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梁菀看出顧鬱語有冒犯,忽地製止。

顧鬱這才回過神,想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抿唇掩飾情緒。

綠珠剛才同梁菀說的所有好心情全都消失。

她的麵容雖沒有什麽過多表情,但這話顯然是傷到她,綠珠凝著顧鬱,不知要如何回答。

細細想了很久,她才組織好語言。

“顧師父,說起來你們看到的風塵,或許同我眼中的風塵並不同。女子本弱於世間,很多時候她們無法選擇自己想要做什麽,想有個多麽好的人生,但相比那些自甘墮落,還有很多身處淤泥卻不甘衰敗,難道這些人便受不得人尊重?顧師父,人的幹淨與髒,真的就是靠她穿什麽衣服或者有怎樣一個光鮮的身份嗎,若我所做的事能將那些掙紮的女子都聚攏過來,那我願意一直站在髒汙的黑潭中來當那個高舉的人。”

綠珠對他笑,起身,福了福身,不在宮中繼續待下去。

顧鬱麵容微冷。

梁菀看她師父會有這個神色,也是有很多不解,她看綠珠身影遠離,才叫醒他:“師父?”

顧鬱驀然回神。

梁菀:“您的腿,近來還有什麽感覺嗎?權相那日與我商量過,說想為您換極副藥。”

顧鬱的神色很淡,聽到換藥也無動於衷。

“嗯,隨意吧。”

顧鬱將大事交給她,自己不想管。

男人轉動輪椅,也神色漠然地走了。

梁菀好似從看看出什麽。

不過,就算真的有什麽,她也管不著了。

...

綠珠的地方開了,不少人過去捧場。

而作為滿長安城唯一一家隻賣藝不賣身的地方,館子開了幾日生意並不怎麽好。

長安城太大,有太多供人玩樂的地方,男人們一擲千金,可不是為了看風塵女子賣唱的。

樓裏的姑娘也不多,曾經都是在大地方待過的人,讓她們突然從夜夜笙歌變成清粥小菜,更何況現在夜裏也沒多少人。

沒過多久,樓裏好幾個姑娘都有想法。

秦韻竹挺支持綠珠,給她拉了不少客人,秦韻竹讓她別灰心,說她當初開張初期也這樣。

綠珠卻笑,她一點也不灰心。

她還告訴秦韻竹,她近來在籌謀另一件事。

顧鬱的腿有第一次反應時,梁菀和權墨洐都在。

長春宮空地,所有人都看顧鬱靠自己力量從輪椅上撐起身,邁出第一步。

他之前傷病過重,從沒想過他還能站起來。

梁菀眼中聚了淚,想到顧鬱過去與她種種點滴,她就覺得現在顧鬱所獲得什麽都是他努力的結果。

梁菀很期盼他站起,至少能像過去那樣手執玉簫,朗月清風。

顧鬱站起走路時,一身龍袍的霍凝也來了。

他與身邊伺候的太監站在不遠處,看梁菀站在顧鬱對麵輕柔的喊:“師父,您向這裏走過來。”

“師父......”

太監問:“皇上,您要過去嗎?”

“不用。”

霍凝打斷太監話,並讓他小聲,不要打擾那些人。

霍凝的目光全集中在梁菀身上。

如今她錦衣華服,早就不是當初模樣,如今她也無憂無慮,再也沒有人能將她臉上的笑容奪去。

霍凝看了很久,忽然覺得這就是他的目的吧。

從因為霍雋身弱而想要承皇位,到現在他的後宮空無一人,隻梁菀一個正妻。

霍凝深歎一聲,側首與太監吩咐幾句:“等今年皇後生辰,你提醒朕一聲。”

他現在日理萬機,會遺忘也是正常的事。所以有時候他想到什麽都會叮囑太監一聲。

“皇上,那小皇子生辰?”太監問,霍凝笑:“他怎能比的上他的娘親重要,等他再大些,讓他同兩個未出生的弟弟妹妹一起過。”

太監也笑。

不再說話,主仆二人專心看向長春宮。

年複一年,轉眼梁菀到了再次臨盆的日子。

果然是之前她吃的那藥管用,這次還真是雙胎,宮中太醫醫女們都在長春宮候著,她生產的事前後忙了兩日。

早已退於佛堂的太後和太上皇等人都來了。

憐妃有經驗,早命宮人準備妥當,保證了她絕不會有意外發生,霍凝本是被人攔在外麵,但他哪裏坐的住。

皇帝親自入了裏麵,也不管什麽血光之災,對天子不好的話。

梁菀生了多久,霍凝就在裏麵陪了多久。

等兩個孩子的啼哭聲前後而響,長春宮的殿門次第而開,年輕皇帝一手抱一個,走了出來。

旁邊宮人賀喜:“稟太上皇、太妃娘娘,皇後娘娘這次生了一男一女,兩子均平安!”

這話,可謂是讓所有人的心都放下。

不說太上皇、太後,便是守在最外麵的秦韻竹、秦修文等人,都喜極而泣。

兩個小生命的到來,給霍雋帶來了弟弟妹妹。

太上皇想給孩子起名,不過興奮的他想了好多,都沒定下來。

太後說,不如讓他回去翻翻祖宗族譜,找找靈感。

霍凝隻淺淺看了兩個孩子一眼,遂想到殿內的人,頓時將兩個孩子交給奶娘,再次跑回殿內。

他彎身,在梁菀額上一吻。

“辛苦你了,菀菀。”他攥緊她的手,感激之情湧於心口。

霍凝的深情看在梁菀眼中,還很虛弱的她顫了顫睫毛,笑:“這次,我可不要生了。”

“霍凝,你得到我一個,我還給你三個,夠了。”

“是,夠了,夠了。”霍凝拍著她肩,“不生,再也不生了。”

這之後便有不少人伺候著梁菀。

皇帝大赦天下,減免三年賦稅,又逢太多新政推行,澧朝從曾經的厲害,變成極其厲害。

澧朝的影響力越來越大,漸漸不隻周邊異域來朝拜,便是更遠一些的民族也都不遠千裏萬裏,漂洋過海的來。

終在霍凝繼位的第四年,澧朝的國力達到頂峰。

往後的十幾二十餘年裏,澧朝一直都處於不敗地位。

異域聖女產子的事也在北漠、南疆、中古傳開。曾經受過聖女恩惠的人們結伴從四麵八方來長安城朝拜,他們是自發的,沒任何人領導。

而因太多人過來,長安城無法全部打開城門放行,那些人也不惱,全都對著皇宮的方向跪拜,口中念念有詞,皆是對梁菀的祝福。

而就在一片祥和的時候,秦家發生了一件事。

秦豐燁,忽然發生意外,命懸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