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撲麵,賈斷隻感受到一股滾燙的熱流襲來。

隨後,他便從陸驚蟄的左手之中,看到了一團火球。

它的形態極其詭異,好似內部正在高速旋轉,總讓人覺得,那其中,蘊含著極大的能量。

陸驚蟄眼中一發狠,眸子當中竟顯出了殺氣。

“你,去死!”

砰————!

飛速運轉的業火球撞擊到肉體,被壓製在掌心的力量瞬間爆發,竟炸出一聲巨響。

在場眾人無不驚歎,賈斷失了神一般地倒在地上,眼中盡是感激地望向身前那個突然出現的魁梧男人。

若不是他,這樣強大的業火,定是能生吞了自己!

“廠公,出征前祭旗是好事,可若是在家門口,便會壞了風水。”

這聲音令陸驚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塵埃散去,兩縷鬢髯飄動在方才那一擊殘存的餘波裏。

陸起隻身擋在陸驚蟄的身前,一隻粗壯的手掌,硬生生將那業火螺旋摁死在了掌中。

陸驚蟄見來得是父親,忙收住手,演著新身份的戲碼拱手一禮道:

“代宰相到訪,在下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冷靜下來的陸驚蟄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衝動。

方才那業火若是打在賈斷身上,定會讓他直接送了命。

雖一時解氣,卻會徹底得罪賈巨樹,以及朝中的一群小人。

而小人,恰恰是做大事者們,最陰險而致命的毒藥。

陸起並未多瞧陸驚蟄,隻是沉著眼望向一旁的賈巨樹。

“賈將軍渴望為朝廷效力,陸某鼓勵,隻是此次點將廠公,是陛下與雷家的意思,你,可還有異議?”

賈巨樹當即犯了慫,忙拱手退讓。

陸起的意思已然很明顯,若他再阻攔陸驚蟄,便是同時與天子跟雷氏一族作對,間接還為難了陸起這個代宰相。

同時惹了三個京都最大的勢力,會死的有多慘,賈巨樹心裏自然清楚。

“沒有了!沒有了!多謝陸相提醒!斷兒,快走!”

說罷,賈巨樹以及他身後的一群鼠輩,皆紛紛上了馬車離去。

魏立見鬧劇已然結束,而他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與潘公公二人同車離去。

此刻,廠公府的門口,隻剩下了知曉陸驚蟄真實身份的一行人。

陸起轉過頭,那張肅穆臉上的一對冷眸恰好與陸驚蟄對視。

陸驚蟄凝視著自己的父親,似乎在期待著什麽。

“驚蟄,你這勁道,還真是大了許多。”

天好似放晴了些,廠公府的翠瓦上,一株紅杏懶洋洋地耷拉著。

暖風將陸起的鬢須吹起,重明在一旁靜靜地候著。

這一刻,時間仿佛倒回到了陸驚蟄還在吳南王府的時光。

“不累,爹。”

陸起沒再多說,父子間是不能有太多話的,隻需在靜默中意會。

“晚些時候,會有馬車來接你,為父的五千鐵騎,會在京都城西的荒原處候著你。”

說話時,陸起已然轉過身,騎上他的健壯的寶駒。

臨走時,不禁多看了陸驚蟄一眼,這才揚長而去。

......

夜裏,馬車準時來到廠公府的門口,貪將已然帶著其餘四將,各自有一騎,候在了大門處。

陸驚蟄還是第一次見到齊全的五人,他們相貌、身形皆各有不同,卻散發著同樣的氣息。

倒不是因為都是閹人,而是這五個人,都在那令人發指的毒壇中浸泡過。

馬車一路顛簸,上車前,車夫給了陸驚蟄一布袋,裏麵裝著的,正是那吳南虎符。

這令陸驚蟄的心情更為複雜。

他從未帶過兵,從未在五千餘人麵前發號施令。

而如今,麵對自家的鐵騎,卻不能以吳南王府二世子的身份領兵。

連同家族族語的那句:“南王永不遺忘。”也不能說出口。

“殿下可是心怯了?”

重明抓著陸驚蟄不禁發抖的手,挪動身子,又坐得離他更近了些。

陸驚蟄這才發現,今晚的重明似乎並未像平常一樣,躲藏在某個他看不見的角落。

而是就這樣恬靜地待在了自己的身旁,這給他躁亂的心中,添上了一份慰藉。

“嗯。”

陸驚蟄點了點頭,他並未否認心中的膽怯,畢竟重明,是他極少數可以坦誠相待的人。

“殿下寬心,等一會兒出了京都,殿下心中,便再也不會怯了。”

陸驚蟄沒聽明白。

“哦?這是為何?”

重明給了陸驚蟄一抹笑容,許是平常總冷著一副殺氣臉的緣故,這一笑起來的俏皮勁讓陸驚蟄頓時有些局促。

“嘿嘿,殿下一會兒就知道了呢。”

馬車很快便從西邊出了京都城。

在不遠處,陸驚蟄便從那黑夜中,看到了數以千計,反射著火把光線的銀甲鐵騎。

見馬車到來,銀甲軍陣瞬間從中間空出一條道路。

眾將士們不斷用手中長戈杵著地麵,似乎是在迎接即將統率他們出征的將軍。

“我好像有些知道,我為何不會怯了!”

陸驚蟄似乎被銀甲軍的氣勢鼓舞道,麵容上,比先前舒緩了許多。

而重明仍舊隻是略帶俏皮地笑著,並未多說些什麽。

馬車來到軍隊的最前麵,一匹汗血寶馬全副武裝,單獨傲立於陣前。

它彎起蹄子刨了刨地上的土,好似在等待那個帶它馳騁的人。

陸驚蟄下了馬車,緩緩向那匹寶馬走去。

他回望了一眼靜候著他的銀甲大軍,隨後忽然死死抓住馬鞍,一個翻身坐上了馬背。

下一秒,寶馬前蹄抬起,對著夜空發出一陣長嘶。

紛揚的鬃毛揮散在火把照出的光輝中。

身後的千軍將步子並攏,發出整齊的一陣鎧甲碰撞聲。

此時的陸驚蟄身處在至高處,他騎著寶駒回過身來,頓了片刻後,才終於舉起手中的金色虎符。

霎時間,五千銀甲再度以整齊的節奏,不斷敲打著長戈。

不多時,幾麵陸字王旗揭竿而起,傳令兵高呼:

“見虎符,如見吳南王!”

“驚蟄軍五千人眾,恭迎將軍!南王永不遺忘!”

五千將士整齊劃一,齊聲喝道:

“驚蟄軍!恭迎將軍!南王永不遺忘!”

這一刻,陸驚蟄心中的激動勝過千言萬語。

他沒有聽錯,這支五千人的銀甲大軍,叫做驚蟄軍!

他們代替這個隻能以張百忍身份自居的陸驚蟄,念出了他最為之驕傲的族語。

那與大哥的狂夏軍以及二姐的清明軍一樣,如今的自己,也有了一批專屬於自己的軍隊!

陸驚蟄早已一腔熱血,他感激地望了一眼這支銀甲鐵騎。

望了一眼不遠處城樓上,那個也正悄悄望著自己的美髯王爺。

從而大喝一聲道:

“全軍聽令!出——征——!”

軍令既出,五千鐵騎齊步前進,口中不斷高呼,以附和他們的將軍。

“喝!喝!喝!”

此時,馬車中的重明,笑顏裏卻紅了眼眶。

她這才終於喃喃道:“因為殿下,是吳南王府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