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瑞為我擋下致命的一刀,凶手眼看逃脫不掉,便立刻咬碎了牙齒中的毒藥,當場殞命。
而瑞王爺,在刑部尚書府中遇襲的消息,也很快傳遍的京城。
皇帝得知這個消息,勃然大怒。
把宋明月他爹宋城,批鬥得丟盡老臉,連渣渣都不剩。
還暫停了刑部的職位,罰俸半年,閉門思過三個月。
我無暇顧及皇帝的處置,隻是憂心忡忡,趴在燕承瑞的床邊守著他。
這是他昏迷的第五天,可他一直都沒有醒來。
我猶記得那天,他流了很多血,他的臉色也很蒼白。
我把他抱在懷裏,看著他衣衫逐漸被鮮血染紅,頓時泣不成聲。
我來這裏,尋死了那麽多次,都沒一絲恐懼。
即便是我被車撞的那一天,我也隻是感覺頭部,好像有溫熱的**流出,一切便陷入黑暗。
可這一次,我卻真切地感受到,徹骨的害怕和恐懼。
仿佛有什麽東西,一點一點地剜掉了,我那顆看似堅強的心。
他說,別怕,是我不好,是我來晚了。
他說,對不起,我的血弄髒你的衣服了。
他說,你可不可以多陪我一會兒,哪怕一刻鍾也好……
昏迷之前,他好像說了很多很多,可我已經哭得記不清了。
可我不過,是他名義上的王妃,平日裏的相處,也隻是和朋友一樣,點到為止。
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一個本身就要尋死的人。
是因為責任嗎?
可那些虛無縹緲的責任,難道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嗎?
我垂下眼眸,眼睛裏漸漸蓄滿了淚水。
就在這時,燕承瑞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豆大的冷汗,從他蒼白無雪的臉龐,簌簌地滑了下來。
“母妃,母妃……”
“我在,我在的。”
我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回想到他的母妃,從他出事後,一眼都沒有看過他,心中一陣酸澀。
“母妃,母妃你為什麽不愛我?為什麽你的眼裏,隻有十四弟……”
他眉頭緊皺,卻依舊雙眼緊閉,痛苦萬分。
“母妃,是瑞兒做的不好嗎?瑞兒以後會乖乖的……”
“母妃,母妃再給孩兒唱一首兒歌吧,就像你哄十四弟入睡那樣……”
“燕承瑞,燕承瑞你醒醒,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這是夢魘,這一切都是夢……”
我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撫去他臉上的冷汗,聲音顫抖,淚水漣漣。
我竟不知,燕承瑞那樣溫柔的人,童年竟有這麽無法釋懷的痛苦。
這時,他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地喘息。
當他轉頭看向我的時候,他突然滿目驚恐,趔趄著抱著被子,瑟縮在了床角。
“是你嗎,是你們嗎?你們都來找我報仇了嗎?”
“不,不是我,我沒有殺你們,不是我殺的……”
看著他滿臉驚恐,我噙著眼淚,卻不敢上前,怕驚嚇到他。
可他卻突然爬到我的身邊,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語無倫次道。
“不,是我殺的,是我害死了你們,如果你們沒有嫁給我,你們就不會死了……”
事已至此,我再也忍不住,用力地按住他的肩膀,逼迫他看著我。
“看著我燕承瑞!看著我!我是嶽風盈!我沒有死!我還活著!”
“是你舍命救了我!你不是壞人!你是大英雄!你明白嗎!”
許是我聲音激動得太過刺耳,燕承瑞竟然不再掙紮。
他的眼神逐漸有了光彩,緊繃的身體也逐漸放鬆。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看著我的眼睛,聲音顫抖道。
“對,你是嶽風盈,你是我的王妃,你還活著,你還沒有死……”
我連連點頭,哽咽不已:“抱歉,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太過莽撞,你也不會為了救我而受傷……”
他笑著歎了口氣,滾燙的手指,撫去我的眼淚。
“傻盈盈,是我太過自私,阻礙了你回家的路。”
我眉心一顫,詫異地看著他溫柔的眼眸:“你……你怎麽會知道?”
他閉上眼睛,疲憊地靠在我的肩膀,聲音沙啞:“從新婚那晚起,我就知道,你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
“可是盈盈,你要是走了,就再也沒有人能跟我說話了。”
病弱的人說話,總是能格外讓人於心不忍,牽動情腸。
更何況,是一個傻到要為了留住自己,連性命都要豁出去的人。
我心底一片荒涼,終而深深地歎了口氣。
“我答應你,在你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另一半之前,我不會離開你。”
“所以,你還是要走嗎?”
他握著我的手,指尖卻在止不住地顫抖。
我知道,他在發燒,他現在很脆弱。
如果我說一些哄他的話,會讓他好過一些。
或者直接拒絕,長痛不如短痛。
但很奇怪的是,這兩個選擇,我都做不到。
我隻單單在腦海裏想一下,心裏就難過得要命。
我沉默良久,一言不發。
他的身體燙得我發抖,死死地抱著我的胳膊,呼吸也越發急促。
“如果,如果說,你就是我認定的良人,你會不會有一點點想要留下來?”
“嶽風盈,哪怕隻有一點點,哪怕隻是憐憫,回答我……”
就在這時,太醫抱著醫藥箱走了進來。
我也趁此機會,狠心推開他,扶他躺下。
對太醫說明了他發燒的情況,推門而去。
這一夜,我沒有回到燕承瑞身邊。
我坐在庭院的石桌邊,仰望著天邊的明月出神。
人在漂泊無依的時候,總會錯把離自己身邊最近的人,當成救命稻草。
也許,這就是他舍不得我的原因。
可是我呢,我為什麽要留下來?
是因為看著他救了自己,所以心懷愧疚?
還是因為平日裏,他對我的好,讓我錯把自己當成真正的嶽風盈,舍不得這份,本就不屬於自己的感情?
可說到底,我不屬於這裏,我想回家,我想看到我的媽媽……
正在我沉思之時,芝蘭走了過來,為我披上鬥篷。
“姑娘,夜裏風涼,我們還是進屋吧。”
我沒有起身,緩緩道:“你可知宋明月,為什麽幾次三番地針對我?”
“是因為從前,我和她結下仇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