滯了滯,陸行雲摟住她的肩膀,複雜地歎了歎:“世人大多固執己見,一葉障目,但世殊時異,沒有什麽會一成不變。”

“以前我覺得玫瑰豔俗,可現在我卻覺得嬌豔並不是它的缺點。不僅如此它還熱烈,極富生命力,它的刺很尖銳,讓它有種不一樣的美。”

薑知柳眼眶一酸,喉嚨發啞:“真的嗎?”

“是,‘一枝幽獨豔何同,蕊瓣清妍次第紅,’若它不好,古人何以會頌它?”

他終於認同了她喜歡的東西。

巨大的喜悅在胸間漫開,比蜜糖還甜。

她靠在他懷裏,手抵著他胸口,眸中泛紅,語聲哽咽:“夫君,謝謝你,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在她所見到的樓船中,這不是最華美的,也不是最典雅的,卻是最最特別的。

目之所以,皆是心意。

“這就最喜歡了?”

陸行雲唇畔微挑,從懷中取出一根帶流蘇的紅瑪瑙發簪,做功精美,價值不菲。

“好漂亮!”薑知柳眸光大亮,心口處有些緊張:“是...送給我的嗎?”

“傻瓜,不是你還有誰?”

陸行雲捏了捏她的鼻尖,將發簪插到她的雲髻中,若懸星熠熠,襯得她越發姝麗動人。

他恍了恍,慨然一笑:“難怪古人說雲鬢香衣,我現下算是明白了。”

薑知柳俏臉緋紅,嗔道:”文縐縐,我要看戲了。”說著往旁邊的長凳上一坐,下意識朝他看去,見他笑盈盈地看著自己,連忙轉過臉,不敢瞧他,頰上也更紅了。

陸行雲莞爾一笑,挨著他坐下了。

此刻雖值盛夏,但山間涼爽,陣陣荷風伴著煙波吹麵而來,份外怡人。湖上碧波如洗,船上的伶人身姿曼妙,曲聲婉轉。

台下的二人靜靜地坐著,挨得很近,他們都專心致誌地望著台上,似乎被戲曲吸引了。

片刻後,薑知柳的手動了動,朝陸行雲探去,即將觸到時卻又縮了回來。

似是察覺到異動,下一刻,陸行雲就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他腿上。感受著他溫厚的手掌,她的心怦然一跳。

明明不是第一次牽手,比任何時候都要令她沉醉滿足,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撩動了她的心弦。

癢癢的,酥酥的,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奇妙感覺。

夕陽西下,天色漸暗,孫皇後的故事也徐徐拉開,從替父從軍,到與□□皇帝相識相知、情定三生,再到十三年的相互扶持、患難與共,當夜幕來臨的那一刻,孫皇後終於登上後位,與□□皇帝俯瞰萬裏江山。

“好,唱的真好!”

薑知柳俯首稱讚,滿臉喜悅:“寫這出戲的人真是把孫皇後研究透了,字字珠璣,精妙絕倫。”

說著,她下意識在身上摸了摸,卻發現荷包裏隻放了幾個散碎的銀子。陸行雲挑了挑唇,從袖中拿出兩錠銀子。

“給。”他遞給她,眸光溫柔,似水波瀲灩。

心頭一暖,薑知柳連忙接過,走到台前遞給伶人。

"多謝世子夫人,妾身祝您與世子多子多福、白頭到老。"伶人彎腰朝她感激道。

聽到“多子”二字,她的臉唰地紅了,下意識瞥了陸行雲一眼,見他挑著唇,揶揄地看著自己。

又羞又臊,薑知柳轉身往另一邊走去,陸行雲莞爾一笑,跟過去握住她的手:“這就害羞了?你以後可是要當娘的。”

“呸,誰說要給你生...生...”

見她臉紅的像熟透的蘋果,陸行雲越發來興致,湊到她麵前,玩味道:“生什麽?”

“你...”望著近在分毫的清峻臉龐,薑知柳的心止不住地怦跳,低下頭,嬌嗔道:“我不和你說了。”說著推開他,快步往旁邊去,雖故意板著臉,嘴角卻不自禁上揚。

陸行雲揚唇,眼眸蘊滿愉悅,亮閃閃的。

他上前,抓住薑知柳的手:“走吧下船,今兒咱們就住在這紫竹園吧。”

下意識看了眼岸邊的小院,薑知柳立即明白,這院子就是紫竹園,大約也是陸家的產業。

“好。”她點點頭。

片刻後,樓船靠岸,陸行雲牽著她下船登岸,進了小院。當看到滿園鬱鬱蔥蔥的竹子時,她明白為何這裏叫做紫竹園。

在院裏粗略了轉了一圈後,二人到了主屋,紫檀木餐桌上已擺了滿桌佳肴。

落座後,陸行雲替她夾些清蒸魚膾和八寶雲吞。

見他終於不再給自己夾甜食,薑知柳暗自鬆了口氣,拿起筷子放進嘴裏。這幾日她心情不大好,吃的也不多,此刻心結解開,便覺饑腸轆轆,吃的有點快。

剛吃了兩口,見他望著自己,眼裏多少帶了些無奈,喉嚨一噎,連忙放慢速度,待吃完了才忐忑道:“我平時沒有這麽粗魯的,就是...就是有些餓了,所以才...”

“無妨,這本就是給你準備的,你喜歡吃,我高興還來不及。”

見他笑容清和,似是沒有見怪,她這才放心,從為數不多的幾道甜食裏夾了他一貫愛吃的雪花烙與白雲糕給他。

看著疊中雪白的酥烙,他忽然想起,自薑知柳嫁入王府,她時不時為他準備茶點飯食,大多都是他愛的甜口,尤其是雪花酪與白雲糕,出現的次數是最多的。

平日不覺得,現下細想,她似乎早就知道了他的口味,而他若非上次的冰糖燕窩,也許他現在都知道她不愛吃甜食。

想到這裏,他心裏生出些許歉疚。

“謝謝,你柳兒。”他握住她的手,眸光溫柔而複雜。

“嗯?你突然謝我做什麽麽?”薑知柳一愣。

“在這府中,除了祖父與祖母,你是唯一一個真正關心我,願意了解我,記得我喜好的人。”

迎著他沉靜深邃的眼眸,薑知柳臉頰一紅,反而不好意思了:“這有什麽,你我是夫妻,我自然是該關心你、了解你。”

說著又想起他幼時的經曆,深吸了口氣,鄭重地握著他的手:“夫君,你放心,以後在這侯府裏,你再也不會孤單了。”

清麗的麵容、純澈的眼眸在他瞳孔裏越描越深刻,他的手緊了緊,喉結一滾,俯身朝她貼去。

她心口一緊,連忙錯開,伸手去拿茶杯,想先淨淨口。陸行雲素來喜淨,往常行事之前,二人必定清洗幹淨,用青鹽漱過口。

不料陸行雲卻按住她的手,輕輕貼上她的唇。

溫熱的觸感令她心跳加快。

“不,我還是...”

陸行雲卻不理她,抓過她的手縛住,越吻越深,完全不給她抵抗的機會。

手腕被他緊緊箍著,感受著錦衣下跳動的胸腔,薑知柳感覺自己像是要化了,一股難言的情愫在她心口漫開,似花蕊沁人的芳香,清甜的蜜棗,又是甘醇的烈酒,在她胸口劃出一條細小的口子,有種讓人迷戀的微痛感。

“行雲...”

她本能的呢喃,似一隻小箭射中他胸口,他身子一崩,睜開眼眸,映入眼簾的是她熏染泛紅的臉頰及迷離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