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城河邊的草木長得茂盛,越過青石板垂在了河麵上。

倒是為那河中魚兒造出一陰涼處,遮擋住了正午的太陽。

雷世蘭靜靜坐在河邊,垂下一掉線,平靜地望著那水中的太陽。

坐在其身旁的項北辰卻顯得十分煩躁,用不知從何處摘來的芭蕉葉使勁扇著風。

“母後,這正午的太陽炎熱,咱們還是回宮去吧。”

雷世蘭卻不為所動,靜若處子。

“雷鳴所致之處,自有大風吹拂,何況魚還未上鉤,為娘,從不做無功而返之事。”

“可是人家釣魚都掛著餌,母後光是一根**的鉤子,如何能釣上魚呢?”

雷世蘭忽而勾起一邊嘴角,眼睛裏下意識地閃出高傲。

“有些魚骨子賤,不愛餌食,偏喜歡碰那鋒芒畢露的鉤子。”

兩人正說著,護城河茂密的草叢間忽地走來一人影。

潛伏在花草叢間的影虎瞬間警覺,不等那人靠近,忽地一個猛子竄出。

那人沒有防備,輕鬆便被影虎鎖住了後頸,一路拖拽到了雷世蘭的跟前。

雷世蘭笑了笑,忽而收起釣竿。

“看,為娘的魚,上鉤了。”

項北辰轉身望去,隻見影虎手中抓著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先前想要納入麾下的道士,張百忍。

“先生?影虎,快快放開先生,這是可是我與母後的救命恩人!”

影虎這才鬆開了手,一個側身,又消失在了茂密的雜草叢中。

雷世蘭這才轉過身來,輕佻著眉眼,望著陸驚蟄戲虐道:

“張先生今早殺了影蛇,成了廠公後卻又被影虎所擒,敢問先生,什麽意思?”

陸驚蟄拍拍身上泥土,故意裝出一副灰溜溜的模樣站起身。

想來這雷世蘭當真是機敏過人,一眼便看出了自己是故意被影虎擒住,從而放低姿態。

“今早時,我還是吳南王府的道士,若是那時吃了娘娘的餌食,豈不是為娘娘扣上了挖人牆角之嫌。”

“而現在這時辰,我已是南廠廠公,南廠一向是娘娘麾下,那小道,也就順理成章的,是娘娘的人了。”

雷世蘭眼神柔和了些,陸驚蟄的話似乎讓她欣喜,隻是那帶刺的防備,絲毫未減弱半分。

“本宮聽說你第一天上朝,便得罪了新相爺,如此處事,可不像是能為本宮做事之人。”

“要知道,你這官雖是吏部調的,但能穩坐多久,可是本宮說了算。”

陸驚蟄似乎猜到雷世蘭會這麽說,不過既然來這裏的目的,是給雷世蘭喂糖吃的,那麽不如幹脆將甜度拉滿。

“什麽新相爺?不過是個代宰相,小道可從不認為這點輕傷,便足以讓雷相退位。”

雷世蘭覺著他有點意思,又進一步試探道:

“陸起可不是泛泛之輩,他的手下,有四十萬鐵蹄,你確定要碰他?”

陸驚蟄臉上忽地溢出些豪邁,連同眼神中,也故意露出與雷世蘭一般大的野心。

“區區凡人之軍,如何抵抗雷鳴?”

雷世蘭沉默了片刻,忽而望向身旁的項北辰。

“北辰你說,咱們這位張先生,是不是條喜歡硬碰鐵鉤的魚?”

她的語氣依舊戲謔,隻是心情上,似乎比先前愉悅了許多。

她忽地站起身,收拾起魚竿,準備回宮。

臨走時,雷世蘭給陸驚蟄拋來一個曖昧的眼神,幽幽道:

“張先生,廠公之位不好做,本宮決定送你一份大禮,以加固你的官位。”

說罷,便扭頭離去。

正午的晴空下,陸驚蟄卻感受到一絲涼意。

雷世蘭的禮物,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得了的。

此刻她離去的那一道倩影,好似真有雷霆在其周圍盤旋。

......

回到官道上,曹瞞兒似乎已經在馬車上等候了許久。

待陸驚蟄上車,他終於從瞌睡中醒來,駕著馬車再一次回到了廠公府。

陸驚蟄忽然想起了曹瞞兒先前所說的驚喜,便問道:

“對了,你之前和我說的驚喜,那是什麽?”

曹瞞兒似乎也才想起來,他本打著瞌睡的臉上忽而又興奮了起來。

“你隨我來!”

話音剛落,他拉著陸驚蟄一路奔向那新建的三春院。

來到臥榻之處,他輕輕摁動了床下的機關。

霎時間,床榻後麵的木板緩緩轉動,露出一地下通道。

“廠公,這是您的私人通道,下麵便是真正的南廠了!”

陸驚蟄心中也開始興奮,想起來,自己在這京都,終於有了個屬於自己的落腳之地。

他摸著黑一路走向那黑暗,即使外麵被曹瞞兒重新粉飾得與三春院無二。

可真到了這地下的南廠,還是隱隱感覺到那閹人的陰氣。

走到盡頭,忽見一厚重鐵門,曹瞞兒似乎對此處已非常熟悉。

他嫻熟地找到了鐵門的拉閘,用力拉下,隨著一陣轟隆吵鬧聲,鐵門緩緩升起。

漸漸浮現的景象令陸驚蟄望而驚歎。

這下麵的空間,比起上麵的廠公府,要大出許多,簡直就是個地下城池。

並且這地方設施俱全,練兵場,研究所,練功房......應有盡有。

見陸驚蟄難以置信的表情,曹瞞兒便也語氣凝重道:

“雷詔寺死前,從沒向除南廠之外的任何人透露過此地,也就沒外人來過,就連雷氏一族的其他人,都沒有踏足。”

“這麽大的地方,近乎花費了雷詔寺畢生的心血。”

陸驚蟄驚歎之餘,心中倒是有些竊喜。

前人在其他人不知道的情況下,栽出了一棵參天大樹,而他這個背靠大樹的人,可以好好乘乘涼。

“這,還真是個巨大的驚喜,隻可惜他養了這麽多年的黑甲,糟蹋了。”

聽陸驚蟄這麽說,曹瞞兒忽地一挑眉。

“廠公先別灰心,曹某說的驚喜,遠非如此,黑甲,也並未絕戶。”

“什麽意思?”

陸驚蟄剛問出口,曹瞞兒便迫不及待地向前奔去。

“快來!”

他隻好跟上曹瞞兒的步伐,兩人一直來到了一所建築之前。

隻見上麵的牌匾上寫著:【毒壇黑甲】四個大字。

陸驚蟄眼看著這斑駁老舊的牌匾,總感覺莫名透著股陰森。

他隨著曹瞞兒進到裏麵,卻發現又是一段下坡路。

這地方,竟還有地下二層?!

他摸著黑,好似經過了漫長的甬道,終於又下了一層。

直到門口,曹瞞兒忽然停住,他轉過身,鼻息莫名的粗重了許多,神情中,好似透著緊張與興奮。

“廠公,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