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聖四年。
大臣們隻覺得跟以往沒啥不同,仍然是打卡上班,然後去吏部進行考核,想著辦法升官發財。
畢竟皇帝已經掌權挺久了,總不會再出新的幺蛾子。
下麵的朝臣對自己信心滿滿,想著再來其他的衝擊,自己也守得住!
但事實證明,他們身體虛,受不了。
正月十五一過,朱見濟就宣布正式成立審計署,並對太府寺進行了改組,將後者兼職的“審查”職能交由新組織負責。
而審計署的成員,大多是朱見濟此前培養出來的計算人才。
長官由數學家吳敬擔任,下麵又有五朵金花作為副手
這五個姑娘是最早被朱見濟發掘出來的算賬能手,如今跟著太子做事已經很久了,甚至還在太府寺中當上了不小的管理領導,雖然沒有朝廷的正式任命,但北京城裏的人都知道,這五位是眼下大明朝罕見的女性官吏。
而這五朵金花也深知如此前途來之不易,所以並沒有趁著朱見濟幾次大放宮人的機會辭職回老家,而是選擇留在了宮中。
她們都是因為家裏貧困,很小就被父母賣到宮裏的。
這些年有了積蓄,曾經聯係過父母,結果發現後者在賣女兒拿了筆錢之後,已經生了新的孩子,天下逐漸步入大治後,新的生活也讓他們把當年賣入宮廷的孩子忘到了腦後。
金花們非常遺憾,然後便決定不去打破對方的平靜了。
反正這麽多年下來,她們要出宮做普通人也難。
而且被太子**過,又經曆過不少事,金花們心裏自有一股傲氣。
出宮重新做人,結果無非是帶著多年積蓄,以“老女官”的身份嫁人,留在宮裏,指不定另有天地可以去開拓。
以她們的身份,如果不能嫁個有作為的漢子,還不如在宮裏侍奉皇帝終老。
要知道,朱見濟的名聲在常年經營下,在民間和宮廷裏是很好的。
因為身處下賤,所以他們隻會去注意哪個統治者能對自己好一點,讓自個兒活得輕鬆一點,朝堂上血流成河,其實跟老百姓並不相關。
在這方麵,扶持百姓建立農會,開工廠給人提供新的工作機會,又大力推動大明道路建設的朱見濟顯然是話本裏道德完美的“聖明無過天子”,不再需要德雲社的努力宣傳,自有百姓擁護。
宮人們也從未見過有皇帝會如此友善的對待自己。
又是教本事,又是放人回家跟家人團聚的,甚至到新年這種傳統好日子,朱見濟還會給他們放假發紅包
在乾聖朝,原曆史上嘉靖帝遇到的“壬辰宮變”絕對不會發生。
就算有膽大放肆的宮人企圖造反,也會被人舉報掉。
所以,除了高貴的官老爺們覺得皇帝對自己過於苛刻之外,朱見濟簡直是超大號的“聖光普照儀”。
這些人愛戴朱見濟,服從朱見濟,對於皇帝讓他們去查官老爺的賬本,也毫不猶豫的去做了。
最先遭殃的就是京城的各個部門。
即便有老爺們費盡心思的掩藏,在計算機們盡心盡職的搜查之下,還是被揪了出來。
錦衣衛當場將人拿下,送入詔獄進行審問。
正月還沒過完,北京城的官場中又是一片哀嚎,那些因為經濟問題被暫停職位的官員讓吃瓜群眾們看的非常快樂。
王文老頭的臉色也為此非常難看。
他此生最得意的事,無非是輔佐了兩個有為君主,開創了大明如今的中興景象。
考成法雖然讓他在六七十歲再次成為了“孤兒”,但王文並不後悔。
為官一任,總得做些能在史書上被人熟知記住的事情。
眼見大明吏治好轉不少,王文也跟著心裏飄飄然起來。
很多官員都相信,隻要朱見濟保持這樣的作派十來年,就能讓大明承接永樂、仁宣之治,步入盛世時代。
到那個時候,大明便是真正的“遠邁漢唐”。
王文作為老臣,在汗青之上,也會有濃墨重彩的一筆。
結果這次的審計,卻讓吏部尚書見識到了“百密一疏”這個真理。
原來在他坐鎮的京城,還有這種事!
雖然朱見濟安慰他經濟問題永遠存在,但王文覺得還是自己辜負了皇帝的厚愛!
他懷著一腔火氣,決定把今年的考成難度繼續提高。
搞完了京城之後,朱見濟又以吳敬為欽差大臣,率領審計署成員去地方各省查賬。
吳敬和徐永寧他們一同坐船南下,先去了浙江。
隨行的還有要去龍虎山宣讀皇帝對張元吉這位天師處理結果的使者。
船隻在南京靠岸,使者就轉入長江,沿江而上去了龍虎山,跟吳敬他們和平分手。
徐永寧跟柳承慶攜兵而來,讓當地的官員想起了四年前的類似事件。
有了那人頭滾滾,拆家分產的例子,沒人敢在明麵上和吳敬過不去。
等吳敬一落地,就有老朋友上門拜訪。
畢竟吳老頭好歹當過浙江布政使司的幕僚,還負責一省田賦工作,認識的官員其實不少。
“你我相識數十年,若是有點差錯,還請手下留情啊”
老朋友含淚說道,“吳兄你是了解我的,我對錢財一竅不通,隻知道按朝廷心意做事。這些年來,治下太平,幾次調任,也有百姓相送”
所以要是查出來了經濟問題,那一定是底下的官吏有過失,他不過是個清白單純的老男孩啊!
“吳兄你是了解我的,我的職位低微,上官一來就能對我呼來喝去,要是有什麽問題,也不能賴在我的頭上”
“吳兄你是了解我的,”還有人哭訴的理直氣壯,“我根本不幹活啊!”
既然不管事,那出了問題也不能關聯到他身上!
吳敬被這群人煩的頭都大了。
最後,大頭娃娃吳敬隻能強行閉門謝客,請了徐永寧二人過來鎮宅子,方才能安心的對浙江省財務進行審查。
在此期間,省府之中總有過去管賬的人員出意外
或不小心暴斃身亡,或畏罪自殺,或主動投案。
甚至還有喝醉了的神經病企圖當街刺殺吳敬等審計署特派員。
在刺殺不成,神經病被果斷擊斃後,又見有火光在浙江各地燃起,要麽燒了用於存放檔案的庫房,要麽就是把某些關鍵人物給燒死了。
反正給審計署的工作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好在勇敢吳敬,不怕困難!
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迎難而上。
徐永寧他們也反應迅速,直接帶著兵馬入城駐紮,有問題就直接抓人,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而另一邊,使者一路跋山涉水,總算是來到了道門聖地龍虎山。
他風塵仆仆的上山,渾然不管道門超然之氣,立誌要讓皇帝的意誌取代天師的意誌。
張家道士們顫顫兢兢的迎接了使者的到來。
自打張元吉被老百姓舉報後,原傑除了打報告請皇帝指示,還派人上龍虎山交涉過,質問天師府的惡劣作風。
不過他們當時也沒在意,畢竟自己是道門執牛耳者,而原傑不過是路過此地,連現管的權力都沒有,何必理會?
直到張元吉被從天而降的錦衣衛給壓入囚車,他們才後知後覺,乾聖皇帝才不會給自己這個麵子
當初為儒門執牛耳者的北孔家族,現在已經變成執牛鞭者了。
聽江湖傳聞,就是當時的太子,如今的天子指使人把事情擴大化,然後利用滾滾輿論對其下的死手。
信仰儒門的,可是能掌握權力的士大夫們。
北孔如此地位都被幹趴下了,他們又算什麽?
以前山高路遠,隻認為皇帝不會對自己重拳出擊,誰知道來真的?!
於是當使者宣讀聖旨,對張家進行毫不客氣的斥責時,天師後人們聽得滿臉通紅,在濕潤的三月春裏不停打顫,誠惶誠恐不敢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