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柳文旭驚詫萬分,白胡子都抖了抖。

“這事我原也不想說出來,既然穀主問起,我隻有如實交代了。”薛寧歎口氣,看著窗外影影綽綽的樹枝出了神。

待柳穀主等得不耐煩時,她終於想好說辭,娓娓道來——

“很多年前,我到烏木山采藥,救下一名重傷的男子。”

烏木山位處人界與魔域之間,算是人魔兩界的分界線,段沉雪在那遇到魔尊應該很正常。反正死無對證,隨她怎麽編。

柳文旭仔細回想一番,“什麽時候,我怎麽沒聽你說過?”

“太久遠的事,我也記不得了。穀主事必躬親,不舍晝夜,這點小事我又怎麽會拿來打擾你?”

柳文旭一想也是,他們藥王穀的人救死扶傷,特別擅長從野外撿傷員,時不時還帶回來個山精妖怪小貓小狗什麽的,人也是撿了不少。

要真一一向他稟報,那他也忙不過來。

段長老醫者仁心,救下傷患無數,記不得了也正常。

不過……

“魔尊怎麽受傷的?”

魔尊蒼決以魔入道,道行高深,尋常修士奈何他不得。

像幾大宗門的宗主,例如柳文旭鍾承明這種已是化神期境界的,二人合力方可與他周旋一二。

三百年前魔尊橫空出世,從那時起至現在,柳文旭從未聽說過魔尊遭正道修士圍剿受傷的事。

“好像是遭魔修暗算,中毒後被打成重傷。魔域那邊個個陰險歹毒,為了爭權奪勢不折手段,具體什麽情況,我也不清楚。”

薛寧說得模棱兩可,左一個“好像”,右一個“不清楚”,反正穀主也沒法去找魔域的人求證。

柳文旭點點頭,那群魔修確實陰險狡詐窮凶極惡,近些年有多少正道修士失蹤?待被發現屍體時無一不是全身血液被抽幹至死。

一看就是魔修的手段,簡直殘忍可怖。

想不到他們對自己人也這麽狠。

“當時我也不知道救下的這名男子就是魔尊,要是知道,我絕對不會手軟,當即就將他摁死在地上!”

薛寧義憤填膺,說到激動處還捏了拳頭錘了下空氣。

“段長老冷靜些,這也不是你的過錯。”

嗯,是係統的錯,要不是係統垃圾,給她安排了一本變數這麽大的小說,她也不用在這裏編這種荒謬的故事。

還沒聽說過直接死三個配角的,以後不會還有第四個吧?

想到這,薛寧更是捏緊了拳頭,臉上憤憤不平。

“魔尊醒後,便對我一見鍾情,說要將我帶回魔域。”

薛寧話鋒一轉,“但穀主你知道的,我心中隻有正道,雖然魔尊長得還不錯,我還是嚴詞拒絕了他。當時他重傷未愈,奈何不了我,便自行離開了。”

“想不到竟發生過這種事……”

柳文旭唏噓不已,沒想到傲睨萬物的魔尊蒼決,竟對他藥王穀的長老有這種心思。

“那你……”柳文旭上下打量了眼薛寧。

“我沒事,”薛寧擺手,“魔尊沒有傷我分毫,對我也並無設防,他苦苦與我磨了十日,見我還是軟硬不吃,便也心灰意冷,對我死了心了。”

“那便好,隻是你與他有這般孽緣,也不知他日後會否再來生事。我們藥王穀的守備還是有待加強。”

穀主,那不是加強守衛就能解決的事,上次人家魔尊跑到沉雪居全穀上下沒有一個人知道啊……

好在真正的魔尊已經死了,換上了她這個不作妖不搞事情的,不然以正道這幾大宗門的實力,怕是不夠魔域踏平幾次的。

“所以……”柳文旭捋著白色的胡子思忖片刻,下了結論,“你的命魂燈定是那幫魔修動的手腳,目的就是想叫我藥王穀上下皆以為你已隕落。”

“這樣就沒人會去魔域救我了。”薛寧麵無表情接過這話。

好家夥,論編故事還是這個柳穀主比較在行,這理由都幫她想好了。

薛寧與穀主嘮完,就回了沉雪居,上次走得太匆忙,都沒好好逛過。

沉雪居的院子種了幾樹桃花,現正是花開的季節。

院裏還有一池錦鯉,背包裏的胖橘聞到味,躁動起來,“這些魚,我能吃麽?”

“……想都別想。”

一人一貓踱進沉雪居的書閣,登時被眼前幾個滿滿當當的書架子驚到。

胖橘從薛寧肩上跳下來,跳到書架上,“這麽多都是段沉雪讀過的書?”

薛寧隨手抽了一本翻了一下,將那書封指給胖橘看,“不是,大多都是她寫的劄記。”

胖橘愕然,“這得寫多久?”

薛寧麵如死灰,她比較關心的是,這些她得看多久?要扮演好段沉雪,總得了解一下她的知識儲備,起碼得掌握個一兩成好拿出來糊弄人。

她挑了幾本看起來之後會用到的劄記塞進腰囊,又吩咐了幾個藥童找時間將她的煉丹房重新修葺一下,便連夜趕了回去。

抵達清平鎮時,天已經微亮,薛寧到升雲客棧將易容洗去,衣服換了回來。

原以為溜出宗門的事神不知鬼不覺,結果到了主峰山門就被戴思穹攔下了。

“師兄,早啊,我剛從大衍峰回來,清掃石階真是累死人了。”薛寧擦了擦額角的汗,眼神飄忽。

“我也剛從大衍峰來,並未見著你。”戴思穹皺眉看著薛寧。

“師兄,你聽我狡辯……”

“師尊已經知道此事了。”戴思穹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示意薛寧跟上,“昨夜我有事找你,敲了許久的門未見回應,便稟報師尊了。”

薛寧撓了撓頭,這戴思穹有事也不早說,非得等她外出串場的時候才來找她,還到掌門那告了狀,是跟她有仇嗎?

戴思穹見五師妹撇嘴,又補充了句,“原以為是出了什麽事,如今見你平安歸來,便安心了。”

“那我們這是去哪?”

“議事廳。”

“不了吧?我今天的台階還未掃呢。”

她有禁足令在身,還偷摸跑出去,鬼知道鍾承明見了她會不會氣得直接將她關起來。

“師尊也是擔心你。”

兩人到了議事廳,就見鍾承明背對著門口立在裏邊,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

鍾承明見著薛寧,氣不打一處來,手還沒揚起來,薛寧就立馬撲通跪下。

“師尊我知道錯了不該偷跑出去玩,以後真的不敢了。”

“弟子寧雪在禁足期間私自外出,關太虛峰玉清洞,思過一年。”鍾承明袖子一甩,將手背在身後。

??

你們修仙界閉門思過都是一年起步的嗎?

薛寧自行站了起來,“師尊,關個一年我會悶死的,我也沒犯什麽門規,不用這樣吧?”

鍾承明眉毛一擰,“你還有理了?”

薛寧連連擺手,“不是不是,這事確實是徒兒做得不對,徒兒以後不敢了,但是師尊能不能網開一麵,念在徒兒是初犯……”

話沒說完就被鍾承明打斷,“你還初犯?從小到大你有哪天讓人省心的?這種事還少了?先前在為師麵前還算乖巧,現在越發猖狂。”

薛寧整個人蔫了下去,看來這事是沒得商量了。

一隻金色的千紙鶴嫋嫋飛到鍾承明旁邊,他伸手接下。

拆開看了看,鍾承明抬眼,“藥王穀的段長老沒死,昨晚回去了。”

紙鶴是藥王穀穀主發來的,寥寥幾句,說了段沉雪平安歸來的事,讓各大宗門不必杯弓蛇影。

薛寧垂著頭,心裏暗道,沒死是沒死,馬上就要失蹤個一年了。

好在這一年是柳書韻的成長期,段沉雪下線個一年也沒關係,之後的劇情線能接上就成。

戴思穹將薛寧送到太虛峰,雖沒真的上手押著她,但也是在她身後盯得緊,生怕這個鬼機靈趁人不留神又給溜了。

薛寧一步三回頭,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最後來到玉清洞口,薛寧終於鼓起勇氣,“師兄,有個事情,我不知道如何開口。”

戴思穹心裏一跳,盯著薛寧小鹿般的眸子,緩緩開口,“五師妹一進去就是一年,有什麽話盡管說便是。”

“隻是我也不一定能答應。”想了想,戴思穹又補上這句。

薛寧一拍手,“這事其實也簡單,就是你能不能叫公廚那邊的人這一年裏給我多送些肉食?我聽說太虛峰的夥食都好差。”

“師妹,其實……等等,你就隻是想說這個?”

戴思穹都已經想好怎麽婉拒五師妹了,話到嘴邊才反應過來,薛寧說的跟他想的完全是兩碼子事。

“師妹,玉清洞裏,沒人送膳食。洞內有幾瓶瓊漿,你餓的時候喝幾口墊一下肚子,金丹期也是時候學一下辟穀了。”

“什麽?”她現在立馬叛出蓬萊宗還來得及嗎?

進去之前,薛寧還是召喚了隻金色紙鶴出來,向藥王穀的柳穀主告了假,稱自己打算閉關修煉,一年後回去。

做完這些,她踏進洞內,往裏走了十幾步,隻見裏邊就一張石桌,一張石床,另外還有一個木架子上麵放了幾個瓷瓶,應該就是大師兄說的瓊漿了。

這種環境讓人待一年,擱誰那遭得住?

再繞出去一看,戴思穹已經將洞口的結界打開,她這會兒就算是將時間暫停,也是出不去的。

薛寧被關在這,也沒別的奈何了,索性繼續研究寧雪留下來的劄記。

困了就睡,餓了就吃罐頭,無聊了擼胖橘。

偶爾有幾個師弟師妹路過,還會被她叫住,在洞口陪她嘮一會兒。

這麽日複一日,薛寧倒是將段沉雪和寧雪留下來的那基本劄記背了個滾瓜爛熟,修為也達到了金丹期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