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比騎馬要慢很多。
帶著癡傻的慕容九,騎馬也不方便。
三個人坐在雇來的馬車裏,慕容九依舊呆呆地坐在對麵,顧長生與江玉燕透過車窗看外麵景色。
慕容九是個寶藏。
她八個姐姐背後都是強大的勢力,誰若能將慕容九送回去,便是慕容家的座上賓了。
顧長生雖然想要慕容家一點人情,但並不想完全吞了這份禮,黑蜘蛛幫她背了那麽多鍋,一路保護慕容九,吞不了,也不該吞。
以黑蜘蛛的速度,比馬車快一倍綽綽有餘,若慕容家的人已離開銅陵,經他傳消息趕過去,應該也能和三人相差無幾的抵達。
收回目光看慕容九,顧長生細細打量,不愧慕容家最小的幺妹,即使有些憔悴消瘦也難掩氣質。
江玉燕被顛簸的累,一歪身子躺在顧長生腿上。
顧長生伸手輕撫她秀發。
慕容九呆呆地看著,眼神動了動。
“她在看我哎?”
江玉燕奇道。
“好好休息。”
顧長生手掌撫過她的眼皮,江玉燕閉上眼睛安心躺著。
昨晚很晚才睡,還是趴桌子上,此時補補精神,靠著顧長生鬆軟的腿,不時被顛簸的動一下,很快呼吸平穩下來。
顧長生手裏玩著她的發梢,不時望向窗外景象。
慕容九一開始病情沒這麽嚴重,還能簡單交流,這一年倒是愈來愈重了。
夏日的暑氣漸消,馬車裏也不怎麽悶熱,清涼的風從窗子透進來。
一路無波無瀾,不知道是不是路仲遠前些日子剛從銅陵過來的一路導致的,單獨一架馬車平平安安到了銅陵。
慕容家在此的人早已等候多時。
見慕容九從馬車上下來,消瘦的形體,迷茫的眼神,張菁手一捂嘴,眼圈已紅了。
這一年多,她夜夜都在想慕容九是否還好端端的。
二娘慕容雙直接把慕容九抱在懷裏,緊緊摟著這個最年幼的妹妹。
慕容九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人,眼神動了動,似是要張口,很快視線轉移,又瞧向其他地方。
“嗯……給你們送信的那人呢?”
顧長生看了看四周,隻有慕容家的人在場,便朝張菁問。
張菁奇怪道:“送信的人?送完信就走了。”
“喔……”
“多謝顧掌櫃!”
顧長生點了點頭,略微提高音量道:“九姑娘曾被一個名叫黑蜘蛛……”
“我沒有!”
黑蜘蛛從旁邊一處房子上露頭大吼。
頓時所有人視線都望過去。
“……的人一直保護,陪伴左右,若說要謝,他才是最大功臣。”
“你就是黑蜘蛛?”
“小兄弟為何不下來?”
“沒有什麽?”
“……”
※※※
慕容家在銅陵都有庭院。
不得不說財大氣粗。
一路舟車勞頓,也沒有在外待太久,慕容二娘和三娘帶慕容九去休息了,等下慕容九還要就醫,張菁帶著二人來一處精致的別院休息。
接風沐浴之後。
江玉燕白皙的足踩在地毯上,身穿一件雪白中衣,柔軟的錦袍,站在顧長生身後,雙手拿著毛巾一邊撥弄她頭發一邊擦拭。
隻要一抬眼,就能看到顧長生透過銅鏡看著她的眼神。
仿佛在說:眼睛不要往下瞟。
江玉燕偷偷撇了撇嘴,擦拭幹得差不多,便將毛巾往旁邊一搭,去一旁換衣服了。
“你說,九姑娘還能恢複麽?”
“應該能吧。”
“真可憐啊……”
“是的。”
說著話,顧長生從椅子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撥了撥身後的長發,馬車和這時候的路是真顛簸,遠遠比不上騎馬快,還累人。
朝上伸直了手臂,衣角便被帶起來遮不嚴肚子,纖細的腰身露出一抹白皙,習武的馬甲線若隱若現。
江玉燕微眯眼睛。
顧長生烏黑如墨的長發披落,秀美的脖頸在黑發襯托下如象牙般光潔而細膩,勻稱的身材充滿了靜謐感,再往下,耀眼的腰身讓她看得清清楚楚。
修長的雙腿掩在衣衫下,能看見的隻有白皙的足踝……還有細膩如玉的秀足。
威嚴而秀美的人,江玉燕內心有種將她像布偶一樣攬在懷裏狠狠揉搓幾下的衝動。
就如同女孩們都喜歡的布娃娃,又像在眉山時吃的那個精致糖人。
“姑娘家不要想一些不好的東西哦。”
顧長生抬起手指了指她,江玉燕眼神飄到別處,過了兩三息,又忍不住轉回來。
那人已打著哈欠轉身,一邊將頭發綁好紮成一團,一邊坐到床邊穿外衣鞋子。
片刻後。
穿戴整齊。
爽利英氣的顧掌櫃又回來了。
江玉燕抿嘴唇笑了一下,那般穿著中衣的慵懶姿態隻有她能看見。
一襲青衣遮掩下的純淨柔美也隻有她知道。
那是一種淡雅的美,一種內斂的美,與小仙女的張揚不同,也與慕容三娘的風韻不同,她如此年輕,又如此別致。
天色微微暗了,庭院裏都亮起燈火。
慕容家已擺好了酒菜,張菁前來支會一聲,二人便出了門隨她一起過去。
人不多。
隻有慕容世家核心的幾個姐妹以及她們的夫婿。
在另外一個庭院,還擺了一桌席,用於答謝銅陵這邊幫過忙的人,以及歡迎慕容九妹回家,任何人來了都可以討一杯酒喝。
眼下這裏卻全是重要人物。
黑蜘蛛坐在角落,不言不語,依然如往常一般獨,不與任何人講話。
見到顧長生二人進門,他不知為何稍微放鬆了點,可能這麽大排場,隻有他一個人的話壓力太大,有人幫忙分散則好得多。
入座。
沒有看見慕容九,應該是還在治療,她現在的那副模樣也不適合在這種場合露麵。
“顧掌櫃,藏得很深啊!”
慕容三娘笑著舉起了杯,微微低頭向顧長生道。
黑蜘蛛將功勞全推到顧長生身上,雖然沒有明說,但她已感覺到,顧長生出了很大力。
黑蜘蛛是真心這樣認為的,若沒有顧長生在海宴時的一番話,他定會東遊西逛,慕容九在那羅家兄弟手上不知會有何樣遭遇。
顧長生搖頭道:“這兩年全賴黑蜘蛛在旁保護,可不敢居功。”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雖然不知道這兩年慕容九有怎樣的經曆,想來也是足夠危險的,黑蜘蛛也並不輕鬆。
“黑……小兄弟當然也是我慕容家的恩人,若沒你們相救,恐怕……”
慕容三娘沒再說下去,仰頭一口喝幹了酒,頗顯江湖兒女的豪爽。
至於“燕南天”和江小魚等人,盡管已從他們口中知曉也有幫忙,卻是應該的,甚至還不夠,真正要感謝的,還是出力的顧長生等人,不說從白山君廟裏搭救慕容九,光是從安慶趕來相助的情誼都足夠。
然後便是黑蜘蛛,這個最大功臣,誰知是個特大號悶葫蘆,慕容三娘也拿他沒奈何,想詳細了解慕容九這兩年的遭遇,他也是語焉不詳。
過片刻八娘來了,她哄慕容九休息了,才過來,朝著三娘微微搖頭。
慕容三娘臉色一黯,輕輕歎了口氣。
黑蜘蛛也注意著這邊,察覺到她們的交流,內心微痛,低頭喝了一大口酒。
顧長生幫江玉燕夾菜,倒水,仿佛局外人一般,專為了吃飯而來。
夜漸深了。
酒菜也已吃差不多。
有內力在身,多喝一些酒不至於醉,隻是慕容三娘臉頰不可避免的爬上一絲淺紅。
夜風輕拂。
在院裏她送上了謝禮,足足兩箱黃金,黑蜘蛛卻看也不看一眼。
慕容三娘自然知曉他不屑於錢財,苦笑道:“小兄弟受苦了,若還有什麽要求盡管提,這隻是我個人的一點小小心意而已。”
“我不要!”黑蜘蛛冷硬地道。
他看一眼顧長生,低頭抱一下拳,對那些錢財與慕容三娘看也不看,轉身離去了。
慕容三娘張了張口想說什麽,他已走得很遠,身影幾乎融入黑暗裏,隻有月光下的一絲輪廓。
那背影有股說不出的寂寞,與蕭索。
慕容三娘確實看出來了他的心思,隻是慕容九剛剛回家還沒恢複,一副癡癡傻傻的模樣,無論如何都不能現在給她安排任何事,許任何諾。
然而除了黃金萬兩,此時竟沒有別的合適的謝禮。
這一箱子黃金,看來像是侮辱了。
慕容三娘感覺失策。
“顧掌櫃想必也瞧不上這些破銅爛鐵。”她轉身對著顧長生歎息道。
顧長生搖了搖頭,望了遠處江玉燕一眼,“我們姐妹也是什麽都不要。”
慕容三娘仍苦笑,“如此卻是為難我了。”
顧長生思量道:“本來此次我們出力也不多,若說要謝的話,我有個小小請求。”
慕容三娘道:“但說無妨。”
顧長生沉吟片刻,開口道:“在這江湖,我姐妹二人隻要活著,不需要任何謝禮,但若是哪一天我出了意外,或什麽事,而她又遇到麻煩,希望慕容家可以照拂一二。”
慕容三娘愣住了,她深深看了顧長生一眼,點頭道:“顧掌櫃放心,若……真有那一天,不用你說,憑你們與菁妹的交情我們也不會旁觀。”
與黑蜘蛛不同,兩個掌櫃在海宴時就已和六妹八妹相識,指引她們去了安慶,在安慶找羅家兄弟麻煩時也出手相助,這些日子更是幫忙尋找慕容九,闖白山君道觀。
莫說謝禮,就是正常提出這種請求,慕容家也要應下的。況且聽黑蜘蛛的意思,找慕容九這事她們出的力遠比看上去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