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五條悟抱著悠希準備離開這個可怕的公園時,趴伏在他肩頭的悠希垂眼就看到了還站在原地仰頭看向他的紅發小男孩。

對方臉上的淚痕也還十分明顯,但已經可以控製住自己的表情了,與其他小朋友相比,他的哭相非常文雅,也極為克製。

但是看到了紅發小男孩,原本已經被五條悟拍著後背哄的有些冷靜的悠希再度回想起了之前的對話。

想到了楠醬即將死亡的事實,悠希悲從中來,又開始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

他對和他同病相憐的紅發小男孩伸出了手,內心快要被悲傷淹沒。

悠希覺得自己和這個小孩子就是整個公園裏最可憐的兩個人,他們同病相憐,出於這種惺惺相惜的感情,他固執的對紅發小孩伸出了手。

而紅發小男孩也在淚眼模糊間看到了悠希伸出來的手,或許是鬼迷心竅,也可能是兩人類似的經曆讓紅發小男孩敞開了心房,從小接受家族精英教育的赤司征十郎第一次不願意再去顧及所謂的儀態,他邁著小短腿,淚眼模糊的拚命對著悠希伸出了手。

但由於五條悟的身高,兩個孩子的小手注定不能相碰,可赤司征十郎和悠希都沒有收回手去,就這麽遙遙伸手相望,而赤司征十郎還一路小跑著追在五條悟的身後。

此時的赤司並不知曉,這是會被載入他黑曆史的經典一幕。

因為就在他墜在高大男人身後不肯離開時,陪同他來公園的管家瞪圓了眼睛用手機將這一幕如實記錄了下來。

……包括他剛才毫無形象的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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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五條悟精疲力盡的帶著悠希回到高專時,悠希早已因為體力消耗巨大而陷入了沉睡。

他纖長的睫羽上還帶著沒有擦幹的淚珠,一張小臉在睡夢中也沒有完全的舒展開來,就這麽蜷著身子窩在五條悟的懷裏。

當五條悟抱著熟睡的悠希大步流星的走向休息區時,夏油傑一群人便湊了過來。由於悠希在睡覺的緣故,五條悟擔心他中途驚醒可能又要哭鬧,這才沒有直接將他塞回自己的宿舍,而是帶著崽兒行動。

“……所以楠醬到底怎麽了?突發惡疾?”灰原雄聽完了來龍去脈後十分震驚的問。

夏油傑欲言又止,和這些人不一樣,他和悟可是前天才見過那個叫做齊木楠雄的孩子。

想到粉發小男孩一天之內給予悟的各種暴擊,怎麽看都不像是身體上有什麽問題的樣子。

就在眾人都在小聲議論著,並都要決定派家入硝子去看看能不能搶救一下的時候,五條悟卻突然道:“我現在就去給悠希的班主任打個電話,去問問齊木家的電話。”

在場的四人齊齊陷入了沉默。

五條悟此時正在暗中磨牙,看著他這個樣子,七海建人冷靜的問:“然後呢?前輩,你準備怎麽問?”

總覺得這家夥是能直接問出你家孩子健在否的恐怖品種。

五條悟陷入了沉思,的確,開場措辭要好好研究一下。

“而且你在生氣?為什麽?”夏油傑不解的問。

五條悟理直氣壯的答道:“誰讓悠希這麽在意他啊!我才是他親爸爸吧?他都沒有為我哭過!”

所有人:“……?”

你也想離去世隻差一步嗎?

當眾人湊在一起為五條悟拚湊好了話術後,他終於將電話打給了悠希幼稚園的老師。

在大致說明了一下情況後,老師表示需要詢問一下齊木家的意思,如果可以會讓齊木的家長將電話打給五條悟。

不過十分鍾,一通電話便打了過來,五個年紀都隻有十七、八的高中生們就這麽圍坐在放置在中央的手機旁,他們的模樣都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是齊木媽媽打來的電話,她似乎有些驚訝於悠希對自己兒子的關心,且十分的開心,整個人的語氣都是輕快的。

察覺到了這一點後,五個人立刻明白了齊木楠雄那小鬼肯定是沒什麽事,果然,齊木久留美下一秒便道:“小楠最近發起了高燒,但並沒有什麽問題,最遲後天就可以回去上學了。”

在被其他幾人要求禮貌的祝福了幾句後,五條悟這才掛斷了電話,他坐在沙發上久久沒有動彈。

……他終於理解了自家老父親之前和他說過的話,當爸爸的感覺,的確非常不一般。明明也沒做什麽,隻是替幼崽問出了來龍去脈,可這一路的操心,他竟覺得從心頭湧起了一絲絲疲憊。

這樣想著,他回頭去看閉著眼睛在沙發上睡覺的銀發幼崽,沒忍住伸出了手指戳了戳他肉嘟嘟的臉。

“……臭小鬼,我都分不清你到底是喜歡那個小粉毛還是討厭他了,不過發個燒,到底是怎麽得出來他快不行了的結論的?”

悠希的眉頭微微擰起,五條悟當即將自己作亂的手收了回來,並緊張的看向睡夢中的幼崽。

突然,悠希翻了個身,小手不安分的摸索著,直到輕輕抓住了五條悟的手指,這一刻,他的眉頭才緩緩鬆開,呼吸再度變得悠長起來。

……但這大概就是爸爸的責任吧。五條悟的麵部表情就這麽柔和了下來。

灰原雄突然就捂住了嘴,五條前輩,他居然真的長大了。

看著銀發的高大少年托著腮看向熟睡的幼崽的場景,在場的所有人臉上都不由揚起了淺淡的笑意,連七海都沒有幸免。

所有人都對五條悟這位新手爸爸有所改觀──他的確有在努力成為一名稱職的老父親。

隻是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雖然這件事他們全都知曉了真相,但身為當事人的悠希,仍舊還在睡夢中。

而第二天,因為自覺替好大兒了卻了一樁心頭大事的五條悟躺在**呼呼大睡,徒留一臉鬱鬱的幼崽獨自坐在了去往幼稚園的車上。

……隻能說,雖然稱職了,但並沒有完全的稱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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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小太陽幼稚園的星星班迎來了一位新成員。

雖說這孩子早早的就辦理了入園手續,卻因為家庭緣故請了病假始終沒來上學。

對於這孩子的家庭背景,老師也有所耳聞,明明不應該來上這樣一所普通的幼稚園的,但似乎是家裏的母親極力堅持,才沒把孩子送去貴族幼稚園,而是讓他來這裏上了一所較為普通的私立。

當老師領著小小的孩子來到了星星班後,坐在前排小圓桌的悠希這才悶悶不樂的抬起了頭。

在看清站在老師身邊的小男孩後,悠希愣住了。

紅發紅眼的小男孩在看到了悠希的那一刹,臉上平靜又帶著點距離感的表情也產生了一絲裂縫。

兩人就這樣震驚的對視著。

因為身高緣故,老師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她盡心盡責的介紹著這名新來的孩子。

“……赤司同學之前因為身體緣故一直沒能來上課,現在,讓我們歡迎星星班的新成員赤司同學。”

班上的孩子們對著赤司熱情的鼓起了掌,一道隱忍的啼哭就這樣混雜在熱烈的掌聲中。

這時,老師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直到鼓掌聲越來越小,而哭聲越來越大,老師這才震驚的發現,坐在最前麵被公認為乖寶寶的悠希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在掌聲徹底凝滯時,這哭聲便越發明顯。

悠希又見到了那個小男孩,隻要一看到他,悲傷就如潮水襲來,身為幼崽的悠希還沒學會如何控製自己的情緒,他哭的那麽可憐,以至於在掌聲剛結束不久後,坐在他身邊的小孩子們,便進入了爆哭前的準備階段。

沒給老師更多的反應時間──

“哇──!”

隨著一個孩子的一聲令下,整個教室成了孩子們哭泣的海洋。

悠希就這樣一邊哭著一邊走到了老師的身邊,他抬手就抱住了強忍著啜泣的赤司征十郎。

明明昨晚回家後已經因為公園事件悔不當初,可再度麵對眼前的銀發小孩,赤司征十郎還是沒有忍住,他同樣緊緊的抱住了眼前的孩子。

老師就這麽目瞪口呆的看著赤司征十郎和悠希,一紅一白兩個小團子就這麽頭靠著頭,站在她的腿邊,不顧周遭的紛紛擾擾,緊緊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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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師使出了渾身解數讓班級平靜下來時,已經是一小時後了。年輕的女老師正蹲在教室角落的小圓桌旁,進行著最後一組的安撫工作。

這時,作為始作俑者的悠希和赤司征十郎都沉默著坐在小小的圓桌上。

“……所以,所以齊木,他已經死掉了嗎?”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抖著聲音說。

當老師焦頭爛額的哄著小朋友的間隙,悠希這一桌的六個小朋友都已經弄明白了悠希今天爆哭的原因。

說到這裏,小圓桌上的小孩子們又隱隱有了想要抽泣的預兆。

雖然他們都和齊木的關係十分一般,可這些孩子們卻是第一次經曆分別,哪怕是並不喜歡齊木的孩子,在聽悠希這樣說後,也不禁有些難過。

赤司征十郎並不知曉齊木楠雄的狀況,隻當他和媽媽一樣,疾病纏身,就像家中的傭人說的那樣,很快就會死掉。

可就在這時,一個留著黑色妹妹頭的小男孩卻突然站起了身,他一直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孩子,性格也非常內向,可在這一刻,他不再沉默。

隻見他從儲物櫃中拿出了一個小小的花瓶,表情鄭重的將花瓶放在了齊木楠雄的桌子上,“我在遊戲裏看到的,如果有人死掉,就要在那個人的桌子上放上花瓶,並插一枝白色的花。”他輕聲說。

盯著這小小的花瓶,幾個孩子都強忍著淚水,就好像這裏麵承載的是齊木的靈魂。

“那,那我們現在得找白色的花。”

於是,當老師精疲力竭的從最後一排的小圓桌旁起身時,看到的就是最前排的六個孩子們將一支白色的花插在了一個小小的花瓶裏。

“楠、楠醬,我們會想你的。”悠希哽咽著將花瓶放在了齊木楠雄的桌子上。

老師:“……”

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