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未至,臨安郊外便已經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占領。
這其中有湊熱鬧的、有壓過賭局的、有來自各地的江湖俠客,甚至有很多叫得出姓名的豪俠。
“快看!那不是崇山派的首席弟子嗎,崇山離此地甚遠,竟然也來了!”
眼睛尖的人環顧著四周不禁驚呼道:“那是月憐派的弟子,那是清風門的道士,還有那個衣服……那不是大名鼎鼎的薛一刀薛閉嗎!”
越來越多江湖熟知的麵孔出現在眾人的視野內,有的甚至早已隱匿於江湖,卻沒想到葉漸衣與劍聖青衣客的這一戰,竟引出了這麽多人物。
眾人驚歎著,越越想覺得激動不已,眾多英雄人物齊聚一堂的盛景恐怕百年都難得一見。可今日,他們竟有幸親眼目睹,何其壯觀何其驚歎!
但這也從側麵證明了,這些英雄豪俠們非常重視這次的比試,無論是葉漸衣還是青衣客,都已成為他們心中劍術地位頗高的存在。
那葉漸衣才二十多歲啊,並且聞名江湖才僅僅一個多月,有這份成就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就算比試失敗,也雖敗猶榮!
“那不是方家弟子方程嗎,他也來了!”
有人敏銳從一眾人之中找到了方家弟子的服式,驚呼道。
方程在一個月前還隻是碌碌無名之輩,但是現在他的名字卻揚名江。聽到有人提起他,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方程身上,眼含探究。
“聽說他身為方家旁支弟子,卻一夜之間內力增長一大截,比試中大敗原本根本碰不到腳跟的方家嫡子,獲得上等資源,是不是真的啊?”
“那可不是,他實力的增長有目共睹!但你猜他怎麽解釋這莫名其妙增長的內力?”
“他說,他在深山中尋到一處神秘的酒樓,隻喝下一杯茶水,丹田便湧上源源不斷的內力!玄不玄幻?!”
“嘖嘖。”有人蹙眉咂舌,“這謊話說的也太低級了,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地方嘛!”
“沒錯,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他的話,但他卻堅持己見,甚至還說出了‘這等大機緣,你們不信很正常,不過這世界上確實有無法解釋的神秘,如同人間仙境,世外桃源,我會證明給你們看’……這種話,你說奇不奇怪。”
“……要是為了隱瞞秘密而撒謊的話,他也沒必要說這樣一戳就破的謊言,這才是此事最無解的地方啊。”
眾人麵麵相覷,心中古怪,無法得出一個準確的結論。
或許他們心中都存有一絲希望,能夠找到這等仙境,與方程一般提升內力驚豔武林吧。
四麵八方的視線不斷刺向方程,但這一個月來都被人看慣的方程早就能做到麵不改色,神色如常,有一些人上前與他打招呼,他禮貌回應卻不多待,直到視線裏出現了宋柯的影子,這才眼睛一亮,連忙迎去:“宋兄!”
“方兄。”宋柯原本擔憂的眉宇微微鬆開,笑著行了一禮,“原來你也來了啊,好奇劍聖的實力?”
雖然方氏和宋氏都是以劍法聞名的世家,總有往來,但其實作為嫡子大少爺的宋柯與身為旁係子弟的方程並不熟悉。
不過一個月前方程突飛猛進的武功讓所有人都對他另眼相待,再加上那玄幻不知真假的消息,宋柯對待方程的態度也多了幾分尊重。
還好,方程沒有因為地位的突變而心生驕傲,他依舊彬彬有禮謙遜好學。
“雖然劍聖出手很令人期待,但我卻不是因他而來。”方程認真地凝視宋柯,語氣中頗有些迫不及待,“宋兄,聽說你跟葉漸衣關係很熟,你是否知道他的出身?”
宋柯一聽這話,便有些警惕起來:“葉兄從未說過自己的出身,方兄有什麽問題嗎?”
“……請宋兄不要誤會。”方程一愣,才發現他的態度過於冒進,羞愧道,“其實我很有可能認識葉漸衣,這才忍不住想要打探他的身份。”
宋柯驚訝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聞有關葉漸衣出身的消息,忍不住急切地將身體往前傾:“這是何意啊?”
方程也低聲道:“我不是說過我的一身內力都是在深林裏的一座酒樓裏獲取的嘛……”
宋柯當然聽說過這離奇的經曆,但也跟大多人一樣完全不信,此時被方程再一次提出,眼皮倏地一跳,忽然緊張起來,不會吧……
“那座酒樓的主人叫江楓!而他麾下有一位劍法極高的青年劍客,名字就叫做——”
“葉!漸!衣!”
宋柯猛地倒吸一口涼氣,瞳孔緊縮。
他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問題,又或者是方程的腦子出了問題,可是方程正坦坦****地看著他,眼底沒有一絲愚弄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葉兄,他、他精通玄妙之法?”
突然間,宋柯想起了曾經葉漸衣對他說的那些話:
“——若是這世界上真的有修仙之法呢?”
“——若我說,我便有那修仙之法呢?”
難不成……葉兄當時就是在暗示他?!
宋柯頓時驚悚了。
腦子裏亂成一團幾乎沒辦法冷靜下來,宋柯麵色古怪地甩了甩頭,強行壓製心中的激動,拽著方程的衣袖輕聲道:“此時不宜外傳,恐會惹大麻煩!先旁觀比試再說!”
“好!”除了尋找葉漸衣身份,方程也是奔著這比試來的,微微一笑,“我可是很期待葉兄的出劍。”
宋柯的麵上卻隱隱有些擔憂:“無論輸贏與否,隻希望葉兄能夠平安。”
“說什麽呢。”方程卻嚴肅地板著臉,“葉兄一定能夠勝利啊,如同他這般神仙似的人物,怎麽可能輸呢!”
看著他自信的眉眼,宋柯沉默一瞬,有些心塞,不僅頭號迷弟的位置被人虎視眈眈,現在連葉兄第一吹的位置也要離他遠去了嗎,不,他絕對不會拱手讓人!
“沒錯,葉兄一定能贏!”他大聲地喊道,高高揚著頭顱,宛如一隻鬥誌昂揚的大公雞。
當圍觀之人頂著正午的太陽抻著脖子等待時,屬於青衣客的身影最先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他的步伐很慢,腳步卻很穩,每一個人都自覺側身為他讓出一行路,沒有人敢輕視這位將近半百歲的老者,十年未曾輸過一次的不敗戰績彰顯著他實力的恐怖。
他來到中間的一片空地上,仿佛來遊玩一般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四周,隨後才笑眯眯地問:“怎麽葉小友還沒有到啊,莫不是害怕了?嗬嗬,年輕人一時氣血旺盛答應了不可能戰勝的比試,現在後悔倒也情有可原啊。”
這句話看似是在為葉漸衣解釋,但旁觀的群眾卻同時眉宇一蹙,臉色有些不好看。
他們這都大老遠趕到這裏,可不想白來一場!
難不成葉漸衣竟真的這麽慫?
還好狐疑沒多久,一道身影便從萬花叢中飛躍而過,輕盈落入青衣客對麵的空地之中。
他的臉潔白如玉,一雙寒星似的眼眸亮得驚人,無論是第一次看見他又或者是遠遠見過一麵的人,都不由得感到驚豔。
葉漸衣身上便有這樣吸引人的氣質。
“哎……”人群之中不知是誰發出一道哀歎。
這樣驚豔的人物,卻很大概率就要死在這裏,實在是讓人惋惜啊。
青衣客笑了:“葉小友真是姍姍來遲啊。”
葉漸衣淡淡道:“此時才是午時,是你們來早了。”
青衣客頓了頓,摸著胡子感歎道:“老夫愛才心起,不忍見葉小友敗落,若是葉小友現在選擇認輸,還來得及啊。”
“不必。”葉漸衣幾乎秒拒,“我不會輸給一個糟老頭子。”
“……”這句話噎得青衣客半晌無聲,雖說這糟老頭子的形容是他自己說出口的,但那可是自謙啊,哪有人當真的。
他搖了搖頭:“葉小友恐怕仇人眾多吧。”
“我沒有仇人。”葉漸衣緩緩拔出劍,“因為我的仇人,都已經死了!拔劍吧!”
青衣客眼神漸冷,也同樣抽出劍:“也罷,多說無益,那就開始吧。”
一個抽劍穩如泰山,一個拔劍迅如疾風,二人彼此遙遙相望,空氣中的氣氛頓時緊繃起來。
但青衣客卻沒有直接開戰,反而亮出劍身高聲道:“此劍名赤炎,劍身色紅,經過七七四十九日淬煉而成,劍鋒三尺五寸,淨重六斤七兩。”
說罷,便抬起頭,認真凝視著葉漸衣。
葉漸衣:……
他輕輕眨了下眼睛,沉默了。
他是怎麽也沒想到比試前竟然還有這樣的套路!
眼見眾人都期待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介紹,葉漸衣艱難抬起劍,思忖道:“此劍無名,乃鋼鐵鍛成……”
說到這裏已經有人不斷皺眉,葉漸衣的武器來曆跟他們所有人都想的不一樣,是那麽的……普通。
而葉漸衣沉默片刻,也隻能繼續道:“在鐵鋪購買,並未有何特殊之處。”
所有人的臉色都古怪起來,麵麵相覷,不敢置信,青衣客更是眼神不善,“葉小友莫不是在開玩笑,此等比試竟用這等武器糊弄,還是你在瞧不起老夫?!”
“你不懂。”葉漸衣卻平靜道,“我便是劍,劍便是我。那麽縱使使用何種武器,又有什麽區別!”
青衣客不認同地抿起唇角,隻覺得他是歪門邪道,但在場之人卻也有一些恍然大悟,安靜沉思,隱約感覺到對劍道的理解有些鬆動,卻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道不同無需爭辯,以實力分勝負!
於是,青衣客不再言語,率先手腕一動,朝葉漸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