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唇角依舊帶笑,卻渾身顫抖,雙拳緊握,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
原來,我和雲生的出逃,芝蘭她都知道。
她活著的時候,在宋明月前護著我,在我與燕承瑞發生矛盾時,她也護著我。
直到她死,她依舊在護著我,放心不下我……
可是我呢?
我為她做了什麽?
我是“殺死”他們姐弟的凶手!
我的心疼到四分五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忍著眼淚,看向大笑的嶽淑瑤。
“你既然早就知道,我和雲生要出逃,你們為什麽不一開始,就把我們殺了?”
“為什麽?因為那樣就沒有意思啊?”
她笑聲越發嘶啞,身體跌坐在座位。
她看著我,神情癲狂道:“我給陛下出了個主意,我說,不如把生死的權力,交給傅雲生手裏,讓他自己抉擇。”
“如果他選擇毒死嶽風盈,那麽我們就默許他的行為,在嶽風盈瀕臨死亡時,我們再把她救回來,讓她親自殺了傅雲生,為自己報仇。”
“如果他選擇自己喝下這杯毒酒,我們就讓他帶嶽風盈離開。等他毒發身亡後,咱們再把她搶回來,讓他白白丟了性命……”
嶽淑瑤說這些話時,眸光和臉龐的興奮,映得她蒼白的臉色,都多了幾分紅潤。
此刻,我已經失去的所有的力氣,我在發抖,我的手心被我掐破,蜿蜒而下的血液,讓我的手粘濕一片。
我的心痛苦到麻木,洶湧的淚水,奪眶而出。
我很想一聲嘶吼,告訴嶽淑瑤別再說了。
可我不能。
我要清清楚楚,聽她說完最後的罪證。
聽到在這世上,雲生存在過的最後的痕跡。
她見我沒有反應,甚至興奮到發抖。
“你知道,當陛下從暗衛的口中得知,你竟然為了別的男人殉情的時候,他的臉色有多恐慌多震驚嗎?”
“他竟然為了救你,拋棄了一個作為帝王的職責,罷朝不上。”
“日日夜夜跪在殿內的神佛麵前,求他們救救你。隻要他們肯救你,他願意折壽十年,二十年,甚至可以立刻去死……”
“那麽我呢?我親手殺了陪伴了我十年的夫婿,隻為了走到他的身邊,陪著他!”
“他說過他愛我!他怎麽可以為了別的女人掉眼淚!”
我的心已經徹底死去,我嘲諷低笑,繼而放聲大笑。
夠了,這樣就足夠了。
嶽淑瑤看著我,臉上的癲狂,逐漸變成不解。
我看著她,擦去眼尾的淚水。
我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我露出藏在袖口裏的匕首,她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驚惶,跌坐在地。
像一條垂死掙紮的野狗,艱難地向門口爬去。
“不……你不能殺我……”
“你殺了我,陛下他是不會放過你的!”
我沒等她繼續說下去,便抓住她的衣領,用力地刺進她的咽喉。
刹那間,噴射的鮮血落在我的眼睛裏,變得鮮紅一片。
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口中的鮮血,模糊了音節。
“玨兒是我殺的,你那些未出世的孩子,也是我殺的。”
“這半年來,你喝的每一口茶水裏,都被我下了能夠讓人心神恍惚的毒藥。”
“你很聰明,知道學著我的言行,去討燕承瑞歡心。”
“可即便你學得有十成像,到頭來,你也不過是我的替身罷了。”
說完,我用力拔了出來,再次刺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
她漸漸停止掙紮,那張秀美的臉,那雙瞪大的眼珠,也逐漸被匕首,刺成一灘爛泥。
汩汩的鮮血,打濕了我的裙擺,浸透了我的繡鞋,可我依舊沒有停歇。
我在殺人。
可那又怎麽樣?
雲生死了,芝蘭死了。
瓏琪和清兒,也險些被他們害死。
所有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他們都沒有得到好下場。
我一直都想死,想結束這不屬於我的一切,想回到我的世界。
可無論怎麽做,我依舊都在活著,且生不如死……
終於,我筋疲力盡。
我喘息著站起身,眸光冰冷,看著地上的分不清樣貌的屍體,扔掉了手裏的匕首。
我抹了把臉上的鮮血,看著鏡子中一片血紅的自己,大笑不止。
我一步一步,向勤政殿走去。
路上,打著燈籠的小太監和宮女們,看到我這幅模樣,嚇得失聲尖叫,倉皇而逃。
景明帶領侍衛巡夜,看到我這副模樣,不敢攔我。
隻是令侍衛保護好我,便快步向勤政殿走去。
勤政殿外,寒風呼嘯,雨雪交加。
我站在風雨裏,抬起頭。
那抹明黃色的身影,站在高高的台階之上,靜靜地看著我佇立在風雪裏。
這一刻,我大夢初醒。
從一開始,我與他,本該就是這個樣子。
他一直都是上位者,而我一直都應該仰視他。
我一直都明白的。
隻是時至今日,我才徹底認輸。
我直直地站著,沒有跪下,連身為臣子的本分,都全盤拋棄。
他不肯上前,我也沒有。
我們僵持許久,風雪早已經洗刷了我身上的血跡,隻留下淡淡的血痕。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向我走來。
那抹明黃色的身影,逐漸逼近。在距離我三步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
“你殺了嶽淑瑤?”
“是。”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我的臉上。力道之大,讓我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
這是燕承瑞第一次打我。
從前無論我如何對他,他都不曾對我動過一根手指頭。
但這一次,為了嶽淑瑤。
為了書中真正的女主,他,終於動手了。
我低笑不已,口中有腥甜的味道,我伸手擦去唇角的血,艱難地站了起來。
可是,那又怎樣?
我李沁如這一輩子,從不認命!
我直視著他的目光,用力地扇了回去。
啪——
又是一聲清亮的耳光。
這次挨打的,是燕承瑞。
這一巴掌,我用了十足的力氣,我的手掌發麻,甚至整個胳膊都因為失力而顫抖。
他的唇角也在流血,可他隻是偏了偏頭,沉默半晌,便轉頭看向了我。
“為什麽……”
“為什麽要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