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意禾閣,這裏的工作人員對我和汪明遠都比較熟悉,所以直接領著我到包房去。

屋裏汪明遠已經在座位上等待。

他的外套掛了起來,身上穿著熨到幹淨妥帖的襯衫,隻是麵容有些憔悴。

“遠哥,好久不見。”我笑著將衣服掛起。

“是啊,我點了幾樣你們在這裏常點的菜,大概合你胃口。”汪明遠說道。

“遠哥最近在忙什麽?怎麽會聽說我朋友的事呢?”我不打啞謎,直接開門見山。

汪明遠沒急著回答,他低頭笑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隨後,他緩緩道來,“大概是想贖罪吧,鳶鳶走後,我就想盡可能地幫助更多人。之前我聽說了你朋友的求助信息,正好有人願意捐獻,我隻是牽線搭橋罷了。”

他的話,一字一句敲進我心裏。

贖罪。

在我看來他確實有罪,他沒照顧好文鳶,他的無能和懦弱導致了現在的一切。

隻是這其中,我也脫不開幹係。

我埋怨他,同時也埋怨著我自己。

我猜,大概於他而言,也是這樣看待我的吧。

“那我先代替我朋友謝謝遠哥。”我端起杯子向他敬茶。

逝者已逝,我們隻是站在上帝視角知道事情的結局,所以對當初沒有做好的事有些悔恨不已罷了。

“沒關係,這幾天看看配型結果,如果成功的話,你就讓你的朋友做好準備吧。”汪明遠和我碰了杯。

往事不可追,最起碼在此時此刻,以及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對他還是很感激的。

“你和阿慎……這段時間,大概會有很多人求著他想坐上江太太的位置吧?”汪明遠帶著些許胡茬的臉笑了笑。

“不知道,也許吧。”我悶頭吃飯,不是很想回答這些不利於團結的問題。

“別說阿慎那樣優秀的人,自從鳶鳶離開後,甚至常常有人找我……”汪明遠自嘲地笑笑。

他的話讓我不太舒服。

是非常不舒服。

他前麵還說要贖罪,現在就說有很多人追他。

難道男人都是這個樣子?妻子去世沒多久,就開始惦記下一位了?

我沒理他,悶頭吃飯的速度加快了些。

大概是知道剛才失言,汪明遠沒再提那些讓我匪夷所思的話,隻是又和我講了講誌願者的事。

從他的口中我得知,那個誌願者身患嚴重先心病,年紀輕輕,卻基本已經被命運宣判了死刑,她一直沒有等到一顆合適的心髒,現在她想發揮自己的餘熱。

聽到這個女孩的故事,我不由得歎一口氣。

幸福的人命運總是想通的,可不幸的人,卻各有各的不幸。

吃完飯我和汪明遠告了別,開車回家。

江城慎不知什麽時候到的,正在家裏坐著等我。

“什麽時候來的?”我一邊換鞋一邊問道。

“不久。”他放下手中的手機。

“不會是不放心我和汪明遠吃飯吧?”我逗趣道。

“怎麽會呢?”他小步踱到我跟前,笑著說。

我撇撇嘴,想起汪明遠說過的有好多人想坐上江太太的位置。

還有……很多人找他的那句話。

我回到房間換好衣服,來到客廳坐進沙發裏,拿起遙控器隨意調著台。

“江城慎,”我叫他。

“嗯?”他坐在我身邊,興致盎然地看著我。

“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麽辦?”我隨口問道,盯著電視節目,切換頻道。

可他卻瞳孔驟然縮緊,連呼吸都跟著停滯了兩秒,隨後,他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婆,是我哪裏做的不好嗎?我們不假離婚了,股份不要了,江氏也不要了,我帶你走,好嗎?”

我聞言一愣,是我的問題太過火了嗎?

我隻是想知道,如果我死了,他會不會像汪明遠一樣,在短時間內就忘掉我,乃至找其他人重新開始。

他此時此刻像一隻應了激的貓,呼吸都急促起來。

我抓住他的手腕,輕聲細語地笑著問他,“怎麽了?我就是隨口問問,你怎麽突然如此緊張?”

江城慎提了一口氣,“為什麽這麽問?”

我把汪明遠在意禾閣說的話講給他聽。

他聽完以後如釋重負,將近一米九的結實男人直往我懷裏鑽,壓得我差點喘不過氣。

“別總這樣嚇我。”他使勁往我懷裏蹭了蹭。

他像一隻大而不自知的巨型獅子,雖然整個人都勉強靠在我懷裏,但是……

我仰頭看著比我高出一大截的他,傻笑兩聲。

聽到有人敲門,江城慎從我懷裏翻身下去,歪著頭猜測門口會是誰。

“要不然……你先進臥室去?”我指了指臥室,小聲嘀咕道。

江城慎對這樣偷感十足的行為非常不屑,但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

他憋著氣回到臥室,將門關好。

我打開門,秦澤有些拘謹地站在門口。

“有什麽事嗎?”我問道。

“焰焰,我可以進去嗎?”秦澤鼓起勇氣問道。

“請。”我給他讓開位置。

秦澤慢吞吞地走到沙發前坐下,我視線掃過臥室緊閉的門。

我到冰箱裏拿出一瓶水,放在他麵前,“怎麽了嗎?”

秦澤猶豫片刻,抬眸看向我,“陽陽她回去以後,還好嗎?”

“還好。”我隨意答道。

怎麽可能好?但凡是動了真心的,誰分手能好啊?

“那天你和陽陽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想了很久,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做不到。”他的眼神帶著不甘與失落。

“可是你應該知道,不清不楚的態度,才最傷人。”我直視著他。

“不清不楚……我也想堅定地站在她麵前笑著點頭,可是你會同意嗎?阿慎會同意嗎?”秦澤繼續問道。

那肯定不能同意啊!

“如果是阿慎現在站在這裏,你如何能說得出口那些決絕的話呢?”他盯著我。

“這世間有很多事情不是頭腦一熱就可以去做的,你有沒有想過,陽陽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時,你已經40多歲了。”我平淡地敘述著事實。

他怔愣了一會,汲氣道,“麻煩你們,保護好陽陽。”

說完,他原地站起,走到門口。

他不經意間瞄了一眼門口擺放的男士皮鞋,我順著他視線看去,才發現是江城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