利身邊,踱步環視了這群村民一圈,也在思考該怎麽破局。
“大家夥兒別鬧了!”
一道雄邁男聲從人群後傳來,村民們自動讓道。
這人在他們心中好像很有地位…林七安翹首以待。
一個身高一尺八,渾身上下肌肉硬得像鐵疙瘩的大漢站到最前麵,極為失望地瞥了眼林七安和曹利。
又彎腰撿起地上倒下的水桶,大聲說道:
“曹大人也有他的難處,既然他的法子不行,咱們還是繼續打水澆田,人累點沒事,地裏的莊稼再曬得死了。”
林七安目不轉睛看著眼前大漢。
這脈搏有力的胸肌,棱角分明的人魚線,剛勁有力的大腿肌肉…
他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反觀自己,除了一張帥臉,什麽都沒有!
同樣是男人,差距怎麽這麽大呢?
心中立刻動了請他做侍衛的念頭。
林七安上前一步攔住他說道:“兄台稍等,敢問尊姓大名?”
那大漢提著水桶怔了怔,目光中似有不屑,礙於曹尚書的麵子,又不好對林七安無禮。
隻好如實回答道:“我叫齊大壯,是村裏的鐵匠。”
立刻有人為他說話:
“曹大人,你看你幹的好事,你昨天送來的圖紙,是大壯兄弟帶著我們沒日沒夜地趕工,今天他吹了一上午的氣,一滴水都沒吹上來!”
“曹大人,你這不是拿我們當猴耍嗎?我長了這麽大,隻知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山下的水如何能倒流?”
“我看還是得問問曹太公…”
…
“都給我住嘴!”林七安抬手厲聲喝道:“帶我去看你們做的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