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一天,慕容秋荻從神劍山莊下來了,謝掌櫃撐著船,不時偷偷瞧一眼她手上的傷。
“你知道是誰傷的嗎?”她瞧見了謝掌櫃的視線。
謝掌櫃搖頭道:“不知。”
慕容秋荻道:“我自己。”
看見謝掌櫃愣住的模樣,她笑了,低頭看著船舷上的刻痕,左手手指從刻痕上抹過,忽然道:“這就是燕十三留下的那道痕跡?”
“嗯?”
謝掌櫃一驚。
燕十三沉劍那夜,湖裏隻有他這一艘船,船上隻有他和燕十三兩個人。
慕容秋荻為何會知道燕十三的刻痕?
她還知道什麽,這世界上真有人能通曉那些不為人知的隱秘不成?
“你好像很驚訝。”慕容秋荻道。
“燕十三刻舟沉劍也許有人知道,但是這個刻痕應該隻有我知道。”謝掌櫃說。
慕容秋荻笑而不語,謝掌櫃困惑地看著慕容秋荻,這個模樣——
他腦海裏仿佛閃過了幾個畫麵,亮著幽幽鬼火的眼睛,站在樹下的四個女人……
謝掌櫃的頭忽然痛起來,仿佛針紮一般,雙手劇烈顫抖著,手裏的竹篙差點脫手。
“謝掌櫃,你怎麽了?”
慕容秋荻的聲音讓謝掌櫃回過神,他的顫抖慢慢平靜下來,有些茫然地看慕容秋荻一眼,沉默一會兒沉聲道:“好像之前做過一個噩夢,那之後偶爾就會頭痛。”
慕容秋荻眼神一凝。
她當然知道那不是噩夢——燕十三沉劍那晚,她們沒有掩藏蹤跡,大咧咧地站在湖岸樹下,被謝掌櫃察覺了。
而謝掌櫃在對上那個人眼睛時,忽然就被控製了一般,對方說回去,他就乖乖地走回去睡覺了。
“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慕容秋荻直勾勾地望著謝掌櫃的眼睛。
“少夫人沒做過夢嗎?”謝掌櫃擺擺手,“許多夢都是醒來時就忘記了。”
他猶豫一下又問道:“隻是……燕十三留下的這個刻痕,少夫人是怎麽知道的?”
“那晚我也在船上,你忘了嗎?”慕容秋荻笑道。
謝掌櫃幹笑一聲,“少夫人不要說笑了。”
“就是在這裏。”
慕容秋荻忽然道。
謝掌櫃身體忽然僵住了。
船已駛到當初燕十三沉劍的位置。
慕容秋荻望著被風吹皺的湖麵,點點波紋於水中擴散。
“看把你嚇的。”
“嗬嗬……”
謝掌櫃低下頭,專心撐船,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慕容秋荻的報複,在與謝曉峰動手那天,他沒有把劍給慕容秋荻。
謝掌櫃知道,慕容秋荻將會成為神劍山莊的少奶奶。
船已靠岸。
慕容秋荻望了一眼當初四個人站的那棵樹的位置,不動聲色地上了馬車。
這半個月來,慕容秋荻差遣屬下不斷搜集有關“狐”的民間傳說。
時隔半個多月,慕容秋荻才重新看見那兩個女人,她們仿佛隻是出去遊玩了一番,此時把玩著小刀,在雕一柄小小的木劍。
顧長生看見慕容秋荻手上纏著厚厚的白布時,不由又打量了她一眼。
“攤牌了?”
慕容秋荻道:“攤了。”
顧長生點了點頭,“他們會妥協嗎?”
慕容秋荻道:“他們會的,謝王孫無法忍受,每當江湖人談起神劍山莊,總被提起慕容世家,再過一百年,慕容世家也壓在神劍山莊頭上。”
“你還真幹得出來。”
“神劍山莊八年對我們母子不聞不問,我為什麽幹不出來。”慕容秋荻淺淺笑道。
謝曉峰,神劍山莊,但凡其中一個做件人事……
顧長生道:“他們知道你的圖謀。”
慕容秋荻道:“知道就知道唄。”
顧長生笑了,笑著搖了搖頭。
這已經不是陰謀,而是**裸的陽謀。
慕容秋荻的目的很簡單,神劍山莊是她兒子的,也隻能是她兒子的。
再怎麽圖謀神劍山莊,她都是神劍山莊的少奶奶,她的兒子是謝曉峰的兒子。
神劍山莊總是要傳承的,一個擊敗了謝曉峰的兒媳婦,與謝曉峰不知道從哪浪出來的、甚至青樓裏的私生子,選哪個顯而易見。
謝曉峰的想法已經不重要了,他能任性,能做風流浪子,能犯家法而讓神劍山莊不聞不問,能一聲不吭離開去做阿吉,隻因為他是不敗的謝曉峰。
現在他敗了,對於謝家來說,家族才是更重要的。
從這個角度看,慕容秋荻無疑是完美的,這世上再沒有比她更合適的女人,合則兩利,分則兩害。
“就算沒有我,謝曉峰遲早也會招惹南宮秋荻,王秋荻,李秋荻,這是他的命。”慕容秋荻歎了口氣。
顧長生點了點頭,慕容秋荻看人真準。
原本的故事裏,神劍山莊最後被謝小玉摘了果子——魔教公主、天美宮的宮主的私生女。
不過現在的魔教……顧長生撓了撓下巴,魔教都被孫小紅當年打包了,現在好像很久沒有魔教出現了。
“謝曉峰不好過嘍。”顧長生說。
“我對他很好的。”慕容秋荻嬌柔道,她恬靜而美好地站在那裏,她還隻是個二十四歲的姑娘,如今正是最美麗的年紀。
顧長生沒再說話,專心削著手上的小小木劍。
慕容秋荻也沒離開,悄悄眨動著眼,不斷在顧長生和江玉燕兩人間看來看去。
她不斷回想遇到這兩人後的一幕幕,隱在紗簾後互相喂食的動作,馬車裏貼在一起的揩油,房間裏偶爾傳出的狐狸聲音。
慕容秋荻忽然輕輕地跪在地上。
顧長生手上的動作停下,有點驚訝地挑眉,看著眼前的美人。
“你這是幹什麽?”
“狐可以成人,人能不能為狐?”
慕容秋荻跪在地上問。
“誰告訴你我們是狐了?”顧長生麵色變得古怪,再看看江玉燕,別說,江玉燕現在懶散靠在自己身上的模樣,真的有點像狐狸精。
再想想當初施展攝魂大法的時候,顧長生頓時了然。
慕容秋荻道:“若能習得一招半式,我也……”
她想著狐的習性,想了想,拖著腿往前兩部步,把臉貼在顧長生的小腿上,蹭著她的裙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