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朵拉在花園裏找到了徐母,她正蹲在一株曼陀羅前怔怔地出神,安朵拉輕輕地走到她身後,喊了一聲:“媽。”

徐母身子抖了抖,回頭望見她,勾起一縷笑:“朵拉來了?”

安朵拉還是第一次見到徐母這麽消極的樣子,自打她第一次見到徐母,她就一直都是熱情洋溢的狀態,仿佛從來不會煩惱。當時安朵拉還在想,應該是在徐父地盛寵之下才這樣地吧?備受寵愛的女人,才會這麽幸福。

可是到了今天,傷她最深地人,恰恰就是當初說最寵愛她地徐父。安朵拉望著徐母地這個樣子,雖然知道自己身份不合適,但心裏也對徐父開始埋怨起來。

她走到徐母身邊,努力把氛圍弄得輕鬆些:“媽,這花種的好漂亮呢!這又是哪國引過來的品種?”

徐母望著那株微帶淡黃綠色的曼陀羅,笑了笑:“這不是進口的,就是普通的一株曼陀羅。”

安朵拉有些驚訝,要知道,這花園裏每一株不起眼的植物,都是大有來頭的,有可能看起來很普通的一棵草,也是花了六位數從歐洲移植過來的。

“這花,是你爸送我的第一種花。”徐母見她不解,緩緩解釋道。“我當時也覺得奇怪,怎麽就給我送這麽一株曼陀羅?心裏還頗有些瞧不起,認為是不是你爸隨便拿著一株花來哄我。”

她唇畔有一絲輕微的笑意,仿佛回到了當年的青蔥少女模樣。

“呀,徐懷,你給我送的這是什麽?別人都是送玫瑰什麽的,你這是——曼陀羅?”

徐懷戴著一副眼鏡,麵色有些囧然地望著眼前這位少女,他知道聞嫣家境很好,花她見過不少,也收過不少,自己這束花,跟別的人比起來確實有些拿不出手。

“這,這確實是曼陀羅。我以前看過,說曼陀羅有彼岸花的意思,就是說這束花有魔力,能夠喚起人前世的記憶。”

聞嫣撲哧一聲笑出聲:“勾起記憶?你怎麽說的這麽魔幻呢?”

徐懷麵色嚴肅,深吸一口氣,望著眼前巧笑嫣然的少女緩緩開口:“嫣兒……我希望你允許我這麽叫你,我自打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認為你我上輩子應該是有淵源的,不然我為什麽見到你開心,我也不由自主地開心,見到你難過,我的心也漲得滿滿的,很難受……我覺得這就是上天的安排,把上輩子認識的我們,這輩子再安排重逢。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這種感覺,但我希望能夠通過這一束花告訴你,不管你記不記得我,我也希望能夠通過這株曼陀羅,跟你共續前緣。”

眼前這個笨笨的少年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戴著大大的眼鏡,卻掩蓋不住他眼裏的深情。一貫對這種隻會讀書的少年郎很看不起的聞嫣,慢慢地伸出了手,朝他展開:“喏。”

徐懷還有些懵,眨著眼睛有些不解地問:“嗯?怎麽?”

聞嫣氣得差點原地跳腳:“你送花給我,自己一直緊拽著那束花做什麽?我看曼陀羅都快給你揉碎了!”

徐懷這才傻乎乎地將手裏的淡黃綠色曼陀羅送到了聞嫣手裏,見她閉上眼睛,滿是陶醉地低頭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嫣兒……你這是同意的意思了?”

聞嫣往前走著,回頭嗔了他一眼:“說要去操場看放映的,還不快走!再晚就沒位置了!”

徐懷咧開嘴望著她的背影,反應了半晌才樂嗬嗬地‘誒’了一聲,快步跟上,走在她身邊。

徐母笑著說完這個故事,然後扭頭對安朵拉嗔道:“你說他,話從來都說不過三句的人,那天居然跟我說了這麽長一串話。我當時估計有一大半都是因為驚訝才答應他的。”

安朵拉摟著她的手臂,心中有一絲澀意慢慢地泛起,卻還是笑著答道:“是啊,看不出爸是這麽浪漫的人。你們的定情之花,居然是曼陀羅。”

徐母笑著笑著,眼眶慢慢泛紅,眼裏凝起了淚珠:“等到我們有了小花園之後,我就一直種著這麽一株曼陀羅。可是朵拉,花還是那株花,人怎麽就不是那個人了呢?”她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滑落在臉龐上。

安朵拉心疼地望著她,低聲說道:“他現在很多人在表達感情的時候,都會用上永遠這個詞,但可能不久之後,當初說過永遠的兩個人就會分道揚鑣。導致現在的人說‘永遠’這個詞越來越廉價。但我覺得不是,不能因為兩人日後的分開就下定結論說當初兩人不是真心。我相信那些分開的戀人,在當初說出誓言的時候,是真心的。”

徐母扭頭望她,淚珠閃閃,顯得她此刻的表情既無辜又有些楚楚可憐:“那說過的話,不需要負責任的嗎?說好的永遠,少一天一小時一分鍾,都不算。既然不能做到,當初為什麽要承諾呢?”

安朵拉歎了口氣,將她微微地抱進懷裏,像哄小孩子一樣拍著她的背:“所以他們確實錯了,他們隻基於當下的情感和內心的衝動而做出承諾,還天真地以為做到永遠,很簡單。我隻是想說,不能因此而否定他們當初的那份衷情,至少表示他們在那一刻是真的有把永遠考慮進去的。”

她鬆開徐母,低頭幫她抹掉落到下巴的淚珠:“我相信爸在送出那束花的時候,講的那些話,那一刻他是真心的。”

徐母扯開一抹笑:“是吧……至少真心過……”

“晨曦都沒給我送過花呢!看來今晚回去,我要好好跟他談談。”安朵拉故作嚴肅,把氣氛又活躍了起來。

徐母破涕為笑,擦了擦眼淚,重重地點了點頭:“嗯,那他太過分了,今晚回去,要好好地振振妻綱。”

兩人相視而笑,安朵拉揉了揉徐母的頭,笑著牽著她的手回到了別墅內。

當天晚上,徐母恢複到了以往的狀態,還特地下廚給安朵拉做了一個菜,說她最近瘦的很,得趕緊補回來。又扭頭責怪徐晨曦回徐宅也不提前說,不然她就準備一盅補湯了。

徐晨曦低頭看著雜誌,嘴上不發一語,心中卻叫苦:安朵拉千叮萬囑不要提前跟徐母說要回家,她不想喝那加了十幾種藥材味道酸爽的十全大補湯。一邊是母親,一邊是老婆,他也很難做,隻能屈服在安朵拉的**威之下。

安朵拉笑著把最後一盤菜端出來,朝徐晨曦投去了讚許的目光:很好,被盤問到這個地步,也沒有把自己給賣了,今晚回去給他做個睡前按摩,作為獎勵。

三人正聚在餐桌前打算吃飯,徐父領著徐枕眠下了樓,走到了飯廳。

徐母麵上的笑容一滯,接著又拉開椅子,沒有說話,直接坐下。

安朵拉朝徐枕眠望去,她似乎毫不在意徐母對她的態度,隻是默默地拉開離徐母最遠的椅子,然後安靜地坐下,朝遞給她筷子的安朵拉點點頭表示感謝,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個字。

徐父偶爾偷瞄一下徐母,然徐母從頭到尾都沒有給徐父一個正眼,安朵拉在一旁戰戰兢兢地,隻覺得第一次在徐家吃飯,是這麽難熬。

徐母卻開口了:“朵拉,你之前的家人認親的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了?”

她雖在外旅遊,心中也還是牽掛著安朵拉,每天晚上回到酒店第一時間就打開微博,看與安朵拉有關的消息,於是她對於安朵拉的認親事情也隻是跟媒體一樣,了解了個外表,但內幕事情,她完全不知道。

“沒事了,媽,都解決了。權臣自殺後,李娟就把事情全招了。並且把權飛做的事情也供了出來。雖然權飛不承認,但結合李娟的證言以及其他的一些證據,權飛犯的錯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過些日子這個案子也會開庭了。”

徐母覺得很心疼:“開庭你就不去了吧?”

安朵拉點點頭:“我就不去了,要作證的話,我也隻出書麵證詞罷了。”她也不想再見到權飛和李娟兩夫妻,總覺得會勾起那一個月難過的回憶。

徐母歎了口氣,安撫道:“其實我們家已經把你當做女兒看待了,最後找不到親人,也沒關係。”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徐父手上夾菜的動作停了停,往徐枕眠的方向看去。不知道她對於徐母說的把安朵拉當做女兒看待是否會有看法,畢竟相對於安朵拉,她更需要得到徐母的肯定。

孰知徐枕眠像是沒聽到一樣,繼續低頭扒著飯,連菜都很少夾。

他認為這是徐枕眠不高興的意思,心裏對這個女兒還是有一絲虧欠,於是放下筷子,思索了一會,緩緩開口:“晨曦,我跟你說個事。”

徐母看似毫不在意,卻還是放慢了手上的動作,仔細聽著徐父要說什麽話。

“枕眠也大學畢業了,學的是企業管理,我看不如讓她進公司跟你學習一下?”

在場的眾人,除了徐枕眠以外,聽到這番話,麵色都變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