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誠在聽到來自底下許多官將傳回的捷報後頗為高興,便看向朱元璋等說:

“現在看來,我們已經不必擔心元兵會打到太平城了,因為我們義軍的許多官將的勇猛善戰程度,已經出乎人意料之外。”

眼下的大勝,的確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至少是出乎章誠的意料之外。

因為明初這段元兵大舉複攻太平的曆史,在史料上記載的特別簡單,就提到了朱元璋和徐達,轉折戰役就隻有徐達設伏生擒陳野先的內容。

好像其他人都是在吃幹飯一樣。

當然,官史要忌諱的東西很多,所以會故意淡化許多人物。

章誠對此也不奇怪。

而現在親自經曆後,章誠才明白,義軍能大勝的確是因為整個義軍還在上升期,許多人都很敢拚,且很有智謀。

朱元璋這裏也笑著說:“幸而章先生提議給弟兄們便宜之權,而也因此看來,我們義軍兄弟中的確不少是可為將來名帥名將的。”

“邵榮、徐達、鄧愈、常遇春皆可大用!”

朱元璋接著又補充了一句。

章誠點頭笑了笑說:“主帥對用兵的微末細節掌控過度,本就易使底下不好靈活應對突**況,何況眼下,我們各軍還不夠完全統一,自然更需要放權,不行微操之事。”

朱元璋頷首:“那接下來,就讓他們繼續發揚,讓邵榮、徐達、鄧愈、常遇春等分攻真州、溧水、溧陽、句容、蕪湖諸地!”

朱元璋說後就看向郭天敘和張天佑、馮國用三人:“諸公以為如何?”

郭天敘現在心情有些複雜。

他沒想到底下各官將在獲得便宜之權後,會表現的這麽優秀。

不過,他倒是沒有讓他的官將便宜行事,而是暗中下令,讓自己的人皆按兵不動。

結果導致,現在表現突出的,皆不是他的人。

這讓郭天敘頗為後悔,後悔不該太有想保存實力的心思。

所以,郭天敘這時也就訕笑道:“自是妥當!隻是可恨我麾下胡泉、謝直他們,竟過於謹慎,而未出去與元兵對戰。”

張天佑也有些後悔沒有像邵榮一樣,主動帶兵出去,使得現在表現突出的義軍官將除了朱元璋的人和新駙的義軍官將外,就是邵榮的兵馬,以至於郭氏舊部中,他和郭天敘開始有功績還不如邵榮的趨勢。

故而,張天佑則道:“自當如此,我會勸趙繼祖他們也積極去分攻周邊諸地,而非留在城內吃白飯。”

“我自是聽上位的,舍弟所領兵馬留守江北,眼下可令其奪回沿江裕溪口與曆陽諸地。”

馮國用說道。

朱元璋聽後頷首:“那好,便以中書省的名義,下令各軍千戶以上官將,分攻諸地,具體怎麽分派就由郭平章來。”

郭天敘頷首。

作為分管武事的中書省平章,郭天敘承擔著類似參謀總長的角色,具體負責分派哪路官將去攻打哪裏。

郭天敘接下來也沒再有保存實力的想法,果斷讓自己這邊的胡泉、謝直等皆領兵出去攻打周邊城池,且措辭嚴厲,要求胡泉等要務必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因為郭天敘的確是被邵榮、徐達、鄧愈等刺激到了。

“照這樣下去,我們如果再不拿出亮眼的戰績,在諸軍中的威望,別說要不及朱元璋和章先生,隻怕會連邵榮、徐達、常遇春、鄧愈、李善長這些人都不如。”

“我更擔心的是,這樣下去,我們的人會因為覺得是我們無能,不得天佑,所以斷了他們的進步之路,而轉投朱元璋、邵榮他們!”

“所以,天敘啊,接下來別再有自存實力之心,是必須要立些大功證明自己才行的。”

而且,張天佑以見自己姐姐張夫人之名,在私下與郭天宇、郭天爵小聚時,也特地對郭天敘提起了此事。

“天爵爺是一樣!”

說著,張天佑還囑咐了郭天爵一句。

郭天爵現在還隻是郭天敘和張天佑麾下第二軍的一個獨立營指揮使,戰功上連郭天爵和張天佑麾下的胡泉、謝直、趙繼祖等都還不如,更別提跟徐達、常遇春比。

所以,張天佑也就特地提醒了一下郭天爵。

郭天爵則頗為不甘地說道:“這還不是因為現在丞相是他朱元璋!我們得防止朱元璋卸磨殺驢,所以必須自存實力!”

“可不能隻知道自存實力,沒有持續的戰功,底下有進取心的兄弟們也是會跟我們離心離德的。”

“武功他也是德望的一種!”

張天佑說後就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癱坐在了椅子上。

“舅父,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們也不是真的怕死,真的不敢去戰場上殺敵立功。”

“隻是,我們不想給他朱元璋做嫁衣!”

“我的意思,我們不如現在就出去單幹,自己為自己打江山,隻要我們是自己為自己打江山,咱當先鋒,哪怕為我郭家戰死沙場,咱也心甘情願!”

郭天爵這時站起身說了起來,且看向郭天敘說:

“兄長,我現在也認了,以後你是君,我是臣,以後我們兄弟同心,共建大業!”

“單幹?”“怎麽單幹?”

郭天敘苦笑了一下,然後問起郭天爵來,且又道:

“現在江北是李善長和馮勝的人把守著,還有邵榮的人,江南這邊,皆是朱元璋的人和他那大侄子朱文正的人,我們呢,連一個自己控製的城池都沒有!所以別說火並,就算出去,也得重新打下一座堅城,發展根基才行。”

“那就打下一座堅城!”

郭天爵豪氣幹雲地回了一句,就道:“他朱元璋、朱文正能打下堅城,我們憑什麽不能,我們之前也不是沒打下過堅城。”

“你覺得朱元璋會放我們出去自辟基業嗎?”

張天佑這時則問了郭天爵一句。

郭天敘跟著頷首:“舅父沒有說錯,不但朱元璋不會放,我們自己弟兄裏,隻怕也有不少不願意放棄妻兒老小出去單幹。”

“那難道真就要認他朱元璋為君?”

“他憑什麽!”

“他不過是我郭家一個婢仆一樣的養女婿,要知道,他妻子馬氏在我娘麵前,都連坐著的資格都沒有!”

郭天爵很激動地說了起來,又道:“現在卻要做我們的主子,想想就不服氣!”

“舅父,大哥,你們真接受得了?”

郭天爵接著又問起郭天敘和張天佑來。

“先走一步看一步,無論怎樣,現在他朱元璋不是我們的主子,隻是我們的同僚,不過是官位上高一些,而這也不過是大家推選決定的,是看誰的戰功誰的威望大,隻要我們威望戰功超過他朱元璋,不愁不能後來居上。”

張天佑沉吟片刻說了起來。

郭天敘頷首,看向郭天爵:“也隻能如舅父所言,走一步看一步,無論如何,接下來,我們的確是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

“那行,我也出戰,兄長,你安排我去打宣城吧。”

郭天爵說道。

郭天敘道:“我已準備以中書省的名義,讓天祿去打宣城,你留在太平城內。”

郭天爵聽後頗為失望,不禁攤手:“不是,兄長,你到現在都還防著我,怕我在威望上超過你?”

“現在他朱元璋都快騎到我們頭上了,你還寧肯讓郭天祿這個非嫡親的族人去宣城立功,也不讓我去?”

“這樣,我郭家怎麽重新振作起來?!”

郭天爵很是激動地大聲問著郭天敘,然後背過了身去。

郭天敘咬了咬牙,道:“我不是防著你,怕你立功,我是不想失去你這麽一位親兄弟!”

“接下來,肯定要打集慶,我打算主動請纓,想他朱元璋不會不給我們這個麵子,何況,還有舅父會幫著我說話。”

“而若我要去打集慶,沒事則已,若有事,則我郭氏一門還能有你這麽一位子弟撐著,娘身邊也還能有個給他養老送終的兒子!”

“所以,現在若是派你出去攻打宣城,你要是有個好歹,你讓我怎麽放心去打集慶?”

郭天敘這麽說後,郭天爵隻是嗬嗬冷笑:

“兄長,你說的真是比唱的好聽,你若把你和舅父的第二軍精銳皆派給我,我能有什麽損失?”

“我怎麽可能都派給你!”

“且不說,現在中書省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我這樣做會被章先生和馮國用他們質疑統兵能力,就算是我說了算,我怎麽可能放心把所有賭注都押在你郭天爵一個人身上?!”

郭天敘厲聲說了起來。

張天佑見此勸道:“好了,你們弟兄倆不要再吵了。”

張天佑說著就看向郭天爵:“聽你兄長的,他現在怎麽說也是中書省平章,是你上官!”

“是!”

郭天爵無奈應了一聲,而對郭天敘說:“大哥,你就堤防吧,別堤防到真等朱元璋當了皇帝,那時,你後悔都來不及!”

郭天敘揮手:“隨你怎麽想!”

……

“接下來,打集慶,我估計著郭天敘他們會主動請纓。”

這裏,章誠也主動對朱元璋說起自己對接下來打集慶的看法來。

朱元璋頷首:“他們其實內心一直還是瞧不上咱的,覺得咱,比他們低賤!別說居於他們之上,就是平起平坐也不夠格。”

“天下瞧不上上位的,覺得上位低賤的多了去了。”

“不隻他們兩個,像那個任知恭,還有之前的李普勝這些人。”

章誠則直言笑著對朱元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