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織靈宮出來,我的心情極其複雜。

淑妃娘娘明明是燕承瑞的親生母親。

可今日新婦請安,她對我以禮相待,仿佛隻是個不得不走的流程。

而麵對自己的兒子時,更是冷漠之至,連眸光都不曾施舍半分。

“王妃在想什麽?”

他含笑的話語,在我耳畔響起。

我抬頭看著他溫潤的麵龐,深深地歎了口氣。

“沒什麽,我隻是覺得,淑妃娘娘似乎心情不太好。”

他彎了彎唇角,淡淡道:“許是我從小沒有養在母妃身邊,所以疏遠了些。”

“但她待我們的心,和對待十四弟是一樣的。”

我知道後來的他們,經曆了無法更改的變故,到死都沒有原諒彼此。

可現在的燕承瑞,還不知道最後的結局。

他的眼眸雖然落寞,卻依舊懷有憧憬。

也許這一刻,他隻是個希冀著母愛的孩子。

而不是那個殺伐決斷,手染手足鮮血的無情的帝王……

我停下腳步,身側的燕承瑞也停了下來。

“怎麽了?是因為母妃有些疏離,所以有點失落嗎?”

他眸光裏閃爍著愧疚,笑容也變得有些慘淡。

下一刻,我撲在他的懷裏,聽著他慌亂的心跳,悶聲道。

“沒什麽,我隻是有點心疼你。”

他身體一僵,隨後緩緩地把我抱住,溫柔地撫摸我的後背。

“你這丫頭,倒和昨天藐視皇權的時候,大不相同了。”

聽到他提及我昨晚的瘋癲,我隱藏的羞恥心立刻爆棚。

我收斂了泛濫的同情心,一把把他推開,頗為嫌棄道。

“你這個人真煞風景!”

他笑得溫柔,拉住我的手,向前走去:“我隻是覺得,像王妃這樣的女子,應該過得熱烈恣意。”

“而不是為了別人,牽動情腸。”

他的手幹燥而溫暖,宛如春日裏的暖陽,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平易近人。

我罕見地沒有反駁,也沒有掙脫。

燕承瑞這個家夥,總是能用最樸實的話語,融化我刺向他的一切荊棘。

最可怕的是,我應該變本加厲,而不對這個紙片人心生愧疚。

正想著,一個太監匆匆趕來,對我們一一行禮後,說皇上有要事見他。

燕承瑞看向我,眉眼間有些擔憂。

我立刻鬆開他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證,留著這裏等他,絕不會亂跑。

他看著正午的陽光,眉頭緊蹙。

他傳了個小太監,要他帶我去禦花園賞花休息。

臨行前,他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讓我乖乖地坐在那裏,等他回來。

有什麽需要,隻管吩咐宮女太監去做。

我連連點頭,催促他不要耽誤正事,他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一路上,我看似欣賞風景,實則四處搜尋,有利於我無痛自殺的地點。

開玩笑!

我怎麽能因為NPC,那程序設定的溫暖,而放棄回家的使命呢?

正想著,我看著不遠處的荷花池,心裏有了打算。

我命令身旁的小印子,去給我煮盞茶。

確定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野裏。

我立刻拎著裙子,小跑地走上石橋中央,俯視著剛長了幾片小荷葉的池塘。

心裏思忖著,晚春池水的深度,能否淹死我這個瘋女人。

“呦……這不是我們瑞王妃嗎?”

“怎麽孤零零的一個人?難不成昨晚沒伺候好瑞王,所以被拋棄了?”

女子嘲弄的笑聲,由遠及近。

我抬頭看去,隻見刑部尚書嫡女宋明月,被一眾千金圍著,嘲諷地向我走來。

我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頭上的珠翠泠泠作響,黃色的蘇繡襦裙,再那配上明麗的妝容。

在一眾平平無奇的世家千金中,格外耀眼。

但這樣的裝扮,卻讓我不由得想起,媽媽放在白瓷盤裏,炸得金黃的螃蟹。

想起媽媽,我心中不由升起一些苦澀。

出事那天,我正在和媽媽打電話。

媽媽說,在家裏炸好了我最愛的螃蟹,隻等我回家美美地吃個飽。

但下一秒,我便被疾馳而來的汽車,撞得原地起飛……

現在的我,穿越到另外一個世界,寄居在別人的身體裏,僥幸存活。

可如果原世界的我,已經死去。

我不敢想象,早年喪夫,一個人靠撿垃圾把我養大的母親,該有多麽崩潰和絕望……

我低著頭,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睛裏漸漸蓄滿了淚水。

宋明月見我沒有回答,高傲地扶了扶,烏發上鎏金的步搖,語氣更加嘲弄。

“怎麽?被我說中了嗎?”

“果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庶女,到底是不如咱們世家貴族出來的嫡女,自小就見過了世麵。”

“聽聞瑞王爺命格帶煞,克死了兩任王妃。”

“今兒個這貴氣落到你的頭上,不知道你又能撐幾天呢?”

此話一出,與宋明月一夥的貴女,掩唇而笑。

眉宇間的嘲諷,像極了明晃晃的刀子,直插敵人命脈。

我提起裙子,上前一步,無視她的怒意,毫不示弱道。

“宋小姐性格直爽,倒是不似尚書大人謙和有禮。”

“隻是不知,宋小姐藐視皇權的話語,哪日落在皇上的耳中,會不會讓宋家滿門抄斬呢?”

看著她們眉心一顫,默默拉開了和宋明月間的距離,我的心裏頗為舒爽。

宋明月臉色慘白,可她的話語卻不饒人。

“說到底,你的母親不過是個下九流的戲子,利用了肮髒的手段,僥幸大了肚子。”

“尚書府怕汙了名聲,才不情願地抬進來,給了個侍妾的位子。”

“像你這樣卑賤之人,即便得了抬舉,擺著王妃的架子,到底也不過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徒惹人笑話罷了!”

她越說越起勁兒,仿佛成了站在製高點的救世主,來批判我的肮髒。

甚至說到興頭上,她還主動上前一步,伸出鮮紅的指甲,一下又一下地戳著我的額頭,把我戳得連連後退。

“我要是你這樣的賤人,我早就不等別人發落,自己就一頭撞死,也好保全了清白!”

我的額頭,被她戳得生疼,甚至流出了些許黏膩。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指,抬起眼眸,冷冷地看著她的震驚,勾唇一笑。

“你真的想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