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一片混亂

征東軍數千騎兵突然出現在遼西城外,旌旗招展之中,這些騎兵肆無忌憚的縱馬繞城飛奔,他們很清楚,遼西城現在幾乎就是不設防的,騎兵不能攻城,但並不妨礙他們在城外炫耀武力。

城內一片混亂,張君寶出征之前,曾向全郡發出征東軍將軍高遠裏通東胡的布告,隨即又統率大軍前去征討高遠,這件事情,雖然有人信,有人不信,但現在的事實是征東軍已經兵臨城下,而這座城原來的主人,卻不知所蹤。

不知所蹤自然就代表著他的敗亡,張君寶打輸了。對於習慣了在張氏統治之下的遼西城人來說,這不諦是大禍臨頭。

張守約鎮守遼西郡數十年,東胡人便沒有再能兵臨城下,他們最多也就是在遼西郡的邊境各地騷擾一番,幾十年下來,遼西城的百姓幾乎忘了戰爭的威脅這樣一件事情。

但猝然之間,戰爭便降臨到了他們的頭上。

而更讓他們恐懼的是,敵人打來了,城中卻沒有了以往那些威武的遼西郡兵,城內,盡是一些從各地抽調起來的青壯,這些從各縣抽調而來的青壯們,還沒有表現出他們殺敵的本領,卻早早地表現出了他們禍害百姓的能力,讓整個遼西城人怨聲載道。而現在,敵人已經到了城外,這些本應上城殺敵的家夥,卻在城內亂成一團糟,要麽縮在宿營地當縮頭烏龜,要麽便趁火打劫,**擄掠,無惡不作。

而更讓遼西城內崩潰的是,留守遼西城的最高官員,遼西郡的長史彭彬,居然在這個要命的時刻失蹤了,當那個去通知各縣縣尉往郡守府議事的小官再也找不到彭彬之後,遼西城內的官員們都明白,這位長史大人潛逃了。

他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沒有知會其它人的情況之下,便跑了,想必那個時候,城門還沒有關閉,此刻的他,隻怕早已經遠離了遼西城。

遼西城的防守幾近於無,而城外率先抵達的騎兵卻也沒有什麽攻城的意思。在他們繞城疾奔的同時,一支支羽箭帶著一張張布告射進了城中。

這些布告在城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郡守府中,留守的最高長官長史彭彬已經逃亡,而應張君寶召集令而率兵前來的十數個縣的縣尉,卻是走出走不了,留又不敢留,竟是陷入到了兩難的境地當中。城外的征東軍騎兵或許對於單個的逃亡者不加理會,但絕不會放縱成建製的縣兵離開。

他們可不能學著彭彬跑路。

這些縣尉大都是張守約曾經的親兵,在駐守地呆了許多年,在當地早已生根發芽。開枝散葉,這一次集合全縣縣兵,然後再募集青壯,每人手下都有上千甚至近兩千人,本以為是來守衛城池,防備東胡人的,但沒有想到。最後竟是這樣一個結局。

高遠的大名,征東軍的名聲,他們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如果讓他們去對敵高遠的征東軍,與拿雞蛋和石頭碰有什麽差別?

“王老縣尉。你是我們這夥人中資格最老的,手裏頭的兵也是最多的,現在彭彬這個王八蛋跑了,你便牽個頭吧,眼下這事兒到底該怎麽辦?”一個胖得有些離譜的縣尉如同一個皮球一般站在大堂中央,看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將,其它十幾人亦是同聲稱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這位老將。

老將滿麵愁容,攤手叫苦道:“我能有什麽辦法?現在張郡守他們生死不知,城內一盤散沙,便是神仙下凡,也沒有法子。”

“王老縣尉,咱們這些人手下匯集起來,也有近兩萬人,不見得便怕了高遠,不若便由你來領著大家守城,隻要守住了遼西城,將來張郡守回來了,自然是大功一件,那高遠既然是叛逆,朝廷還能不管不顧,眼看著他攻打遼西城麽?”一精瘦的縣尉跳腳道,“高遠叛賊,人人得而諸之。”

此人一通叫喊之後,卻發現整個大堂內立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他,如同瞧著一個白癡一般。

“怎麽,我說得不對嗎?”他怒道。

王玉龍歎了一口氣,白眉聳動,“魏兄啊,攻打積石城和高遠,那是張郡守與檀鋒統領周玉將軍的聯合行動,現在高遠都打到了遼西城下,說明了什麽,說明郡守他們已經戰敗了啊,不說我們遼西了,便是朝廷,現在又哪裏還有兵來救我們?”

“王縣尉,不是我說泄氣話,我手下這些兒郎,大都是沒有經過訓練的青壯,呐喊助威還差不多,真要與征東軍這種百戰精銳對陣,那完全不夠看,真要打起來,隻怕立時便得全軍覆滅,這叫我怎麽回家鄉去麵對父老鄉親,如果是抵抗東胡人那也罷了,反正東胡人如果破了遼西,那誰也討不到好,但現在來得可是高遠,高遠在咱遼西名聲不錯,說他通敵賣國,我是不大信的。”另一個縣尉坐在哪裏紋絲不動,冷冷地道。

“何保田,這麽說你是要投降麽?”主戰的那個縣尉大怒,一步跳到了他的身前。

“如果能保全我遼西不受戰火荼毒,便是投降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又不是投降東胡人。”何保田嘴角上翹,反唇相譏。“我又不是張君寶的嫡係,沒什麽好怕的。”

眼看著兩人便要打起來,王玉龍直氣得白胡子一翹一翹的,“都閉嘴,吵什麽吵,郡守不在,彭彬跑了,城裏不是還有老夫人在嗎?到底怎麽做,我們去請示老夫人,站在這裏的人,幾乎都是老將軍帶出來的親兵,老夫人說打,哪我們就算是死光了,也打到底,老夫人說不打,我們就不打。”

“王縣尉此言有理,便去請示老夫人。”主戰的縣尉心中一喜,心道老夫人哪有拱手將張氏基業讓於他人的道理。

眾人起身,在王玉龍的帶領之下,鬧哄哄的出了大廳,正欲向後院去,大門之外,卻有十數人奔了進來。

“不好了,各位大人,出大事了!”十幾個亂七八糟地叫道,眾人都是心中一驚,這些跑進來的大都是他們各自的親兵。

“王縣尉,這是城外射進來的布告!”為首的一個大漢將手中的布告遞到了王玉龍的手中。

展開布告,王玉龍一看之下,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布告之上,列舉了張君寶鳩父殺弟的樁樁罪行,而且張君寶,吳溢,張灼等人盡數被征東軍生擒活捉,竟是要押到遼西城來了。

十幾張布告都是同樣的內容,所有的縣尉看完布告,抬起頭來麵麵相覷,眾人都是不敢置信,如果這些事全都是真的,那張君寶當真是絕情絕性,天地之間第一無情之人了。

王玉龍咽了一口唾沫,“郡守等幾人落在對方手中,這些布告上所說的事情,隻怕不可信。”

何保田大聲道:“我信此事不假,這樣的大事,高遠他敢胡說麽,這布告上說得清清楚楚,伏擊叔寶將軍,路鴻將軍,得勝將軍的地點在碧秀峰,參於這件事情的士兵為數不少,必然有活口,而且還有黃湛與他的騎兵這些目睹者,在那個當口,能夠知道叔寶將軍的撤軍路線以及有實力伏擊他們的人,除了張君寶,還有哪個?再者老郡守之死,張君寶雖然現在落在征東軍手中,但他的親信管家可還在城中,抓到了他,自然就一清二楚。如果這些事都是真的,像這樣的忤逆不孝天怒人怨的家夥,我們還要替他賣命麽?”

眾人盡皆默然,便連先前一力主戰的那個縣尉也沉默了下來。都拿眼睛看著王玉龍。

王玉龍在心中哀歎一聲,何保田說得不錯,這樣的大事,沒有真憑實據,高遠是斷然不會大張旗鼓的宣揚的。

“保田,你帶幾個人去擒拿那高管家,我去見老夫人,大家夥都在這裏等著吧,有什麽事情,等我回來再一齊商議,拿個章程。”

眾人齊齊稱是,如今之局,眾人卻是不想去見老夫了,沒的尷尬,不知說什麽來安慰這個可憐的女人,丈夫被大兒子殺了,小兒子也被大兒子殺了,而如今,唯一剩下的一個又落在了對頭的手中,罪行被昭告天下,眼看著也是活不了,對於一個母親來說,還有什麽比這更淒慘的。

王玉龍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向內院,尚未到院門口,便聽見裏麵一陣雞飛狗跳,哭叫聲此起彼伏,心中不由大驚,幾步搶了進去,伸手抓住一個驚慌失措的家丁,“出了什麽事情?老夫人可安好?”

那家丁急赤白臉,看著王玉龍,道:“外頭有人拿了一張叛軍射進來的布告進來,夫人看後,一言不發便回房去了,過了一會兒,房裏的丫頭們卻發現夫人服毒自盡了。”

夫人沒了?王玉龍呆呆地站在院子裏,唯一的主心骨也沒有了。

外頭院子裏,一群縣尉看著王玉龍腳步沉重地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