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侯當即就和大夫人一起去了五房。此時, 五夫人已經帶著小輩們回來了。
幾個小的去了折夕嵐的院子,五夫人獨自一人等著南陵侯夫婦上門。
等兩人到了,她還要露出詫異的神色, 放下手裏的賬本迎上去,“你們怎麽來了?”
南陵侯瞧了一圈, 沒瞧見折夕嵐, 便看了妻子一眼。
來的路上,妻子已經跟她說了折夕嵐的性子,是個大方得體心性通透開闊的, 會武功, 騎術好,搭弓射箭也極為厲害, 若不是身世差點, 怕是輪不到他們。
南陵侯見妻子滿意,心裏便也更加舒坦。他道:“這麽多年,咱們就盼著鳴岐能成家,至於其他的, 便什麽都不貪了。”
兩口子就想抱個孫輩的孩子。
大夫人想到這個就高興, 她拉著五夫人的手, “我們是有件大事。”
五夫人瞧見他們臉上的神色就笑, “我瞧著你們的神色, 應當不是什麽壞事, 我便放心了。”
大夫人看看南陵侯,南陵侯興奮點頭,她便道:“咱們兩人十幾年的交情, 一個宅子裏住的, 真是比親姐妹還親, 我跟你說事,便也不可客套了。”
這話一點沒錯。五夫人這麽快能願意將折夕嵐說給班鳴岐,一是班鳴岐確實不錯,二便是她知道大嫂嫂是個好人。
好人即便是再壞,再是磋磨兒媳婦,也想不出那些陰損的招數。
大嫂嫂曾就對她說過,將來若是兒媳有了孩子,她絕不插手。小兩口房裏的事情,她也不說。
“自己吃過一次的虧,受過的苦,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兒媳婦再吃一遍。”
大嫂嫂說的話也是五夫人想說的,兩人相知相交,在這後宅裏和睦相處了十幾年,實在是放心的。
她便道:“嫂嫂,你我這麽多年,你還不知道我麽?有話你便直說,有我能幫的地方,萬不會推辭。”
大夫人就直說了,“我瞧著鳴岐那孩子像是看上嵐嵐了。”
五夫人適當吃驚,“真的?”
大夫人便點頭,“我自己生的,我還能看錯麽?”
五夫人就站起來,焦慮的踱步幾瞬,然後對著夫妻兩人道:“若是鳴岐歡喜嵐嵐,倒是大好姻緣。”
她誠心誠意,“我之前就跟嫂嫂說過,這丫頭被她爹送我這裏來,就是想著給她在京都找個好人家。但我……哎,嫂嫂也知道,我能找到的好人家,也沒有什麽多好,我正愁呢。”
“若是你和侯爺不嫌棄我們家位卑,我便是願意的。”
南陵侯連忙道:“兩家本是血親,要是成了,便是親上加親。”
五夫人笑起來,“但這事情,我不敢直接答應。一為我不是她親生的父母,此事必然要得了她爹的首肯。二是……嵐嵐的意思。”
“雖然說兩個孩子都好,可也有秉性相合才能過得好。”
大夫人卻道:“我瞧著兩人相處不錯。”
五夫人:“我們家嵐嵐不懂詩書。”
這可沒有比南陵侯更懂的了,“紅袖添香固然好,但握筆教字也是佳話。再者說,我聽聞她射箭百發百中,又曾於烈馬上將傅家三姑娘救下來,實在是女子英傑。”
“鳴岐是京都有名的才子,她又是女子裏麵的武狀元,一文一武,多相配。”
五夫人被誇得都有些忍俊不禁,她咳了一聲,繼續道:“她幼年喪母,此後也無人教導家務……”
大夫人就又接上,“那並不是她的過錯。她還年幼,我也算不得老,來得及教導她掌管這一府大小事宜。”
五夫人心裏更加滿意。她說出最後一件擔憂的事情,“她脾性雖然好,但是……你們也瞧見了,三丫頭和四丫頭並不喜歡她,我怕將來會惹得兄妹不和。”
南陵侯這時候倒是有些悔過了,“三丫頭和四丫頭確實被母親給毀了。”
當年父親在的時候,他也覺得將姑娘們給母親教導並不會出錯,還埋怨過妻子不孝順,但等幾個丫頭慢慢長大,他就發現她們在他麵前是一個樣,在妻子和其他人麵前的時候又是一個樣,簡直是愚蠢得很。
可這時候哪裏來得及,後悔也沒有用了。尤其是看見五丫頭漸漸聰明起來,可自家兩個還是自大又淺薄時,他人都不好了。
南陵侯一錘定音,“這兩個丫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長大,倘若能磋磨磋磨她們的性子,讓她們明白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如同我們一般避讓,也是好事。”
“不然等出嫁了,吃的虧更大。”
得了這番話,五夫人就敢點頭了。她道:“且讓兩個孩子先在一塊說說話,咱們看得不要那麽嚴就好,其他的,等折鬆年回了信,我再問過嵐嵐,便能準備了。”
南陵侯夫婦當即歡喜起來,兩人就沒想過這事情會不成。大夫人站起來就要去請大夫。
五夫人納悶,“好生生的,請大夫做什麽?”
南陵侯很是懂妻子的心,“自然是請大夫日日給折姑娘請平安脈。”
他們實在是搞怕了。
五夫人便也感慨,“我們雲州人都是不信這些的,倒是不用太過擔憂。”
“我是看著這一樁樁婚事從開始到結束的,我還能不知道嗎?”
“頭一回的張家姑娘,本就是得了癆病活不成了,她家倒是好,不說,瞞著,也是咱們家心地好,沒有說出事情,隻說是得了急病。”
“第二回 的劉家姑娘,身子倒是好,但命不好,碰上了瘟疫。”
“第三回 的柳家姑娘……”
她皺眉,“這柳家姑娘,實在是咱們家也不清不楚的被擺了一道,你們可還有她家的消息?”
南陵侯搖頭,“柳家是南州人,定親之後她家死了女兒,咱們就斷了聯係。如今這麽多年過去,就算是當年被擺了一道,也查不清了。”
當年說是那家的女兒好,又是他的頂頭上官牽線的,南陵侯便答應下來。誰知過了幾個月,南州就傳來消息,說是柳家姑娘得了風寒去世了。
南陵侯彼時被克妻的名聲煩著,也沒想太多,隻班鳴岐還親自去吊唁了。可回來卻說此事很不對,那家裏不像是死了人的,反而像是抓人。
南陵侯都想罵娘了。
不過這事情,卻也礙著上官的麵子沒有細查,隻能吃個虧。
大夫人臉色很是不好,“真是瞧著我們好欺負好說話,這才敢做下如此不明不白之事。我如今都懷疑那家的女兒是跟人有私逃掉了。”
她哭道:“也就是此事,讓鳴岐覺得那姑娘本是好生生的,因著跟他定親才逼著出走。而女子出走,能有幾個好的?”
她想來就覺得後背發寒,“我們後頭也打聽過,怕是真死了。”
“這般一來,鳴岐就覺得自己可能真是克妻命,無論是什麽命運,在他身邊便是死,這才心灰意冷,可是樁樁件件,哪裏能怪他。”
五夫人也覺得怪不上。但是班鳴岐也有自己的道理。
“世上有那麽多圓滿的夫妻,都是千裏姻緣一線牽。而我的姻緣,不論是病弱,得了瘟疫,又或者是不願意嫁我,最後都要死去,不就說明我不能成婚麽?”
他反???正是意懶心灰了。
五夫人想到此事就搖頭,她道:“既然我們三都是願意的,便就等候佳音了。”
大夫人喜氣洋洋請大夫去了,南陵侯也回書房去,他道:“我也修書一封,一同跟你的書信送往青州。”
等他們走了,五夫人才鬆了口氣。
她笑著道:“春山,去隔壁問問姑娘們午膳想用什麽,我得叫廚房去準備——哦,再跟表姑娘說,她昨日說想吃稱心如意餃,今日也有。”
春山聞言就笑,“是,奴婢這就過去。”
此時,傅師師正在屋子裏麵大罵特罵京都得罪她的姑娘,班明蕊就一邊嗑瓜子一邊聽她罵人。
“武家的老三可不是好貨,知曉她庶妹吃了蜂蜜會爛臉,卻還是叫人往她嘴巴裏麵灌。”
班明蕊嚼吧嚼吧瓜子仁,“這事情我也聽說了,但我怎麽聽說,是那庶妹想要搶她的未婚夫?她忍無可忍,這才報複回去的。”
傅師師:“是嗎?我不知道啊,我也是聽她庶妹說的。”
而後又罵,“林家的五姑娘也不是好人,你們以後別跟她一塊,她對嫡母不敬。”
班明蕊瓜子也不吃了,“不對啊——林五姑娘我熟啊,她是原配生的嫡長女,她現在那個繼母在她母親還在的時候就已經懷了孩子。”
她呸出瓜子殼嗎,“你難道不知道,林六長得老麽?少報了一歲呢!她娘還沒進門,她就出生了。怕傷了名聲,這才把歲數往少了改,想以此來瞞天過海——等等,你是聽誰說的啊,怎麽胡說八道。”
傅師師就呆呆的道:“林六。我是聽林六說的。”
折夕嵐躺在搖椅上捧著一個橘子剝,一邊聽一邊笑,“傅三,你怎麽專跟這些有問題的庶女和繼女一起玩?”
在雲州的時候也是這般。
傅師師哼了一聲,“其他的人也不跟我玩啊。”
折夕嵐笑起來,拋了個橘子給她,“好了——你快抬著你哥回去吧,我們也不愛跟你玩。”
傅師師心裏悶悶的,“我都改了,你還不跟我玩嗎?”
折夕嵐一點情麵也不留,“是啊,你改了我就要接受你嗎?我又不是你娘。”
她吃一瓣橘子,笑著道:“傅三啊,你總以為四海之內皆你娘,但這四海之內確實隻有一個娘肯包容你。你還是回去吧,你爹娘有你和阿兄,已經是造孽了,你再不回去,怕是會氣得暈過去。”
傅師師便道:“阿娘前幾日就暈過。”
班明蕊噗嗤一聲笑出來,“師師,你這個人能處,有話你直說。”
傅師師還以為是誇她呢,聞言還笑起來,“謝謝啊。”
班明蕊便再忍不住,道:“師師妹妹,你這人真有趣。”
春山就是這時進來的,她撩開簾子,見著姑娘們都在笑,便傳了五夫人的話,跟折夕嵐道:“夫人說,晚上吃您想吃的稱心如意餃。”
折夕嵐便知道成了。
她高興的站起來,“好啊,餃子好吃。”
她的一顆心總算是安了。她在這門婚事裏麵,最擔心的不是班鳴岐,而是南陵侯夫婦,如今他們都願意,她便真想去拜拜神仙了。
傅師師見她高興,好奇問,“這個餃子那般好吃嗎?”
折夕嵐嗯了一句,“好吃的緊。”
傅師師:“那我也要吃。”
折夕嵐看她也順眼起來了,也不理她,又開始籌謀如何讓班鳴岐鬆口。
她想,班鳴岐的性子倔,一根筋,怕是第一回 不願意答應,他怕嘛。她是能理解的。
所以,她現在要做的,便是撬開他的嘴巴,讓他鬆口。
他鬆口,大家都高興。
她想,這就是否極泰來了,隻要無人搗亂,她今年就能定情,明年就能定親,最遲後年就成婚了。
蒼天庇佑啊。
折夕嵐美滋滋的喝了一口薑茶,春螢就進來了,外麵冷,她進來一身的冷氣,而後笑著道:“姑娘,方才門房送了康定長公主府的帖子來,夫人讓奴婢拿給你。”
折夕嵐好奇接過帖子,發現上麵寫的不是去公主府喝茶,而是寫了去冬獵。
臘月十八——
她記得這是陛下的生辰。
傅師師和班明蕊都湊過來看,“這封帖子的意思是不是說,長公主讓你去參加陛下的冬獵啊?”
這可是一件大好事。
班明蕊沒去冬獵過!
她馬上跟折夕嵐道:“之前我還小,陛下生辰的時候總會去南山冬獵,可阿娘總不準我去,後來大了,陛下生辰那日卻不辦冬獵了。”
她就一直沒去過。
傅師師剛來京都沒幾年,她也沒去過。但今年她會去。
“阿姐跟我說了,到時候我跟在她身邊就好。”
她高興的道:“折二,你也去真是太好了,到時候咱們兩個人肯定能獵到最多的獵物。”
折夕嵐卻並不高興。她看著帖子陷入沉思,問班明蕊,“往年大房的姐姐們去過嗎?”
班明蕊搖頭,“都沒有去過。往年大伯父隻帶著大哥哥去的。”
她小聲道:“咱們家……你也知曉的,也就是大伯父一個人有點好官位,但是他在陛下麵前,也算不上什麽。”
南陵侯府一直在走下坡路,即便大伯父扛著南陵侯府一家子往前走,也還是在走下坡路。
所以他才逼著大哥哥去結交臣子,去考科舉。大哥哥如今已經中了秀才,等他日高中,便能去做官了。
折夕嵐點頭,所以陛下的冬獵,隻有府裏的男人去了,姑娘們都沒有去。
或許,班鳴岐能去,也還是因為他自己的名頭大。
折夕嵐就有些怔怔。長公主送來的這張帖子,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盛長翼的意思呢?
其實在她看來,她要是不去冬獵會更好。
但是……
她頭上確實還懸著一個隨遊隼,這幾日他消失不見是宴將軍和盛長翼的功勞,她要是能一直躲著就躲著了,但如今接到這帖子,是盛長翼想要跟她說什麽嗎?隨遊隼有什麽變動嗎?
啊,頭疼。好後悔啊,她當初因為貪點錢財貪點權勢,就惹來了這麽個大麻煩。
折夕嵐三省吾身:做人一定不能貪心。
她歎氣一聲,收了帖子。正要說話,就見春螢懵懵的又送了三張帖子來。
“說是長公主想起您住在南陵侯府,便又給府裏的姑娘們送了帖子來。”
班明蕊就笑出了聲。
好嘛,三姐姐和四姐姐的眼睛又要氣紅了。
她歡歡喜喜的接過帖子,“我親自給三姐姐和四姐姐送過去。”
這般喜形於色,就連傅師師也看出來些了,她問折夕嵐,“明蕊是不是跟她家的三姑娘和四姑娘玩的不好啊?”
折夕嵐沒搭話,但是傅師師卻自己已經肯定了,“定然玩得不好,她幸災樂禍的。”
但是不對啊。
她拍了拍腦袋,“折二,我記得班三姑娘和四姑娘也不跟你玩,一般不跟你玩的都跟我玩,那為什麽班家老三老四不一樣呢?她們都不給我好臉色的。”
折夕嵐就沒忍住笑了笑,“傅三,你別賣蠢,我會原諒你的。”
她拿著帖子在躺椅上搖啊搖,“要是世上之人,都跟你一般就好了。”
傅師師就好幸福啊。
——也許,嵐嵐比起喜歡阿兄更喜歡她。
另外一邊,班三姑娘和四姑娘收到帖子後臉就黑了,又激動又氣惱,最後在班明蕊的嗤笑聲中氣紅了臉,噔噔噔踩著步子就去了大夫人的房中。
大夫人和五夫人都接到了帖子。姑娘們去,長輩自然要陪著。她就拿了帖子跟南陵侯商量到時候怎麽辦,還沒商量好呢,女兒就氣衝衝進門了。
大夫人頭疼,“又是怎麽了?”
班三姑娘大聲道:“阿爹阿娘,我要告訴你們一個秘密!”
南陵侯就想,今日他要聽的秘密可真多。上一個秘密是好事,這回也希望是好事。
他端著茶杯喝,“你說說,是什麽秘密。”
班三姑娘:“折夕嵐她看上了阿兄!”
卑賤之人,竟然還敢肖想她阿兄!
阿兄是京都的名人,是國家棟梁之才,是她的驕傲。在她心裏,折夕嵐這種人根本不配看見班鳴岐。
要是阿兄被這種人勾引去了,她會氣死的。
她握緊拳頭,誓死要護衛大哥哥的清白,結果一抬頭,就見她爹娘正歡喜的道:“如此甚好。”
南陵侯道:“我就說,鳴岐這般好,怎麽會有姑娘不喜歡呢?”
又是一個好秘密,雙喜臨門。
大夫人也道:“哎喲,真是菩薩保佑,竟有這種好事。”
班三姑娘不懂了,她迷茫的道:“你們在笑什麽——”
折夕嵐就是個狐狸精,這種人怎麽配嫁給大哥哥!爹娘這是怎麽了!
她立即道:“那個傅履也喜歡她!爹娘,你們……”
但話還沒說完,就見她爹道:“確實——我今日瞧著,那小子有些不對。”
她娘就接著說,“這事情可不能出差錯,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我瞧著,以後要是嵐嵐去鳴岐那邊他會搗亂。”
南陵侯便道:“那就給他收拾個客院出來。”
說做就做,???於是剛剛在班鳴岐屋子裏麵安家的傅履懵了,他被幾個仆人架著,被送到了一間偏僻的客房裏麵。
“救命啊!”
他驚恐的大喊起來,“你們做什麽!”
仆從就笑著說,“這屋子是特意給您休養用的,安靜,暖和。”
東青拎著包袱站在一邊,不知所措。
傅履就吸氣再吸氣,還以為又是他爹的意思。他就隻能跟東青說,“你去找三姑娘,讓她過來把我偷去班狗的屋子裏麵。”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作者有話說:
下麵一個大劇情就是冬獵啦,讓五個男人一起見個麵。
晚安晚安。
枝呦九欠更小賬本:3000+4500+3500=11000字。
明天中午十二點左右還一更,然後晚上九點正常更新。
記得哈,晚上九點那一更是9000,是正常更新,其他的時間都是加更和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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