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翹首以盼,等候衛將軍的下文。
衛弘安放下酒杯,滄桑的目光環視了圈眾人,沉聲說道:
“昨夜,臨安城中守軍,為爭取時間,成立一支百人敢死隊,發動夜襲…”
“結果如何?”三皇子建文立刻問。
“成功了,但也暴露了我軍實力,現下倭寇已經發現我軍夜襲,是虛張聲勢,主力軍快馬加鞭趕回臨安,最快也要7天,城中將士彈盡糧絕,飛鴿穿書說,他們撐不過三天…”
衛將軍不忍再往下說,三皇子建文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喃喃道:
“待主力軍回臨安,那幫倭寇怕是早將臨安城搶掠一空,落荒而逃,臨安城上萬百姓,要受苦了!”
宴席上,一眾朝臣氣氛凝重,一言不發。
衛將軍視線停留在林七安身上,沒抱希望,但還是問道:
“林七安,你可有辦法解臨安困境?”
林七安表情嚴肅,鄭重拱手道:
“稟衛將軍,臣有一計!”
衛將軍眼睛一亮,抬手道:“速速道來!”
林七安皺眉沉思片刻,抬頭說道:
“將軍隻需命城中守衛在城牆上備上幾百口大水缸,多多打水,再等一天,也就是明天這個時候…”
“好你個林七安,衛將軍敢問,你還真的敢答?軍情危急,不想辦法從周遭府衙調兵,出這種餿主意?”
“我看就多餘問他,一介書生,紙上談兵!哼!”
“簡直是拿臨安城上萬百姓和將士的性命開玩笑!”
……
喧囂的質疑聲此起彼伏,林七安卻推開齊大壯,徑直走向罵得最凶的那人。
“是戶部秦尚書吧?”林七安冷冷看著他。
秦尚書冷哼一聲,用鼻孔看著林七安,傲然道:“你也配叫本尚書的名諱?”
林七安拿起他案前酒杯,啪一下擲碎在地。
現場瞬間安靜下來。
“秦尚書,在朝為官二十餘年,竟不知道臨安城三麵環海,孤島一座,周圍城池皆是陸兵,你讓他們現在坐船去臨安救援,是讓他們送死嗎?”
秦尚書的表情立刻凝固了,機械的轉頭看向衛將軍,後者正無比漠然的看著他。
“秦尚書,紙上談兵這四個字,你回去抄一萬份,就當為臨安城上萬百姓祈福了!”
衛弘安捏了捏眉心,略顯疲憊的開口道:
“林七安,事關臨安城上萬百姓性命,你是什麽意思,得給本將軍有頭有尾的解釋清楚。”
林七安轉過身,高聲呼道:
“欽天監監正可在?”
坐在角裏,本以為這場風波和自己無關的監正,口中雞腿啪嗒落地,迎著眾人的視線,有些不確定地伸手指著自己道:
“我?”
林七安朝他招手,“就是你,林監正,還請過來說話。”
這位林監正額角冒著冷汗,上前對三皇子和衛將軍各自行禮,這才問林七安道:
“這臨安城的戰事,與我欽天監有何關係?”
林七安甩開折扇,反問道:
“林監正,最近夜觀天象,可看出江浙一帶海上,有台風侵犯?”
林監正愣了下,點頭說道:“是有台風,這股台風可不小,據江浙一帶漁夫說,上一次海上起這麽大風浪,還是一百多年前…”
“停!”林七安用扇柄阻止林監正往下說:“那些漁夫有沒有說,這場台風過後,氣溫會如何?”
林監正尋思了會兒,如實回答:“據說會天寒地凍,六月飄雪,但這隻是民間傳聞,不可全信…”
“也不能不信!”
林七安得到想要的答案,嘴角一勾,對衛將軍拱手道:
“正如監正方才所言,這場台風過後,氣溫直降,不止江浙,這股寒流還會波及臨安,一路北上,甚至,京城也會有影響。”
“將軍如能現在下令,命臨安城中將士備好冬衣和水缸,明天早上天一亮,眾將士便可用水缸中的水,潑灑城牆,就算氣溫沒到零下,城牆不能結冰,也能凍死些,穿著單衣,毫無禦寒準備的倭寇!”
三皇子建文聽呆了,驚呼道:“林議郎,莫非你還會預知未來,窺探天機?”
林七安微笑不語,觀察著衛將軍神色變化。
哪有什麽未卜先知,不過是上一世經曆了這一遭。
誰能想到七月流星,伏中酷熱的天氣,受強台風影響,臨安城上冷暖氣流交鋒劇烈,一夜之間天空飄起鵝毛大雪。
這股寒流甚至影響了明天的秋獵。
那時,百姓們都說是臨安城內上萬百姓的冤魂在呼號。
沒想到林七安湊巧碰到此事,獻上此計,既可破解眼下自身困境,也正好能救下臨安城中所有人。
一切就看衛將軍如何決斷了。
“稍等,老夫去去就來。”衛弘安沉思片刻,肅然離席,半個時辰後才會。
這次回來,雖然還板著臉,但眉宇之間的焦灼,已經緩解大半。
衛將軍久久站立在林七安麵前,一雙略顯渾濁卻炯炯有神的鷹眼直直凝視著他,突然的,他單膝下跪,滿臉肅穆,拱手對林七安謝道:
“老夫,衛弘安,先替我臨安城所有將士和百姓,謝過林議郎!”
眾人驚愕不已,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衛將軍是何身份?
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即使是元帝見了他,也是禮讓三分。
此刻竟是跪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身前,這畫麵,實在太過震撼,一時間眾人甚至忘了上前阻攔。
林七安卻顯得異常平靜,微微躬身,雙手扶起將軍,輕聲說道:“將軍快快請起,我當不起如此大禮。”
衛將軍站起身來,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他轉身對著眾人說道:“老夫剛剛去信,林議郎果然料事如神,現在臨安城已經飄起雪花,此計可行!”
說到這裏,他收起臉上笑容,頓了頓,略顯嚴厲的喝道:
“從今往後,這裏的人,誰敢和林七安過不去,就是和我衛弘安過不去,老夫雖年邁,還握得住刀,我的刀,可不講情麵!聽見了嗎?”
眾人紛紛單膝跪地,齊聲高呼:“臣等謹記!”
不愧是大將軍,言而有信,光明磊落…林七安十分謙虛地上前說道:
“衛將軍言重了,林某來這兒是為結交朋友,沒有人和我作對。”
衛弘安冷哼一聲,指著滿廳跪下的人,憤慨說道:
“你們聽聽,這就是你們剛才口口聲聲想弄死的人,他還在為你們說話,你們難道不羞愧嗎?”
林七安繼續說道:“多謝衛將軍仗義執言,我林七安也在此表明立場,陰謀權鬥,我沒有興趣…”
他轉身看了眼三皇子建文。
“但我生平信奉,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做事喜歡等價交換。”
“等價交換?”建文有些不解。
“今天衛將軍為我仗義執言,林某也沒有窺天之術,不過是讀過幾本古書,知道這種異象天氣,為回報衛將軍,便班門弄斧,略盡綿薄之力,獻上此計…”
建文開始不淡定了。
林七安這麽說的意思,莫非是說,我若想得到他的幫助,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可剛才自己明明當著所有人麵允諾他朝中重臣之位,他為何又無動於衷。
“臣也多謝三皇子賞的一千金餅,作為回報,臣為三皇子獻上一計…”
建文眼睛瞬間亮了,渾然不覺林七安是衝著這一箱金餅來的,立刻追問道:
“林議郎有何妙計?”
林七安湊到他耳邊,用隻有他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一陣。
建成立刻喜笑顏開,“好,好,好,林議郎果然心細如發,本王這就去準備。”
林七安抬頭看了看天,“時辰不早了,臣也該回去了…”
建文連忙點頭笑道:“快,來人,把本王送給林議郎的禮物抬上車去,好生送林議郎回府!”
望著林七安主仆二人遠去的背影,建文在心裏暗暗對自己說道:
“原來他說的等價交換,是要立刻能兌現的那種事情,嗯,這也可以接受,我要更努力的去發掘林七安需要的東西,然後先建成一步送給他!就這麽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