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那錦囊中的紙條墜落在秦伯符纏滿繃帶的腹部。

上麵那標誌著陸起親筆的鏗鏘大字道:

待到立夏月初八,我虎嘯林百獸殺,衝天王威透拒西,滿城盡帶白銀甲!

這一首短詩,令秦伯符大驚失色,他不由得望向麵前那個頭戴麵具之人。

在他駐守拒西城的幾日,常有信使向他稟報京都的情況,他早就聽說朝中,新上任了一個南廠廠公。

且上任第一天,就與陸起出言不合,故而朝中人人猜測,他是皇後一黨的人。

可若是這樣,這陸起又怎可能舉他的吳南鐵蹄相助?

由此推算,這姓張的新任廠公,定還是那陸起的人!

此時來拒西城,這是鍍金來了?

想到此處,眼前那廠公卻忽地走向一邊的書桌,用上麵的紙筆勾畫著什麽。

半晌,他將畫完的紙交給秦伯符。

“伯符統領,這是在下所畫的一卷陣法圖,在援軍到來之前,還得勞煩伯符統領這樣經驗豐富的將領來排兵布陣。”

秦伯符不屑地望了一眼陸驚蟄,雖不知他究竟是何身份,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家夥,哪裏會懂兵法。

不過想到自己這命是他所救,秦伯符並未拒絕。

便在吳南鐵蹄到來之前,陪這關係戶演上一出戲。

“我看看。”

秦伯符接過紙張,上麵所畫陣圖令他十分費解。

隻見那圖中,排兵交錯,四麵八方皆開有一門,卻又向中間防守,活像一隻龜殼一般。

“廠公大人,您是在戲耍我嗎?!”

“吳南鐵蹄最擅長的便是騎馬衝鋒,你卻讓他們龜縮在這一殼中,秦某即便死,也不願打如此丟人的仗!”

陸驚蟄一陣無言,果然諸葛武侯的八卦陣,不是這般沒見識之人能參透的。

他不想與之多廢話,隨即從囊中掏出一布袋,打開的瞬間,金光順著陽光的折射耀了秦伯符的眼。

砰!

陸驚蟄甩出那金雕虎符,重重砸在案上。

“見虎符者,如見吳南王,秦統領,這是軍令!”

“我又不是你南王麾下,何需尊你吳南王?!”

秦伯符話還未說完,陸驚蟄便又拿出一張任免書。

上麵還刻著天子項氏,以及戶部尚書的調遣印章。

“吳南王從上個月起,便已成為鳳陵王朝代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那麽吳南虎符,便也是號令鳳陵全軍之符!”

“秦統領,敵軍將至,還請擺正你的位置!”

陸驚蟄言語犀利,且理直氣壯。

此間氣勢,倒真有幾分作為南廠廠公的霸氣。

秦伯符雖有憋屈,奈何軍令如山,便隻好服從。

夜裏,秦伯符待身體能活動些,便起身來到拒西城內練兵場。

剛剛來到不遠處,隻見那五千銀甲,已然一排又一排整齊地站立。

手中也早已換上了陣法所需的重盾。

他們似乎早早地來到這裏,等待著秦伯符的到來。

秦伯符不禁感歎,不愧是傳聞中的吳南鐵蹄。

即便鳳陵已有二十餘年未發生過大的戰亂,這群士兵卻似乎沒有一天鬆懈,依舊紀律嚴明。

他再次拿出陸驚蟄所畫的陣圖,細細品味,才發現這其中確有精妙。

雖看似是個隻可守不可攻之陣,卻能讓衝進來的軍隊有去無回。

據錦囊中所說,援軍會在初八拂曉之時才會到來,而今夜才是初六。

也就是說,他們需要靠這五千銀甲,守住拒西城一天一夜。

而這長相類似龜殼的陣法,確為守城良陣。

秦伯符緩步登上雲梯,來到那督戰台上。

此時,陸驚蟄早已等候在此處,見秦伯符到來,他淺淺地笑了笑,隨即便將指揮用的羽杖遞給了他。

秦伯符來到台前,眼前那支令他極其陌生的軍隊讓他產生了些壓力。

在禁軍中,沒有威嚴的將領,是難以管教士兵的。

這樣一支鐵軍,哪裏會聽從他一個斷臂殘廢的號令。

他緩緩抬起羽杖,指向台下黑壓壓的銀甲們。

“全軍...聽...聽令!”

霎時間,五千銀甲幾乎在同時轉過身,麵朝督戰台。

一陣鎧甲摩擦之嘈雜過後,便是五千人氣勢磅礴的應聲。

“喝!喝!喝!”

就這般,銀甲整兵之聲從月落再到日出,中間暫停了三個時辰,又從正午,來到了第二輪月升。

“報————!”

“稟廠公,稟秦統領,前方五百米開外出現敵方大軍,除了先前的藤甲殘餘,另外還有近一萬人的兵力。”

“那些士兵的鎧甲十分奇特,一半是披著鬥篷,另一半,竟身著鑽石之鎧!”

秦伯符聽聞此訊,思索了片刻,便向那人追問道:

“看清敵方主帥的樣貌了嗎?”

“回稟統領,敵方有兩輛荊棘四輪車,一輛上麵坐著一極其肥胖之人,宛若巨熊,另一輛坐著一身披鬥篷之人,看不清麵貌。”

秦伯符眉眼一蹙,看來西境那邊是真準備自立為王,全麵向京都發起戰爭了。

一場攻城戰,竟一下子來了兩位藩王!

“秦統領,你可認識那兩位統帥?”

“未曾見過一麵,卻有所耳聞。”

秦伯符說話間,氣息都變得粗重了些,麵色十分難看。

“兩個都是伊甸之地的藩王,胖的那個,是貪婪之王瑪門,號稱伊甸之地最富有的藩王。”

“而另一個,是暴食之王別西卜,以製毒和瘟疫著稱。”

兩人說話間,大地突然傳來震顫,引得眾軍一時間難以站立。

突然,就在距離陣前百米開外的黃土地上,十幾輛戰車破土而出。

它們以木頭作為支架,用精鐵固定,頭部,還有專門撞擊城門的錐形巨刺。

“壞了!他們這般戰車衝鋒,縱使我們軍陣牢固配有重盾,也無法抵擋呀!”

此刻,陸驚蟄卻並未回應,隻是凝神望著那十幾輛戰車組成的衝擊群,喃喃數道:

“七十米。”

“廠公,快拿定主意啊!戰車就到跟前了!”

秦伯符剛要揮動羽杖,號令軍隊變更陣型,卻被陸驚蟄死死拽住。

“六十米。”

“廠公!”

“重明!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