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是燕承瑞廢棄的人,且在這之前,我還“刺殺”過他。
如今新皇登基,根基不穩。為保住國本,我這個禍國妖孽,自當是除之而後快。
果然,第二日,朝中便傳來了“誅妖後,正朝堂”的話語。
而為首之人,是嶽風盈的親生父親,如今的丞相大人——嶽崇。
聽到這個消息,我並不意外。
我輕抿了口茶,隻覺得苦了三年的嘴巴,終於得到了甘甜。
而嶽瓏琪卻坐在我的身側,臉色一沉,一言不發。
我笑著打趣道:“死的是我又不是你,幹嘛這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她眉頭緊蹙,看向我:“今日的處境,我早有預料,我會想辦法救你。”
“但我不明白,血脈相連,你是父親的女兒。父親為什麽要對你如此狠毒……”
我笑著放下茶杯。
“你本有母儀天下的預言在身,如今又印證了預言。”
“嶽家隻需要一個女兒奪得頭魁,便可滿門榮耀。”
“而我,從被迫嫁給燕承瑞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是個棄子。”
嶽瓏琪沉默不言,過了半晌,緩緩道:“對不起。”
我笑著擺了擺手,又喝了口茶:“萬般皆是命罷了,沒有什麽對得起,或者對不起。”
“更何況……”
我頓了頓話,忽然想起燕承瑞,淡淡一笑:“這也算不得過錯。”
嶽瓏琪欲言又止,就在這時,小太監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不,不好了太後!”
“京城有傳言說,鈺王爺率領黎國軍隊,得勝歸來,想要趁著國本未固,起兵造反……”
“還要,還要……”
小太監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嶽瓏琪攥緊了帕子,急切道:“還有什麽,一並說下去!”
小太監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連連叩首。
“他們還說,要讓太後下嫁鈺王爺,說要成為新皇的亞父……”
“荒唐!真是荒唐!”
“鈺王爺忠貞為國,他是不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
嶽瓏琪拍案而起,臉上的緊張和惶恐,全部顯露出來。
我笑了笑,看向小太監道:“此話當真?”
“奴才雖然沒有證據,但京城裏都傳遍了。奴才擔心萬一是真的,所以……”
“哦,既然並非空穴來風,那就是真的了。”
我淡然的態度,好像逼得嶽瓏琪更急了。
“姐姐!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我一定要查清楚真相,到時候……”
“如果這就是真的呢?”
我的笑飽含深意,嶽瓏琪逐漸冷靜下來,慢慢癱坐在位子上。
詩畫默默抬頭看了我們一眼,便帶領著婢女們退了下去。
此刻,宮殿裏隻剩下我們兩人。
我為她倒了杯茶,放在她的手心,她的指尖冰冷,微微顫抖。
“當初,燕承鈺被扣上弑君殺母的罪名,囚禁在王府裏整整三年。之後他外出征戰,又是三年。”
“如今燕承瑞已死,清兒年幼,他又手握兵權,戰功赫赫。”
“他那樣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背上一身汙名。心愛的女人,被自己的仇人搶走,又生兒育女……”
“他那樣高傲了一輩子的人,如何能不恨,又怎能不反?”
嶽瓏琪沉默不語,眼尾漸漸泛紅。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聲音沙啞道:“是我對不住他。”
“可是姐姐,他與清兒,都是我此生最愛之人。我不能讓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受到任何傷害。”
我勾唇一笑:“這個我有辦法。”
“隻不過,你要給我三天時間,讓我好好玩一玩。”
“畢竟困在未央宮的這三年裏,我實在是無聊極了。”
這一刻,嶽瓏琪的眼中閃著光。
片刻後,她把隨身令牌給了我:“我讓蘇白跟著你,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我摩挲著沉甸甸的令牌,笑道:“出動暗衛統領,未免太過屈才,讓春和跟著我就行。”
她看著我,目光凝重,沒有回答。
我有些疑惑地看著她:“怎麽了?是不方便嗎?”
“春和死了。”
“在先帝薨逝的那天,春和就服毒自盡了。”
春和的死,在我的意料之外,卻也沒令我震驚。
畢竟她為燕承瑞。做過那麽多事,手上早已經鮮血淋漓。
如今燕承瑞已死,她若是活著,燕承瑞的仇人們,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想到芝蘭,亦是死在她的手裏,我緩緩收回了目光,淡淡道。
“春和忠貞殉主,既保全了名聲,帶走了秘密,也省得活著受苦,挺好的。”
嶽瓏琪點了點頭,歎了口氣道:“她的確算不得好人,卻也是個可憐之人。”
“隻是姐姐,無論你用什麽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千萬都要以自己為重。”
我輕笑一聲,調侃道:“難道你認為,我會為了燕承瑞殉情?”
她垂眸一笑,再抬頭,眸光裏盡是惆悵:“姐姐向來點子多,又是個明白人,我說這些,也隻是因為心裏有些不安罷了。”
不安嗎?
我已經心如止水了。
我不再追問,笑著看著窗外的日頭:“清兒現在已經放學了吧?”
“我們要不要去接他?”
嶽瓏琪笑著捏了捏眉心,一臉疲憊:“清兒還小,政務還需要我親自代批,實在抽不開身。”
我站起來,大包大攬道:“那就由我去接吧!”
說完,不等嶽瓏琪回答,我便開心地離開。
接到清兒後,我們並沒有立刻回宮。
我和清兒,在禦花園玩了很久很久。
清兒氣喘籲籲,臉色紅潤,可眼眸裏的清澈和興奮,卻讓人看得心裏暖暖的。
我想,如果我和燕承瑞的孩子還活著,他應該比清兒高。
他一定和我一樣開朗樂觀,他會和清兒一樣,軟乎乎的小手拉著我的手指,叫我母親。
清兒那樣天真可愛,他一定會很喜歡清兒,和清兒成為最好的朋友……
這樣想著,我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清兒放下手裏的風車,向我走來。
我蹲下身,微笑擦著他額頭的汗水。
清兒眉頭微皺,伸出了手:“母親,你怎麽哭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