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棉給溫媽媽的回答是她再想一下,溫媽媽說好,又叮囑了幾句才掛掉電話。

躺在**的阿棉腦海中下意識浮現出肖悸那張臉來,記憶最深刻的還是那雙桃花眼。

阿棉小時候也不是沒有被溫媽媽抱著到院子裏玩過,那時候大院裏的長輩都稀罕她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其中還以生了三個兒子的肖伯伯為最。

每次阿棉跑到他家玩,總能看到客廳裏擺著各種各樣漂亮的小點心,肖伯伯見她也總是和顏悅色,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久而久之,她到肖家院子裏玩的次數也就多了起來。

那時候肖悸常常在暗中觀察著她,後來兩人在院子裏碰見了,肖悸走過去要抱她,卻聽到突然軟綿綿地喊了他一句:“漂亮姐姐,嘻嘻,漂亮姐姐。”

小姑娘手裏拿著糖果,嘴巴上亮晶晶的一層,可是無意識說出來的話卻戳到了還是小小少年的肖悸。

那時他叛逆心重,最恨人認錯他的性別,於是當下一點憐惜的心思瞬時煙消雲散,轉而臉上浮現出幾分惡狠狠的神色。

他半彎下腰,青蔥般的手指戳了戳阿棉的臉。

小姑娘看著他笑,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嘴裏還在喊著:“姐姐,姐姐!”

然後下一秒,她的臉就一痛,麵前雌雄莫辨的少年你捏了一下她的臉,沒輕沒重,又刻意用了點力,放下之後,皮膚瞬間就紅了。

他眼見著麵前的小姑娘眼睛瞬間蓄滿了水珠,然後一顆一顆往下掉,然後轉身哼了一聲,直接進屋了。

從那以後,阿棉再也不去肖家玩了,哪怕肖伯伯拿再多的零食哄她,阿棉也死活不鬆口。

後來慢慢長大了,阿棉和外麵的接觸愈發少了起來。

小姑娘記性不好,把以前的一些陳年舊事慢慢忘了,但肖悸卻又還記得的清楚她那時在他院子裏哭的模樣。

也不算……完全沒有交集。

………………

這天是周末,阿棉坐在桌子上看了一會兒視頻,她無聊的時候還蠻喜歡看京劇,有的台詞鏗鏘有力,唱出來還帶著壓倒千軍萬馬的氣勢。

比如梅派的楊雲蘭,她最經典的一場是在《楊門女將》中那段“穆桂英抖威風勇似當年”,表情和動作生動無比,唱起來帶著英氣,尤其是那一句“抖銀槍,出雄關”阿棉每次都要退回去反反複複地聽,隻覺得真的厲害。

正看得入神,溫媽媽突然又打了電話過來。

“小棉啊,昨天的事情考慮得怎麽樣啊?”

“我……”

“今天肖伯伯的兒子給我打電話來了,說是有兩張大劇院的戲票,問你要不要去看。”

阿棉將信將疑:“真的嗎?”

大劇院離京師大不遠,但是價格卻不便宜,關鍵還是有價無市。

阿棉以前都隻是用手機過眼癮耳癮,可從來沒真真正正坐在台下看過一回,當下就心動了,說著她打開電腦查了一下大劇院最近的安排,目光在瞥到楊雲蘭這個名字的時候,瞬間就亮了起來。

“媽媽我去看!”

聽到小姑娘雀躍的聲音,電話那邊的溫媽媽溫柔一笑:“那好,我等會兒把你的電話號碼發給肖悸,讓他到時候來接你。”

“唔……好。”雖然和肖悸不熟,但是阿棉還是抵不住楊華蘭這個名字的**,猶豫了兩秒就答應了。

………………

肖悸不久之後打了個電話過來,先用那種帶著笑意的語氣喊了她一番,阿棉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再然後拖遝了一陣,他才說了明天來接她的時間。

大抵這些紈絝的公子哥來接人的姿勢都如出一轍,斜斜倚著車門,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一派叫人多看幾眼的姿勢。

阿棉低著頭叫了聲哥哥便上了車,肖悸帶著笑意幫她關了車門,又還趁機摸了摸她的腦袋,恰好這時李落從不遠處走過,一眼就看到了兩人的親昵的姿態,眼裏有詫異之色劃過。

肖悸的車和他的人一樣招搖,一輛藍色的保時捷,比起春意那輛也不遑多讓。

“半個月沒見你倒是又瘦了點。”肖悸一邊開車,一邊回頭看她一眼。

阿棉胡亂點了點頭,眼睛看著前方,隱隱帶著點期待之色。

“你愛看戲?”肖悸挑著眉頭問她。

“沒,就是有點感興趣。”

肖悸沒再說話,心想現在小姑娘興趣還真是千奇百怪。

到了地兒,男人把車停下,饒了一圈過來幫她開門,路人時不時把眼神落在他身上,多半是驚歎之色。

阿棉望他一眼,他的頭發比之尋常男性較長,不經意低頭時,桃花眼被遮了半分,皮膚很白,似乎常年不怎麽見光。

阿棉心想若是他換上一身華麗複古的西服,能直接參演西方的吸血鬼伯爵。

小姑娘的眼神帶著半分臆測,看得男人心裏好像被螞蟻咬了似的,痛痛癢癢。

“你想什麽呢小妹妹?”他手環過她的肩膀,忽的低頭與之對視,鎖住那雙漂亮又水靈的眸子,眯了眯眼睛。

半分危險,半分詭譎。

腦海裏又蹦出一些陳年舊事,看到小姑娘木訥發呆的模樣,一點惡意立馬滾了出來。

“你……該不是又想叫我姐姐吧?”聲音貼著她的耳朵邊傳來,帶著點冷味。

眼見著小姑娘豐盈圓潤的臉逐漸泛起紅暈,眼神無措。

肖悸唇角上揚,也沒等她自己掙脫,便率先放了手,甚至還往後退了兩步。

臉上又恢複一派悠閑的表情,他朝她甩了甩手裏的兩張票,“快開始了,你不進去?”

怎麽說呢,這種自說自話倒打一耙的功力,讓阿棉這種從小到大乖得不得了的孩子當即一句話也憋不出。

小姑娘臉悶得通紅,站了半晌,才動了腳步,跟上麵前的男人。

肖悸見她委委屈屈的模樣,偏頭笑了起來,連帶著胸腔也微微得震顫著。

………………

票是好票,位置優越,兩人座位挨著,正對著舞台正中央,又在第二排。

感受到邊上的男性視線若有若無打在自己身上,阿棉渾身不舒服。

這個肖悸,真是阿棉到現在為止見過脾氣最怪的男性之一……和魏巡差不太多。

不過等戲正式開場了,她也就漸漸把肖悸拋在了腦後,看得入了謎。

阿棉接觸戲不久,看得也不多,對它的興趣也大部分來自於一種天生的好感,甚至在來之前,她對楊門女將這出京劇的唱詞都記得不是很清楚,還是查了劇目之後又百度做了資料,這才能在現場看懂聽懂,但盡管如此,她也還是看得很過癮。

一雙大眼睛目不轉睛盯著台上,等到楊雲蘭扮演的穆桂英出場的時候,她隱約有些激動。

一旁的肖悸睨她一眼,覺得有趣,但他聽溫媽媽講過,她不過是個半吊子,於是側了身子低聲和她說話:“那是梅派青衣的大家,梅派注重行頭,講究聲音甜脆……”

阿棉似懂非懂地點頭,燈光之下,她聽得入神。

他的聲音與他的長相相符合,壓低了時,帶著點陰柔的氣息,但不讓人覺得過度女氣。

一出戲結束之後,全場掌聲雷動。

所有的京劇演員都出來和大家鞠躬,之後又說了兩句場麵話,方才退場。

阿棉跟著肖悸出了劇院,她以為他要送她回去了,沒想到肖悸拉著她饒了劇院一半圈,最後進了一個走廊。

“這是,去哪裏?”阿棉站在一個一扇門外麵,語氣有點遲疑。

“後台啊,帶你拜師呢?不要?”他彎腰睨她。

小姑娘聞言卻是起了退卻的心思:“拜誰做師傅呀,我隻是有興趣而已,用不著真的學。”

她擺了擺自己的手,咬著唇轉身要走。

卻聽一道聲音從後方傳來:“誒,肖悸你今兒個來看我戲了啊。”

這女聲,聽起來有點熟悉。

阿棉回頭一看,不是楊雲蘭又是誰!

她戲服還沒換,站在門口笑得滿臉風韻。

“老師。”肖悸也不皮了,乖乖朝她喊了一聲。

阿棉被人攬著肩膀回頭,楊華蘭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這是……?”

“我一妹妹,她特別喜歡您。”

阿棉就這麽稀裏糊塗地進了大劇院的後台,楊華蘭讓他們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又讓助理送來了兩杯水,說是卸完妝再來和他們聊。

肖悸轉頭看她,見阿棉雙手規規矩矩擺在膝蓋上,一副緊張得不行的樣子,咧嘴笑了。

“真不想拜師?”

她深吸一口氣:“不,不想。”

他薄唇微動:“你覺得自己太業餘,不敢跟著國家一級演員學?”簡直一針見血。

小姑娘臉慢慢漲紅,但還是緩緩吐出一聲:“是。”

這簡直禮貌得過分了。

本以為這樣肖悸就要放過她不再提拜師的事情了,誰知他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低笑出聲。

阿棉道:“你笑什麽?”

肖悸沒說話,桃花眼一挑,青色的絲質襯衫開了一個扣子,淩亂之際露出白而且清瘦的鎖骨。

在阿棉沒反應過來之前,男人忽然湊近到她身前。

冷調的梅花香傳入鼻尖,“既然你怕,不如……我來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