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好幾天時間,終於把許久沒有住過人的家裏收拾出樣子來,從落滿灰塵到窗明幾淨,其中是十幾盆黑漆漆的汙水、三個再也洗不幹淨的抹布和無數次爬上爬下的努力。
梁康時之前打的家具都從別墅裏挪了出來先給這邊用,別墅裏隻剩下了一些電器。等梁康時休息好了,他再抽空接著添置家具。
其實他的感冒已經徹底好了,隻是甄敏還不讓他做重活,除了交給他一些洗洗涮涮的活,就是讓他去喂雞喂鴨。
梁康時十分無聊,找出了他那套釣竿。
“你要去海釣?這可不行。”梁銜月斷然拒絕,“吹海風對你身體不好。”
“我已經完全恢複了!”梁康時還不死心。
梁銜月思索片刻:“我送你去湖邊釣魚吧?上次我去那邊取水,看見湖裏有很多大魚。”
梁銜月之前想過往湖裏投放魚苗,將來能收獲更多的鮮魚。但那時和梁康時出去打聽,並沒有見到賣魚苗的,這個計劃也就泡湯了。
不過湖裏本身就有不少魚,梁銜月每次路過看到都很心動。
“那邊不是有不少狼嗎?”梁康時雖然意動,但還是有些顧慮。
“我有辦法。”梁銜月信誓旦旦的保證,“走吧,我騎電動車載你去。”
梁銜月說著,把電動車推了出來,車筐裏還放著多次出場的大喇叭。
兩個人很快騎到湖邊,海島上的動物簡直就是大雜燴,現在湖邊就有幾隻灰狼,兩隻豹子和四隻鬣狗。
進入它們的仇恨範圍以後,梁銜月立刻吸引了這些野獸的注意力。但她不僅不躲不避。反而駕駛著電動車迎頭而上,又打開了大喇叭的開關。
在一陣爆竹的巨響中,一個怪模怪樣的龐然大物(電動車和帶著的兩個人)向著它們高速衝來。野獸們不明就裏,紛紛後退。
柿子要挑軟的捏,梁銜月選中了一個長得最瘦弱的豹子,駕駛著電動車直衝它而去。
豹子被這巨大的聲音嚇丟了魂兒,倉皇跑出老遠。
等梁銜月再回到湖邊的時候,野獸們都跑到湖的另一端去了。
梁康時從電動車上下來:“這下好了,我可以放心釣魚咯。”
梁銜月卻還不放心,她掏出柵欄給梁康時選定的據點圍了一圈,並且一本正經的叮囑他:“師父,你就在這個圈裏不要走動,我晚點再來接你。”
梁康時:“好的,悟空,師父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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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銜月騎著電動車回來,見到甄敏正在把鴨子趕到院子旁邊的魚塘裏。家裏的六隻小鴨子長出了羽毛,可以下水了。再加上家裏之前用水總需要到湖邊打,距離太遠。梁銜月就生出了在院子附近挖一個小魚塘,再把湖水引過來的想法。
做法很簡單,先挖出一個大坑,梁銜月一開始預計的大小是20m*40m,深度是1m-2m,資料裏說太小的魚塘養不好魚,太深也不行,水深的地方含氧量低,容易讓厭氧菌大量生長。
雖然不確定這些經驗在海島裏適不適用,梁銜月一開始的時候還是按照最科學的規劃準備的。結果挖到一半實在是覺得太慢了,她手裏拿著挖地的鎬子,盯著土塊看了一上午,搞到最後看什麽都好像有進度條附在上麵。
最後魚塘縮水到20m*30m,也有差不多一畝的大小,背包裏全是方方正正的土塊,石鎬也用廢了四五個。
這樣已經可以引水過來了,但梁銜月看魚塘裏自家的院子太近,怕滲出來的水把家裏變成大魚塘,還是決定用石板封住魚塘的底和邊緣。
人工魚塘經常用水泥封底,梁銜月手裏沒有水泥,但她有更方便的辦法:她拚接起來的所有建築,都是天衣無縫的。
隻要她用石頭製作出石板,然後鋪滿魚塘,就可以把水完全的留在魚塘裏,不會外滲一滴一毫。
挖魚塘隻用了半天時間,挖到足夠的石頭用了一天還要多。之前的石頭都是從地底挖出來的,當時建造儲藏室的地下部分時,往下挖了兩三米就碰到了石頭,其他地方也差不多是這個深度。
但是梁銜月這次需要非常大量的石頭,她不想挖出一個地下隧道來,所以去了附近的一個石頭山。在挖掘了上百塊石頭以後,梁銜月終於遇到了此行最大的驚喜,六塊鐵礦石。
鐵礦石經過冶煉以後可以用來製作鐵刀、鐵斧、鐵鎬等等工具。製作成鐵刀,傷害會比石刀高,製作成鐵斧,砍伐樹木的速度比石斧子和木斧子快上很多。
梁銜月把這六塊鐵礦石冶煉了以後,得到六塊鐵錠,如果她手裏有從海島空間裏挖掘出的煤作為燃料,一塊鐵礦石是有幾率冶煉出兩塊鐵錠的,但是現有的燃料隻有木頭,所以一共得到了六塊鐵錠,做成了三把鐵刀。每把鐵刀的攻擊力是3,像梁銜月現在的生命值就是11,算下來她可以挨上四下鐵刀的攻擊,野獸們的生命值會比她高一點,弱小的那些像是狼和鬣狗,生命也有15左右,獅子和熊會更多一點。
有了武器在手,下次就算沒有辦法把野獸驅趕走,她也可以試圖挑戰一隻試試手了。
說回魚塘,再把魚塘鋪滿石板以後,剩下要做的就是挖一條長長的水渠,把湖裏的水引過來,這項工作又花了半天多的功夫。
最後他們的別墅院子旁邊成功的擁有了一個漂亮幹淨的小魚塘。
水泵放在水渠裏,家裏的水都從這裏來。主要用來做生活用水,經過簡單的過濾和消毒以後就可以使用,飲用水他們暫時還是喝的礦泉水。
礦泉水囤貨的時候買了很多,大桶小桶都有,飲用的水源要格外注意,而且礦泉水也有保質期,不必太過節約。等礦泉水消耗了一些,梁銜月再想辦法用淨水片處理家裏的井水得到可以飲用的水源。
小雞和小鴨長得飛快,原先黃色的絨毛褪去,長出了色彩斑斕的羽毛。現在已經可以辨認出它們的公母,十三隻小雞裏有八隻母雞五隻公雞,母雞的數量多,正好可以養著下蛋。公雞雖然隻有五隻,但梁康時還是說多了。
“公雞不需要留這麽多,在一起總打架,不長肉。留兩隻給母雞配種孵小雞,剩下長大的就吃掉它。”
幾隻小公雞還不知道自己的悲慘命運,爭先恐後的在雞圈裏跑來跑去。
六隻鴨子倒是意外的很均衡,三隻公的三隻母的。
因為本來數量就少,公鴨子也不好鬥,所以沒人提吃鴨肉的事,幾隻公鴨暫時逃過一劫。
院子裏,他們之前種的第一批小白菜成熟了,小白菜的菜葉有巴掌長,嫩生生水靈靈的,算起來梁銜月也有好久沒有吃到新鮮青菜了,有點想念清炒小白菜的味道。
她和甄敏一起摘了一大籃子小白菜,甄敏問道:“這麽多一下子吃不完,剩下的都和成餡包起來,你想吃包子還是餃子?”
“做餃子吧,餃子凍起來方便。再包點餛飩也不錯。”
在這片菜地裏,豆角和黃瓜已經搭起了架子。韭菜已經長出了兩三寸,下一個可以收獲的蔬菜就是它了。
院子裏的菜地不大,梁銜月又陸續種了幾種蔬菜,已經把這塊地全部種滿了。她不準備在旁邊開辟新的菜地,別墅後麵還有一大塊農田,之前種了一些土豆,還有大片都是空著的。
有些菜喜歡陰涼,梁銜月就把它種在靠近森林邊緣的農田裏,樹木的陰影會擋住這一小塊地,為蔬菜提供陰涼避光的環境。
把各處都收拾了一下,一轉眼就過去了兩三個小時,梁銜月騎著電動車出發去接梁康時,但願他真的能釣上魚來。
被她這一嚇,野獸倒是暫時都沒有回到湖的這一邊,不過梁康時還是老老實實的待在梁銜月為他圍起的柵欄中間,這讓梁銜月頗為滿意。他要是釣魚釣上了頭,隨便跑出去,梁銜月下回就不讓他來釣魚了。
“爸,有什麽收獲嗎?”
梁銜月湊過去看,梁康時臉上春風得意:“喏,你看。”
梁銜月低頭看了一眼水桶,裏麵真的有兩條擠擠挨挨的魚,兩條魚看起來都有小臂長,在狹窄的水桶裏快要轉不過身。
“還真釣到了?這是什麽魚?”
“一隻鯉魚一隻草魚。這湖裏魚挺多的,我還看到兩三隻白條魚湊過來,可惜沒上鉤。”
梁銜月大力稱讚道:“可以啊老爸,我還不知道你釣魚的技術這麽好呢!”
梁康時把漁具收起來:“是這湖裏的魚傻,咬住了鉤就不肯鬆口。”
梁銜月騎上電動車:“我想吃糖醋鯉魚了!”
“包在爸身上!”
他們家現在做飯都挪到了海島裏,這裏溫度又適宜,用水用電又方便。
甄敏看見梁康時提回來的兩條魚:“真釣到魚了?正好可以給你四叔拿一條。”
梁康時愣住了:“活魚怎麽送?”冰天雪地的,他要怎麽說清這條魚是哪來的?
“弄死了再送唄。”甄敏一臉朽木不可雕的表情,“把內髒清出來,魚鱗也刮了,扔冰櫃裏凍上,帶著凍魚去不就行了。”
梁康時想明白了,如果四叔問起來,他大可以說這條凍魚是從城裏背回來的。不過他估計四叔根本不會問,就像梁銜月和甄敏到他家去那天,四叔也隻問了家裏的糧食夠不夠吃,沒打聽他們三個人是怎麽把那麽多行李搬回來的。
送到四爺爺家的東西是梁銜月幫著置辦的,她拿了兩罐蜂蜜、一大包幹海帶、一罐黃一峰送的成人奶粉,兩包果脯,再加上那條已經凍得梆梆硬的草魚。
家裏的小白菜長成,正是最鮮嫩的時候,可惜實在是太顯眼了,沒辦法解釋是從哪兒來的,不然讓四爺爺和四奶奶嚐一嚐也不錯。
梁康時回來的時候提著一隻凍雞,四爺爺家養的雞正是長肉的好時候,結果遇到了突然降溫,凍死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眼看著也養不活,索性全都殺了。這個天氣處理好了放在室外,雞肉也不會壞掉。
這隻半大的小雞被做成了小雞燉蘑菇,三個人一頓就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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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堆滿了雪,現在是最讓梁銜月頭疼的問題。
有了這些雪,讓他們家高高的圍牆形同虛設,無論是誰過來,連腳都不用踮,隻要探頭就能越過圍牆看見他們在家裏的一舉一動,更別說是想翻過來了。
可是這麽多的雪,能把它挪到哪裏呢?
送到牆外去?那不就把牆外的雪變得更高了,有人想從圍牆外翻過來就變得更容易了。
要是運到更遠的地方又太費力氣。他家的大院子有一百多平方米,平時住著敞亮又舒心,除雪的時候才發現這是個大工程。
最後梁銜月還是決定把雪挪到海島裏去。
之前她就試驗過,雪是可以收到空間裏的。和水、泥土這些物質一樣,雪堆沒有邊界,不像一個有棱有角的箱子,可以隨心意收放自如。
梁銜月需要集中精力去構想,才能把足夠多的雪收進空間,這種方法十分費神。讓梁銜月寧願真正通過體力勞動的方式除雪也不願意用這種方法。
最後她想了一個折中的主意。
她把家裏倉房的大筐都找出來了,他們家的筐是用杞柳編的。這是一種生長在河邊和濕草地附近的灌木,杞柳生得細細長長,沒有枝杈,隻有一些葉子,把這些葉子撇掉以後,就得到了一根手指粗細、兩三米長的柔韌藤條。趁著剛割下來的時候藤條還柔軟,把它編成各種大小的筐子,等到曬幹了以後,藤條的顏色從綠變黃,質地也堅硬不少。
從前每家都有人會用杞柳編筐子,現在編的人就少了。年輕人不會去學,老人上了年紀以後力氣不夠大,筐子就編得不夠密,容易散開。不過這種筐子很結實,用上七八年都不會壞。
集市上偶爾有人兜售筐子,根據大小不同賣五塊錢或者十塊錢一個。這門生意不怎麽賺錢,編起來費力氣又傷手,一天下來也編不成幾個筐子。隻不過是因為原材料不要錢,可以隨便去河邊割,才有人賺這一點辛苦錢。
梁銜月拿出來的這個大筐是家裏最大的筐子,大到十幾歲的時候她還可以完全蹲在裏麵。現在估計也可以,但她不會做這麽傻的事了。
梁銜月拿著鐵鍬把雪裝進筐子裏,等筐裏裝滿了雪,就把筐子放到空間的草原上,雪化成水就順著縫隙流出來,根本不用進進出出把筐裏的雪倒出來,梁銜月就可以直接把空的筐子再拿出來裝雪了。
想要實現這種全自動融雪,一個筐子可不夠用。裝滿雪的筐放在草原上融化時,梁銜月可以給下一個筐子裝雪,所有的筐子都裝滿了,第一個放進去的筐子裏的雪正好融化幹淨,這才是一個高效率的循環。
梁康時看見梁銜月在門口轉悠來轉悠去,一會拿出個大筐,一會揮兩下鐵鍬,有時一臉愁容,現在又喜笑顏開。
“月月,你在門口幹什麽?”院子裏現在沒有雪的地方就隻有家門口的一小塊地方,隻能讓門順利打開而已,旁邊挖了個斜坡出來,順著斜坡走到雪麵上才能見到天日,感覺人就像就生活在地洞裏一樣。
“爸,家裏這種大筐隻有一個嗎?”
梁銜月指了指淺淺裝了幾鍬雪的大筐。
梁康時點了點頭:“這大筐用的少,家裏放一個就足夠了。”
梁康時不知道女兒要用大筐做什麽,但既然她想要,就一定是有用處的。看到梁銜月失望的表情,梁康時追問:“你想要大筐,要幾個?我去別人家給你借兩個來。”
梁銜月把自己的計劃講給他聽。梁康時覺得這方法不錯,省力氣。要知道他光是把門前的這一小塊雪除去就花了小半個上午。先把雪裝進籃子裏,提著籃子走到院外,不敢把雪順著院牆邊倒掉,還要走的更遠一點。
一籃子根本裝不了多少雪,鐵鍬才動兩下,人就要來回走好遠。
“我現在就去借。”梁康時轉身去穿羽絨服。
梁康時跑了好幾家才湊齊了六個大筐,許多人家裏和他們家一樣,隻留著一個這麽大型號的筐子備用。不過梁康時多跑幾家,也順路告訴前後左右的鄰居他們搬過來住了。
到時候村裏有什麽消息,知道的鄰居也會幫忙傳個話。從搬回梁家村以後,他們一家幾乎和外界斷絕了聯係,不像在市裏的時候還能看到貼出來的告示。
住在這邊甚至連電話都打不通了,甄敏給大姐甄麗打過好幾次電話,對麵都是關機,興許是手機沒電了。可是梁康時給黃一峰打個電話報平安也是無法接通,黃一峰家裏可是有發電機的,這可就不是手機沒電能解釋得了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信號出了問題。
大筐到手了,梁康時想和梁銜月一起除雪,被她攆走了。門口這塊地方太小,兩個人總撞在一起,不如一個累了以後另一個人接上。
感覺手裏的鐵鍬越來越沉,腳也有點凍的麻木,梁銜月把鐵鍬交給老爸,自己到屋裏暖和一下。進門就是家裏的灶台,裏麵正燒著火,梁銜月往裏麵添了幾塊柴火,脫掉手套把手靠近鍋膛。
甄敏也坐在一邊烤火,其實屋裏更暖和,但她現在喜歡和女兒一刻不離的待在一起,視線裏能看到女兒和丈夫,她這心裏才安心。甄敏做著手頭也沒閑著,正在把幾塊有著清新花紋的花布縫成一個罩子。
“這是罩在哪裏的?”梁銜月探頭過去,這個布罩子也太大了吧,不像是鋪在桌子上的。
“把家裏的櫃子遮一遮。”甄敏穿針引線,“那家具一看就是用木頭新打的,一點處理都沒有,太奇怪了。”
村裏人來串個門簡直太正常了,雖然迄今為止沒什麽人來,那是因為天氣冷人不願意出門,再加上村裏人也不知道梁銜月一家回來住了。隻要是誰過來一看,就能看到家裏的櫃子是多麽的“樸實無華”,上麵還能看得見原木的紋路,聞得到木頭的清香。
這櫃子不能說醜,反而有種天然質樸的風格,但是沒人家裏會用這樣的櫃子。為了不令人起疑,甄敏還是決定把櫃子罩起來。到時候隻告訴人家這是家裏以前的舊家具,漆麵壞掉了才遮起來的。
那邊梁康時裝滿了兩個大筐,讓梁銜月過去收一下。
他看見老婆坐在灶台邊,想起來去借筐子的時候得到的一個消息。“老婆,明天我要上山一趟。”
甄敏抬起頭來:“上山幹嘛?山上多危險,那可不是平地,雪都不知道深淺,一腳踩下去沒到頂的都有。”
“這不是前幾天降溫,村裏的一些老人去世了嗎。幸好那個殯葬用品店是村裏自己人開的,找出了幾副現成的棺材幫忙收斂了。可是一直在家裏停靈也不是辦法,就想著抬到後山安葬了。”梁康時仔細解釋,“村裏也沒剩幾個青壯了,我這五十歲的都是年輕的,人家請我去幫忙,於情於理這忙我也該幫。”
甄敏還是不放心,但她也不能要求梁康時把這事推掉,梁家村裏家家戶戶都沾親帶故,那些都是梁康時的長輩。她擰緊了眉頭,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下去。
梁康時趕緊補上幾句。
“不進山裏深處,就往上稍微爬幾步。而且我是去幫忙抬棺槨準備下葬的,坑這些天他們已經挖好了,這條路來來回回走過許多遍,雪都踩實了,我保證一步也不往別的地方邁。”梁康時賭咒發誓。
甄敏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了一點。不是她大驚小怪,積雪深到這個地步,連平地裏都有人陷進去爬不出來,山裏哪裏藏著個深溝,讓雪一埋哪還分辨得出來,掉進去聲音都來不及出,人就整個被埋在雪裏了。
梁銜月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調皮跑到後山上,地上鋪滿了落葉,踩在上麵窸窸窣窣,還怪好聽的。她光顧著撿掉在地上的鬆果,結果一腳踏進了一個大坑裏,這大坑表麵上根本看不出什麽,全是鬆軟的落葉,一踩進去才知道裏麵是空的。
當時幸好有落葉緩衝,梁銜月身邊還有小夥伴陪同,大坑雖然比梁銜月還高,但是跌進去沒有受傷,小夥伴本來還想下山喊人來幫忙,梁銜月仗著人靈巧,已經踩著坑裏凸出的邊緣爬上來了,好在有驚無險。
梁銜月也再三囑咐梁康時,每一步都要小心,最好踩著人家的腳印走。要是最壞的情況出現,真的出了事,千萬不要慌張,盡量保存體力,她知道了消息馬上就會拉他進海島的。
梁康時再三安撫妻女:“放心,我一定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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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康時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發了,一直到下午兩三點才回到家裏。
他看起來累的夠嗆,褲管上沾滿了雪,凍得邦邦硬,脫下來以後都能站在地上。
梁康時脫下手套,手指凍的像蘿卜一樣粗。甄敏拿來熱毛巾敷在他的手上,問他:“你中午吃飯了沒有?餓不餓?”
“餓了,”梁康時老老實實的回答,“怕今天來不及幹完,中午就沒吃飯,我把你塞在我兜裏的幾個小麵包吃了。”
甄敏轉身:“那我給你下碗熱湯麵。”
梁銜月則是問道:“山上現在什麽樣?”
“原來進山的路都認不出來了,這要不是他們先趟出一條路來,我還不敢進。”
隻是一場大雪下過,山裏的地貌都改變了,幸好這次隻是去半山腰,沒有進到深處,否則在山裏迷路了可不是開玩笑的。
“他們還商量著要去山裏砍木頭。”
梁銜月一下子抬起頭來:“爸,你沒說要跟著去吧?”
“我當然不能去了,我說家裏的煤夠還夠燒。”梁康時捧了一杯紅棗薑茶,語氣裏也滿是擔憂,“這也是沒辦法了,按照平常冬天買煤的量現在隻能燒上一個多月,木頭扛回家裏還得曬過才能燒,算算時間現在上山砍樹,下個月燒的時候也不知道能不能幹透。”
誰都知道山裏危險,凍傷、迷路,還可能遇到野獸。可這也是沒有辦法,有人去找經常買煤的那個煤場詢問,煤炭已經不再對私人售賣了。
“要是燒秸取暖呢?”他們這裏種的最多的農作物是玉米,玉米秸稈是不錯的燃料。
梁康時搖了搖頭:“秸稈不耐燒,平時在灶台裏燒個水做個飯還湊合,真要當做爐子的燃料,人就得一刻不停的坐在一邊加秸稈了,不如木頭方便。”
這倒是也對,可是這樣一來,就必須要上山砍樹了。
“那去的人應該挺多的吧?”梁銜月猜測道。誰家也不會提前買那麽多的煤,今年雪雖然下得早,但也確實沒人能預料到這樣一個末日般的雪災。村裏人大多都是在第一場雪下過之後才買的煤炭,也就是跟梁康時買煤的時間差不多,他們最多的買上了平時一冬天兩倍的煤炭,可還是覺得不夠用。
“進山砍樹這件事我估計他們也琢磨了很久,可能家家戶戶都免不了出人去,你梁柏叔這人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他今年都六十五了,孫子都沒比你小幾歲,也要跟著一起去。”
村裏人常做農活,身上有一把子力氣,別看人家六十幾了,比城裏的年輕小夥力氣還大,非要上山去也不稀奇。說實話,這麽多人都不畏嚴寒的積極上山砍樹,並不是說所有人家裏的煤都不夠燒,煤燒的再快,雪才剛下兩天,離燒幹淨還早著,而是想到先頭進山砍樹的人把近處的樹砍光了,輪到他們的時候就得走更遠的路,找山裏更深處的樹。不如早早的一起結伴去砍了,人多比較安全,柴火堆在家裏也安心。
梁銜月咋舌:“這麽多人都去啊?”她心裏想的是,這些人可千萬不能出什麽事。梁家村裏的年輕一代要麽定居在城裏,要麽在外打工、上學。剩下來的人平均年齡都奔著60去了,現在這一部分人裏的“青壯”要上山去,這要是出了什麽事,梁家村可就隻剩下老弱病殘了。
雖然梁康時不去,可是一旦有什麽三長兩短,梁家村失去了防衛的有生力量,家家戶戶又囤著這麽多糧食,可不就變成誰都能來咬一口的大肥肉了。
這可不是梁銜月想看見的。她心裏裝著這件事,轉頭打開了兩個星期沒開機的筆記本電腦。
吃過晚飯以後,梁銜月抱著筆記本電腦走到梁康時麵前:“我之前不是在網上下載了很多災害求生的資料嗎,我把一些雪天進山還有遭遇野獸注意事項整理出來了……”
梁康時一秒明白女兒的想法:“你是怕大家在山裏出事,所以想把這些告訴大家?”
梁銜月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大家願不願意相信我整理的這些資料,畢竟我這是紙上談兵,又沒有親自經曆過這些。”
梁康時卻不這麽認為:“下這麽大的雪,誰不是頭一遭遇到?別說你沒有經驗,那些老人活了一輩子,也不知道拿這麽大的雪怎麽辦。這樣,我明天先去問問,不信的人當然不會來聽你講課。”
梁銜月有一瞬間的僵硬:“啊,要我講給大家聽?”她有點不太好意思。
梁康時滑動鼠標看了看資料上的內容,覺得很實用,他一臉理所當然:“當然是你講,你是大學生,你說的話他們願意信。”
因為進山砍樹這件事還挺急的,誰也不敢保證接下來會不會繼續下雪,要是雪下起來,那可就更不能進山了。所以梁康時把消息傳出去,下午就有不少人到梁銜月家裏來。
梁銜月和甄敏提前得了通知,都沒進海島空間裏。
這些人進門就對梁銜月大加讚賞,張口閉口就是“大學生”和“見過世麵”,把梁銜月誇得都不好意思了。有人甚至順手帶來了自家孫子的小黑板,掛在牆上給梁銜月當教具。
她今天講的東西可能真的會救人性命,所以梁銜月對每一條注意事項都反複斟酌,有一些模糊的和有爭議的建議都被她刪掉。像是人遇到野獸到底是該張牙舞爪彰顯攻擊力還是轉身逃跑,因為要考慮的條件很多,包括野獸的種類、人的自身身體素質和所處的地形,很難講得清楚明白,而且也不實用。
先別說能不能遇到野獸,光是遇到野獸了這些人還能不能想起來梁銜月曾經說過的話就是一碼事。人在極度驚嚇的時候腦子都是懵的,腿不軟還能逃跑就已經很好了。
所以梁銜月和大家分享的內容其實很樸實。
一部分是關於防範失溫。伐木是體力活,會出大量的汗,山上風又刮的猛,失溫絕對是要特別注意的。
“穿著的衣物要防風,內衣最好不要用棉質品,棉質內衣雖然很吸汗保暖,但是不易幹,最好的穿法是裏麵穿上排汗的內衣,保持身體幹燥,再穿上保暖的棉質衣物,最外層套上防風防水的外套……”
“上山之前不要飲酒,也不要隨身帶著酒壺,除開喝酒太多影響體能的原因,喝酒會讓身體短暫的暖和起來,那這隻是一種假象。酒精會造成血管擴張,讓血液循環加快,反而會加速身體熱量的散失。所以我建議大家用保溫杯裝一些熱糖水隨身攜帶,能補充能量和熱量……”
另一部分是跌進雪地裏如何自救,包括不慎掉進深坑裏和從坡上滾落栽進雪堆各種情況。
梁銜月講了一個判斷方向的小技巧。
“如果我們在身上摔倒,從坡上滾下來,碰巧下麵又是一個雪又深又鬆軟的大溝,在一陣天旋地轉以後,我們整個人都被埋進了雪裏。被埋以後很難分清方向,想要向上爬出雪麵,必須要知道哪個方向才是上。
可以選擇吐一口唾沫,唾沫隻會朝正下方落,要是落回臉上,臉的正上方就是雪麵,反之,你的後背對著的方向才是雪麵。”
斷斷續續的講了20分鍾,才把她準備的這些東西都講完。梁銜月不知道這些上了年紀的“學生們”有沒有理解和記住,反正從她這個臨時老師的視角來看,同學們有的聚精會神,不住的點頭,有的已經睡著了。
這些人在農村生活了一輩子,很有自己的一套生活經驗,有時候也未必會相信別人講的。梁銜月也不強求,還是有不少人聽得很認真的,她就隻當講給這部分人聽。
聽著有人時不時發出“竟然是這樣”的感歎,梁銜月也覺得自己沒有白白浪費時間收集資料。
散場的時候,有人拉著梁康時反複確認:“康子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上山啊?”
梁銜月搶先說道:“我爸前兩天病了一場,我和我媽都想讓他養養身體,這次就先不去了。”
那人回憶了一下,確實覺得昨天梁康時抬棺材上山的時候氣色不太好。“康子,昨天你怎麽不說,我們都不知道你生病了,早知道的話也不會叫你一起去。”
梁康時笑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甄敏也接話:“家裏這前院後院都種了好些果樹,我看這麽冷的天也活不了,要是沒柴燒了就把這些樹都砍了。”
這下話題立刻轉到了果樹身上,誰家前後院沒種幾棵果樹呢?這些樹都種了有十幾年,甚至有二十幾年。雖然今年確實是冷得嚇人,但是村裏人還是懷著一絲微弱的希望,覺得這些果樹明年春天還能如期發芽開花。
“哪能就這麽給砍了,萬一沒凍死呢,要我說,雪埋的這麽厚,果樹未必就凍死了。”
甄敏已經把他們送到了門外:“再看看吧,家裏有幾棵果樹年歲大了已經不怎麽結果子了,砍了也不可惜。”
把人都送走了,甄敏回身一看,梁銜月在屋裏看村裏人帶過來的東西。他們這麽多人到人家家裏去聽講,也不能空著手,每個人都順手帶了點東西。
從兩棵大蔥到一塊臘肉,什麽都有,因為來的人多,湊起來倒是有一小堆。
“怎麽還有人送五花肉啊?這肉現在挺難得的吧。”梁銜月翻看著袋子裏的東西。
她也沒給大家講什麽精妙的知識,就得了這麽一堆禮物,讓梁銜月有點過意不去。
甄敏說:“這些東西也不是都衝著你講課給的,咱們搬回村裏住,你爸的這些堂兄弟叔伯理應來上門看看,這次也是聽說你要講點東西,所以一起來了。”
梁銜月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有些人不是衝著她來的,難怪要在底下打瞌睡。
梁康時湊過來看了一眼:“五花肉是你杜凱叔拿來的,他家豬凍的半死不活的,前兩天殺了。”
杜凱的媽是梁銜月爺爺的第三個妹妹,梁銜月叫她三姑奶。算下來,梁康時和杜凱是表兄弟,梁銜月爺爺這一輩兄弟姐妹很多,導致梁康時的表兄弟姐妹也特別多,所以這種程度的表親也不算是特別親密的關係,等梁康時一家搬到了市裏,兩家就更不怎麽走動了。
這塊豬肉能不能成為兩家人重新走動的契機,梁銜月也不知道,這不是她該操心的事情,她隻需要看顧好自己的父母,然後用心經營海島,讓海島能夠源源不斷的產出資源就夠了,人情往來是父母要操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