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坐在馬的後麵摟著江玉燕,現在坐在副駕駛。
看起來好像不一樣了,卻又沒什麽本質的不同。
車子一路向西,顧長生安逸地靠著座位。
她沒有問去哪,江玉燕也沒有說去哪。
她們本就是江湖人,隨走隨停,即使沒有騎馬,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汽車轟鳴著,一路出了城。
倒映在顧長生眼裏的高樓大廈,仿佛變回了古香古色的建築,無數的人來來往往穿梭其中,路上的車子化為了奔馬而行的負劍俠客。
日出到日落。
從城市到鄉村。
又到一片田野的國道。
“不能睡車裏吧?”顧長生忽然問。
“野外山坳都隨便睡,車就不能睡了?”江玉燕隨口道。
顧長生笑了。
“這些你都想過吧?”江玉燕說。
顧長生道:“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江玉燕問:“你想的什麽樣?”
顧長生道:“我想你應該很傻很好騙,我把你騙成黑奴天天關在屋裏,出門打聲招呼讓你好好等著你就老實等著,回來給你帶個蛋糕你就高興的不行。”
江玉燕半天說不出話。
“很有想法,不愧是姐姐。”
“我想的事總會反過來,現實是我研究研究功夫,刻個木雕,你帶個蛋糕回來給我。”
顧長生半閉著眼睛,歎了口氣,本性如此,誰叫她宅呢。
其實很多事和她預想的也差不多,雖然角色互換了,但遲早還會換過來——江玉燕覺得很不錯,那就會讓姐姐也享受享受。
入蜀的路不再那麽艱難,一路風景依然很美,雖然比不過原始生態,卻依舊讓人心曠神怡,開山架橋,在古代見不到的宏偉工程,也成了路途的點綴。
顧長生側頭望著江玉燕的側臉,兩個人不一樣的性格,卻異常同步,直到現在,依舊一個眼神就能大概知道對方心裏所想。
自從進了戈壁灘的無人區,江玉燕仿佛解放了天性,開車異常狂野,就像馴服野馬一樣。
到了傍晚,夕陽垂暮,她停下車,路邊鋪起一張毯子,顧長生坐在上麵吃點東西,江玉燕坐在湖邊,波光粼粼的水麵,她捋捋發絲,望著夕陽一點點掩藏在地平線下。
“玉燕,你知道嗎,上帝創造腳是有它的用途的。”顧長生說。
“很顯然,是走路。”
“嗯……也許吧。”
江玉燕皺了皺眉,總覺得這個姐姐有點……變態。
天高雲闊。
赤著腳走回來,她輕輕踢了顧長生一腳,顧長生笑著讓開點地方。
這一路來,仿佛隻有她們兩個人的世界,隨心所欲,走走停停。
顧長生擔心車子在這樣的路況出問題,兩個女人開車自駕遊,還是流竄到西部無人區,這可不是江湖,不至於致命但很麻煩。
車況下降時。
江玉燕臉上蹭了一抹灰,躺在車底讓她遞扳手。
顧長生蹲在一邊,聽見江玉燕說什麽,她就遞什麽。
茫茫無人的四野,她四處瞅瞅,總算理解了江玉燕對機械的喜愛,這是超出她這個曾經現代人的興趣。
“玉燕,你真厲害。”
“叫教主。”
“是,教主。”
江玉燕從車底鑽出來,外套圍在腰上,顧長生忽然拿住她雙臂把她按在車上。
“我想我應該先洗個臉。”
“不,就這樣。”
“這個位置不太好。”
“嗯……”
顧長生看了看,確實,前幾天有人路過前來搭訕,就是被她捏住脖子按在這個車門位置,提醒他這裏茫茫荒野,渺無人煙,很難有人路過。
“兩個姑娘,在無人區自駕遊,怎麽敢的?”
顧長生鬆開了她,繼續道:“你要小心,碰到色狼就完了。”
江玉燕撇撇嘴,將手臉洗幹淨,鋪了張布坐在地上,望望四周,她覺得這裏曾經來過,又好像沒來過。
“一點都看不出來熟悉的痕跡。”她說。
“看出來才不正常。”
“這種荒漠都一樣的。”江玉燕道。
顧長生打死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給她遞扳手,江玉燕穿個外套,洗完手酷酷的坐在那裏,用手遮一下陽光,又戴上頂鴨舌帽。
“這輛車被你買了真是不幸。”她望向那輛可能一個月跑出日常車一年路程的車。
考慮到城市路況,可能還不止。
把它買來的本意就不是居家用的,而是用來逛這裏的山川大河,錦繡河山,和馬的用途一樣。
“這玩意在你眼裏比馬強的地方就是耐折騰吧?”顧長生問。
“你不覺得它……運作起來的時候很美嗎?”江玉燕問。
顧長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車。
“正常姑娘大概不會這麽覺得,我也不知道是因為江湖人的審美,還是你自己這樣。”顧長生道,“開車什麽感覺?”
“掌控的感覺。”江玉燕道,頓了頓,“和開你一樣。”
“後麵那句補充大可不必。”顧長生說。
“我覺得這才是重點。”江玉燕道。
她躺在毯子上,望著蒼茫的天空,西北的風很粗獷,在江湖裏時單人單馬,風沙肆虐,常會有一種悲涼肅殺之意。
“姐姐,你喜歡哪邊?”江玉燕問。
“上邊。”
“你知道我問什麽。”
“還是上邊。”
“你別惹我生氣嗷。”
“好吧,哪邊都喜歡。”
顧長生拍了拍手,“那邊可以做到這裏做不到的事,如果要選一邊的話,我選那邊。”
“如果武道走到盡頭了呢?”江玉燕問。
“那還是這邊吧。”顧長生說。
“所以你還是對劍開天門念念不忘。”江玉燕道。
“如果可以的話,為什麽不呢?”
顧長生問。
劍開天門不止是她的一個夢想,也是兩個人以後的路。
武道巔峰,也隻是這樣了,若不能走出下一步,最終還是要塵歸塵,土歸土的。
顧長生坐在毯子上,將她的頭枕在自己腿上,柔柔地輕撫著她的秀發。
就像權傾天下的皇帝,很多時候都會尋找長生不老的方法,走到武道巔峰的人也一樣,總要想辦法更進一步。
在這裏休息一晚。
車上的環境比曾經兩人騎馬闖江湖要好得多,也沒有什麽不適應。隔天顧長生開上車,調整座椅,慢慢上路了。
“要回家嗎?”
“回個屁。”
車子行駛在公路上,消失在茫茫戈壁上如血的殘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