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車隊的第三天。

在空間裏舒舒服服休息了一晚上的梁銜月早早醒來,她神清氣爽地走到廚房,看到起得更早的甄敏已經在準備早餐了。

她想起來了,今天確實輪到他們家做飯。

梁銜月看到煮飯的鍋子燈是滅的,上前去打開了蓋子,裏麵竟然空空如也。

她奇怪道:“不是說好了今天早上吃鹹鴨蛋配白粥嗎?怎麽還沒煮粥,要不我現在去淘米?”她有卡式爐,不用生火就能做飯,有了這個借口,梁銜月就能正大光明的從空間裏拿熟食出來,就說是在車裏用卡式爐做的。

甄敏大力搖晃著手裏的罐子:“我想了想,還是不喝粥了。”

她一想到這裏就皺了皺眉:“昨天晚上我去倒洗碗的汙水,聽到有幾個人在討論咱們。說我們總是生火做飯,還從沒吃過藤粉。”

被人盯上的確不是什麽好事。雖然一路上已經盡量低調,可還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所以我們早上吃這個。”甄敏打開了罐子,把裏麵暗黃色的粉末倒出來。

“媽,你哪來的藤粉?”梁銜月立刻湊上來看。這種粉末她這幾天見過無數次,可不就是基地裏最流行的食物——藤粉嗎?

“你嚐嚐看。”甄敏笑著說。

一開始真以為這是藤粉,仔細一琢磨,梁銜月就明白眼前這堆粉末恐怕並不是難以下咽的藤粉,隻是模樣差不多而已。否則他們放著好好的食物不吃,為了幾個人的閑話就跑去吃又幹又苦的藤粉,那才是傻子。

她用勺子尖挑了一些送進嘴裏。沒加水的粉末吃起來當然不好吃,可梁銜月還是在其中嚐出了一絲甜味和南瓜的味道。

“我用山藥粉、南瓜粉加了一點打碎的菜幹粉調的,是不是和藤粉看起來一模一樣?”

梁銜月點頭:“乍一看還真覺得是藤粉。”

甄敏立刻笑了:“我早就有這個想法了。不過要是沒人注意我們,也不會真拿出來吃。這個兌水調成糊糊,當早餐吃還不錯。”

她指了指一邊倒扣在一邊的鋼盆:“你把罩在上邊的盆掀開,裏麵我給你蒸了個雞蛋羹。”

梁銜月離開空間回到車裏的時候天還是蒙蒙亮的,就已經能聽見外麵很多人走動的聲音了。熱水也在這時被送來,經過梁銜月這兩天跟隨車隊的經驗,一般熱水送過來半個小時左右,車隊就該出發了。

甄敏故意把大家都叫出來,把偽裝成藤粉的山藥粉舀出來,因為提前打了招呼,誰也沒露出疑惑的表情,徑直拿著裝了山藥粉的碗去接熱水了。

梁康時站在接水的人群中,看前麵的人先往碗裏倒了些涼水,又接了保衛隊員宋弘申麵前大桶裏的熱水一兌,仰頭就把一碗藤粉衝成的**咽下了肚,然後又要了一點熱水,倒滿了自帶的保溫杯,還把髒了的碗涮了涮,涮過碗的水也沒浪費,通通喝下,一頓早飯就這麽吃完了。

也有的人帶了麵餅過來,隔的有點遠,梁康時也沒看清是什麽麵的麵餅,隻見那人端著兩個廣口的杯子,接了熱水以後立刻把餅放在杯口,隔一會就翻個麵,借用熱水的水蒸氣加熱手裏的麵餅,麵餅有了點溫度以後,就一邊吃麵餅,一邊喝已經可以入口的熱水。

把麵餅掰碎泡進水裏的人也不在少數。

難怪有人會注意到自己家,頻繁生火做飯的確是太顯眼了。

隊伍裏的幾個人梁康時還有些麵熟,是車隊休息時碰巧停在自己家車子旁邊的人。粗粗一打量他們的行李,也沒到隻能吃藤粉的地步,不知道是害怕露富,還是看中藤粉的方便。

看來他們家也要少生火。梁康時一邊排隊一邊想著。

這個想法還沒能付諸實踐,就已經被迫實現了。

從這天早上七點鍾就開始下雨,到了中午車隊停下來休息的時候還淅淅瀝瀝地落著雨點。天空灰蒙蒙的,在這片破敗的國道上,防護欄每隔一段就缺失了一塊,開裂的瀝青裏盛滿了積水,間或有幾棵爪子藤爬到了路麵上,被先前開過的車隊碾成了一灘青色的爛泥。

梁銜月把窗開了個縫,濕漉漉帶著涼意的水汽湧了進來,她輕輕打了個哆嗦,把一邊的厚外套拿過來披上了。

甄敏悄悄給大家塞了飯團,米飯是早上離開空間的時候燜的,現在拿出來溫度正合適。

飯團裏放的是鹹蛋黃和雞肉鬆,酸蘿卜剪成小塊,一起包到餡裏。

早就已經饑腸轆轆的幾個人拉起遮擋的簾子,狼吞虎咽的吃掉了幾個飯團,打了個愜意的飽嗝。路上能吃到這種飯團可真方便,不需要碗筷,兩隻手抓著包裹飯團的保鮮袋就解決了。

梁銜月他們都已經吃完了午飯,熱水才姍姍來遲,是原來的保衛隊員宋弘申提著熱水過來,不過這次他身邊多了一個為他打傘、穿著同樣製服的男人。

梁銜月旁邊的車子陸陸續續有人推開車門出來打水,宋弘申一般都會把水提到他們這部分車隊的中段,前後的人過來都方便,差不多也是梁銜月車子附近的位置。今天宋弘申還沒走到,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慌張的叫聲:“著火了!”

宋弘申放下水桶,甩開給他打傘的那個隊員跑過去,本以為是車輛自燃,害怕爆炸波及其他車子,結果簡單聽了幾句,原來是這個車主因為雨天,悄悄在後車座用酒精爐,點燃了車墊。

外麵是在下雨,可是路麵比旁邊的地麵高出一截,積水淺的連手都捧不起來,附近也沒什麽大點的水窪。宋弘申怕火再燒下去,真的把油箱引爆,跑過去把那桶熱水提了過來,一股腦地潑在了車裏。

火不大,一桶水下去就滅了,可桶裏幹幹淨淨,再倒不出一點水來。

圍觀的人都“哎”了一聲。那可是他們的熱水,中午飯還沒吃,就等著這一口水呢。

中午的熱水沒有晚上多,除去梁銜月這樣有時候不去排隊打熱水的人,一桶水也就夠一人分到一杯多一點,現在連這一口水也沒了。

好幾個人眼巴巴的看著宋弘申,期望聽到他說再去打一桶這樣的話。宋弘申的臉色也不好看,確定火已經熄滅以後,他看了一眼手表,揚聲說道:“基地的先遣隊伍發來消息,結合天氣預報,雨再下下去,前方有一個路段發生泥石流災害的風險等級比較高,我們必須在今晚之前通過這個路段。所以中午休息時間會比較緊張,十分鍾後我們就出發。”

人群裏發出了幾聲小小的抱怨。可這也不是他們能左右的,隻能朝那個著火的車主狠狠瞪了兩眼,要不是他在車裏用什麽爐子,哪會著火?讓他們連一口熱水都喝不上。

施敬確定中午不會再發熱水,沮喪地回到了車裏。

他妻子擰開保溫杯,倒出裏麵最後一點溫水,遞給喊渴的小女兒。

“你別急,不是還有晚上嗎?再說我們也帶了幹淨的水,隻不過有點涼。”

施敬心裏有點煩躁,尤其是知道一會就要出發,今天一天得開上十幾個小時的車,而現在午飯怎麽解決都不知道。

他沉著臉去夠後車座上的行李:“中午吃點什麽?”

妻子道:“給彎彎吃兩塊餅幹,我們是吃饅頭還是餅子?”

為了這次旅途,施敬花高價買到一大盒餅幹,一直到現在都沒舍得吃。他取出五塊餅幹,自己叼在嘴裏一塊,給妻子一塊,剩下的泡在了女兒盛了溫水的碗裏。又取出兩個饅頭和一瓶鹹菜,掰開饅頭夾著鹹菜吃起來。

饅頭一入口,柔軟的口感混合著麵粉的甜味傳來,他怒氣就下去一半了。沒了熱水,也生不了火,起碼他還有白麵饅頭吃,鹹菜裏也有油水,同行的其他人能吃到又冷又硬的藤麵餅就不錯了,更別說那些隻準備了藤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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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可以預料的要開五六個小時的車,梁銜月一家就三個人怎麽開兩台車進行了討論。

一個人全程開下來肯定是累得不行,可他們沒有四個人,沒□□換,再說也不知道中途會不會有休息的時間,能不能停車換人。

同行的黃一峰夫婦倆就是換著開車的,今天上午是易君開,黃一峰放倒了副駕駛座躺了一上午,雖然空間有點小,但是躺著就是比坐著舒服。他們這幾個開了幾天車的人無一不是腰酸腿痛。

下午就輪到黃一峰開車了。季明岑更慘,他連換著開的人都沒有。

最後簡單的商量了幾句,因為上午是甄敏開的車,下午還是梁康時和梁銜月來開,要是中途有換人的機會,甄敏就來替梁銜月。

“要不我先開吧。”甄敏看梁銜月的臉色有些白。

“沒事,我還年輕,身體好著呢。”梁銜月表示自己沒什麽問題。趁著車隊還沒啟程,梁銜月趕緊跑到空間裏,用烹飪爐做了三個烤麵包,切開抹上果醬帶出來,用袋子裝起來給父母一人塞了一個。

“下午餓了就吃一個。”

剛出爐的麵包還燙手,空氣中多了一絲微甜的小麥香氣。這香味讓人想到陽光下的麥田,稍微驅散了連續不斷的陰雨帶來的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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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整個下午都在趕路,雨天天黑的早,一直開到天徹底黑下來,前方的車隊才傳來了停留駐紮的消息。

雨時小時大,倒是一直都沒停。車窗雖然沒怎麽開,車裏也多了幾分潮氣。

看她和梁康時今天累了一天,甄敏就叫梁銜月父女兩個今天晚上到空間裏說,她來守著這裏的兩輛車。

“你一個人怎麽看得過來?”梁康時不讚同。

“這不還有小黑嗎?它可比我睡的輕,有人靠近咱們的車一定會叫。”甄敏怕他們兩個人累出個好歹來。這才出發不到一個星期,幾個人全都神情憔悴、精神恍惚,路途還不知道有沒有過三分之一,再這樣下去可怎麽得了。

剛吃過晚飯,梁銜月就和梁康時迫不及待的鑽進了空間裏。她實在是太累了,整天的坐著不能活動,全身的關節仿佛都像是鏽掉了,一活動就發出哢哢的響聲。

時間還不到八點,可她剛一沾到枕頭就睡著了。再醒過來的時候海島裏還是黑漆漆的,摸出放在床頭的手機,梁銜月看到現在的時間是淩晨三點半。

覺得自己似乎是睡飽了,梁銜月帶著個毯子離開了空間,出現在進海島之前所呆的副駕駛位置上。

旁邊躺著的是來幫她看車的甄敏,窗外嘩啦啦的雨聲提醒了梁銜月,這雨似乎一晚沒停,而且還下得更大了。

甄敏蜷縮在座位上,緊緊扯著身上的毯子,梁銜月伸手摸了摸她的腳腕,觸手一片冰涼。

一定是降溫了。

梁銜月立刻又回到空間裏,燒了一大壺熱水,裝進兩個熱水袋裏。

熱水袋用毛巾包好,試過溫度不會燙傷以後,梁銜月把熱水袋放在了甄敏腳下,另一個則是放在了她的身側。甄敏也是累壞了,到現在也沒醒,睡夢中的她感受到了熱源,竟然不由自主的把放在腰側的那個熱水袋抱在了懷裏。

梁銜月把自己帶出來的毯子也輕輕蓋在甄敏身上。肚子突然咕嚕的叫了一聲,在安靜的空間裏十分醒目。她正準備到空間裏給自己弄個早餐吃,聽到車子後備箱那裏似乎傳來了一些動靜。

隻是這聲音淹沒在磅礴的雨聲裏,倒像是她的錯覺。

梁銜月又側耳傾聽了一會兒,聲音似乎再次響起,而且從車裏往後望,也看到黑夜裏有個模糊的人影站在他們的車後。

梁銜月想也不想的推開了車門,衝進了雨幕裏。

試圖撬起他們後備箱的人穿著一件雨衣,臉被擋得嚴嚴實實,手裏拿著個撬棍。他看到梁銜月突然衝出來也嚇了一跳,立刻跑開了。

雨大得簡直要睜不開眼睛,梁銜月抬腳去追,那人仗著這附近全是車,和她繞起了圈,更是半蹲著藏在車後行走,天色又昏暗,幾步遠就一片漆黑,這人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梁銜月沒有抓住人,還被大雨淋了個透。等她回到車子的時候,甄敏終於也被嘈雜的雨聲吵醒。

她看見落湯雞一樣的梁銜月,嚇了一跳:“你怎麽跑出去了?”

梁銜月恨恨地說:“有人想撬我們的後備箱蓋子偷東西,讓我撞個正著,就是可惜沒抓到人。”

甄敏看她手都發抖了,趕緊說道:“別想著抓賊了,你快去換一身幹衣服。”

梁銜月正在氣頭上,還沒注意到自己已經冷得不行,進空間之前還有心思叮囑甄敏:“要是那人再敢來,你可別出去抓人,你就大聲喊人,這周圍這麽多人,肯定能把他抓住。”

梁銜月起了個大早,什麽都沒做成,反倒被大雨澆了個透。她趕緊跑到空間裏洗了個熱水澡,又換了一套衣服,吃了梁康時煎的兩個荷包蛋,又急匆匆的跑出來,看看車隊是不是要出發了。

出來一看,外麵倒是熱鬧,天還沒亮,車隊眾人已經都起來了。昨晚下了一整晚的雨,這會終於停了。

梁銜月問甄敏:“媽,要出發了嗎?”

甄敏視線還落在聚集的人群裏,搖頭:“本來是該出發了,現在不好說。”

梁銜月聽著那邊傳來的聲音,似乎是吵起來了。“丟東西了?”梁銜月捕捉到幾個字眼。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個撬咱們家後備箱的人,反正有好幾家人的東西都被偷了。那些行李塞到後備箱都蓋不上的車子損失尤其嚴重,偷起來容易,還那麽顯眼,最先被人盯上。”甄敏說著自己聽到的消息,“昨天又下了大雨,掩蓋了聲音,很多人不知不覺就被偷走了東西。”

好幾個被偷了東西的人義憤填膺地圍著車隊的保衛隊員,要求他們幫忙找出偷盜的人。

“你有什麽線索?”一個保衛隊員問道。

那人氣憤地說道:“哪有什麽線索?一早起來東西就被偷了,白天太累晚上就睡得死,一點動靜都沒聽見。”

又有人說:“反正就是這麽些人,荒郊野嶺的,也不可能跑出別人把我的東西偷了,一個個搜搜看,肯定跑不了。”

宋弘申眉頭緊鎖,別說他能不能做得了這個主,有權限下令搜查,光是一個個車子搜過去,今天還能不能出發了?難道要整個車隊都陪著他們在這裏抓小偷嗎?

旁邊圍觀的人突然發現自己的東西可能被搜查,也麵露不滿。他們千裏迢迢的去塔城,重要的身家都放在車裏,一下子暴露在這麽多人麵前,豈不是告訴別人快來偷?

“你丟東西憑什麽搜我們的車?你有證據就拿出來,沒證據不要在這浪費時間!”

“你這人怎麽這樣,小偷不揪出來,下一個被偷的說不定就是你家!”

“你XX的咒誰呢?”

各處都是吵架的聲音,場麵一時間陷入了僵持,誰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對講機裏發出了沙沙的聲音,緊接著裏麵傳來了十分鍾後出發的消息,宋弘申擠出人群:“注意了!車隊馬上出發,晚上睡覺的時候注意個人財物,別讓昨晚的事再發生了。”

就是這事他不打算管的意思。

其他人聽到要出發的消息,趕緊都回到了自己的車裏。路上隻剩下那幾個丟了東西的人茫然站立,滿腔怒火無處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