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穩了穩心緒,故作鎮定道:“顧醫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腦子裏卻在飛速運轉,想著應對的法子。

顧澈庭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不用緊張,我並沒有惡意,我隻是對你感到好奇。你現在的軀殼裏,到底裝的是誰的靈魂?”

盡管緊張得要死,我臉上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甚至還帶著幾分嘲諷的意味:“顧醫生,你一個堅信科學的心理醫生,怎麽會問出這種荒謬的問題?”

“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科學解釋不清的事情。”顧澈庭說著,向我走近了一步,他的目光如同鷹隼般銳利,“要不你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麽你突然不會講H語了?又為什麽突然變成廚藝高手了?”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語速平穩地解釋道:“顧醫生說笑了,我不是不會講H語,隻是沒辦法翻譯太專業的學術用語罷了。而且我是繼女,陸家整形醫院的機密本來我就不應該……”

我話還沒說完,他又對著我說了一連串H語,然後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忻曼,我跟你講日常用語,你怎麽不回答我?”

我渾身僵硬,有種被架在火上烤的無力感。

有一瞬間,我真的想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和盤托出。

畢竟這還是我第一次遇到相信靈魂轉移的人。

但理智很快製止了我。

我的大仇還沒有報,如果現在就被人知道這具軀體裏的芯子是我,我將會陷入極度危險的境地!

就在我們僵持不下的時候,陸威走了進來:“忻曼,那個糖醋魚你還有嗎?阿瑾說他看饞了……咦,顧醫生,你也在?”

顧澈庭微微頷首,算是和陸威打了個招呼,他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我的身上。

我見到陸威,像是見了救命稻草,連忙道:“你要糖醋魚是吧,還剩一點,我來給你打包!”

我匆匆忙忙地起身,借著收拾碗筷的機會,避開了顧澈庭探究的目光。

我將打包好的糖醋魚遞給陸威,又轉頭對顧澈庭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顧醫生,我現在有點忙。要不你先出去吧,待會我讓女傭給你準備水果和茶水。”

“不用客氣,我也差不多要走了。”他站起身,看似不經意地向我走近,壓低聲音說道:“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有辦法查出來。”

見他離開,陸威忍不住問:“你的這個心理醫生怎麽怪怪的,他該不會看上你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怎麽可能?你妹我又不是絕色大美女!”

“連阿瑾都喜歡的女人,就算不是絕色大美女,也差不到哪裏去!”陸威嬉皮笑臉地拍著我的馬屁,“今晚好好表現,爭取把阿瑾一舉拿下!”

我衝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拿下江時瑾並不難,難的是引出瑤真背後的那個連環殺手。

今晚無論如何都要成功激怒瑤真,讓她對我起殺心。

一定要抓到那個殺害我媽的凶手,讓他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

晚上十點左右,我和陸威推開了“天朝”會所的大門。

會所內,喧囂的音樂聲、人們的談笑聲混雜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酒精和香煙的味道。

“阿瑾,我們來晚了!”陸威推開包廂的門,語氣裏帶著幾分邀功的得意。

包廂內,一群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正圍坐在一張巨大的圓桌旁,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酒水和精致的點心。

聽到陸威的聲音,眾人紛紛抬頭,將目光投向我們。

坐在主位上的江時瑾站起身,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我還以為你們今天不來了呢。”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忻曼,你來了。”

我微微點頭,算是回應了他的問候。

環顧四周,我發現原本應該擺滿酒瓶的桌子上,竟然整齊地碼放著一排排顏色鮮豔的果汁。

紅的草莓,黃的檸檬,橙的番茄,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誘人,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清甜的果香。

“我們今晚是來喝酒的還是來喝果汁的?”陸威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

江時瑾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目光下意識地看向我:“忻曼酒精過敏,不能喝酒,我就準備多點果汁給她。”

“哇,阿瑾好體貼!”有人起哄。

另一個立馬看向我:“這是新嫂子啊?瑾哥你速度挺快的!”

有人認出了我,打趣道:“這不是阿威的繼妹嗎?怎麽,阿瑾你想來個親上加親啊!”

一群人哄堂大笑,曖昧不明的調侃聲此起彼伏。

江時瑾一邊故作嚴肅地嗬斥著這群口無遮攔的狐朋狗友,一邊偷偷觀察著我的表情。

看著眼前這群人虛偽的嘴臉,我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上一世和江時瑾交往時的情景。

那時這群人也是這樣,用著同樣的語氣,說著同樣的話,看似是在善意地開著玩笑,實則暗藏著試探和打量。

那時候的我,天真地以為他們是真的認可我,接受我。

可是後來我才明白,他們的友善,不過是因為我頂著蘇家大小姐的光環。

當他們知道我隻是一個保姆的女兒時,他們的態度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冷嘲熱諷,言語攻擊,恨不得江時瑾立馬甩了我。

而這一切,江時瑾都看在眼裏,卻選擇了沉默和縱容。

江時瑾跟瑤真暗通款曲時,他們對我的態度愈發變本加厲。

那次喝醉酒,他們都看出陸威對我意圖不軌,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阻止,反而紛紛離席,故意留我和陸威獨處,任由他對我做出那些事情。

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那天晚上江時瑾沒有及時醒來,等待我的將會是怎樣可怕的結局。

想到這裏,我的心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曾經的屈辱和痛苦再次湧上心頭,我的目光也逐漸變得冰冷,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和怨懟,冷冷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江少爺是有未婚妻的,你們這樣開我們的玩笑,真的好嗎?就不怕他未婚妻知道?”

我的話像是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他們看熱鬧的熱情。幾個人麵麵相覷,臉上的笑容也僵硬了幾分,尷尬的神色在他們之間蔓延開來。

其中一個顯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依然嬉皮笑臉地開口:“新嫂子,你別擔心,不過是一個瑤真,瑾哥有的是辦法解決!”

“是嗎?我倒是很好奇,你們的瑾哥打算如何把我解決了?!”

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循聲看去,竟是瑤真。

她今晚顯然經過精心打扮,精致的妝容豔麗卻不失優雅,身上穿著香奈兒最新款的禮服,手裏提著愛馬仕的限量款包包,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名媛的優雅和貴氣。

看到她,江時瑾的眉頭微微皺起,神色有些不悅,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瑤真,你不是說……”

隻遠遠看忻曼一眼就好的嗎?

瑤真像是沒聽到他說話,徑直走向我:“你就是忻曼吧?幸會啊,沒想到陸威還有個這麽漂亮的繼妹!”

我當然聽得出來她話語中的客套和虛偽。

我今晚故意不化妝,素麵朝天,讓她看到我這張讓人沒法產生雌競念頭的臉。

瑤真眼底的錯愕都快兜不住了。

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輸給一個長相如此普通的女孩吧?

“嫂子好!”我裝作第一次見到瑤真,熱情地迎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喜和興奮,“我經常聽我哥提起你,今天終於見麵了!你比我想象中端莊秀麗!”

漂亮談不上,她還是配得起端莊秀麗這四個字的。

聽到我對瑤真的稱呼,所有人臉上都帶著古怪的神色。

陸威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連忙開口替我打圓場:“那個……我平時在忻曼麵前提起瑤真,總叫她嫂子,忻曼可能學我的,沒改過來,哈哈……”

“對,我就是學我哥的!”我依舊是一副天真浪漫的做派,看瑤真的眼神還帶著幾分討好,“嫂子,你不會生氣的,對吧?”

“叫我瑤真就好!”瑤真不動聲色地將我的手掙開,給了陸威一個冷厲的目光。

顯然,她猜到我介入她和江時瑾的感情,跟陸威脫不了幹係。

陸威立馬跟做錯事的孩子似的,低下頭,不敢直視她的目光。

江時瑾走到我身邊,體貼地問道:“想喝點什麽果汁?”

“草莓果汁吧,麻煩你了,江少爺!”

“叫我時瑾就好!”

我故作不解地歪了歪頭:“為什麽?這裏的人不是叫你阿瑾就是叫你瑾哥,為什麽我要叫你時瑾?”

江時瑾一愣,繼而笑笑:“正是因為他們叫我阿瑾或者瑾哥,時瑾才是獨一無二的稱呼。”

“還是不了吧,我還是習慣叫你‘江少爺’。”

“忻曼……”江時瑾還想再勸說我,卻被我打斷了。

“江少爺那麽希望我叫你‘時瑾’,是因為誰也這麽叫你嗎?”

我直視著江時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聽到這話,江時瑾神色一僵。

就連一旁的瑤真臉上也露出嘲諷的神色。

從小到大,我都隻叫他“時瑾”。

他曾問我為什麽不叫得親昵點,我振振有詞:“夏欣叫你‘江時瑾’,陸威和你的朋友叫你‘瑾哥’或者‘阿瑾’,你爸媽也叫你‘阿瑾’,隻有我叫你‘時瑾’。以後隻要你聽到有人叫你‘時瑾’,就知道肯定是我!”

“時瑾,我要當你生命中最特殊的那個人!”

那些畫麵,那些誓言,似乎就在昨日,還曆曆在目。

現在的我們,早就麵目全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