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灑地,整個臨口道一片金黃。
一聲震驚天地的叫喊,響徹到整個峽穀之間。
“娘!”
刀身刺穿了自己的小腹,蕭茹倒在傅守義的身側,那鮮血印的殘陽通紅。
梁君的嘶吼,貫穿著每一個人的耳朵。當他快步趕來的時候,蕭茹早已經氣絕身亡,連留下遺言的機會都沒有。
生死宮的人全都繳械投降,此役劉勉大勝,隻是誰都看得出來,他並沒有絲毫高興的神色。
朱佩瑤死了,劉勉一直把她當作自己的親生孫女,可她就在自己的眼前死了。
紅顏薄命,卻是什麽都沒留下。
比劉勉更加傷心絕望的人,是梁君。
一天之內,他失去了最愛的人和最親的人。
在場的人,沒有人能夠體會到他這種傷痛。
唐菲兒看著梁君失魂落魄的樣子,或許她能夠理解吧。
大軍回朝,寂靜的臨口道隻留下殘血屍身。
朱佩瑤的屍首被劉勉要回,她畢竟是朝廷的公主,便是死了,也得入葬皇陵。而梁君依依不舍地看著“朱佩瑤”的離去,直到夜深之時,才抱起蕭茹的屍體。
他將蕭茹和傅守義葬在了臨口道的山崖頂。
雖然他不喜歡傅守義此人,但是他也清楚,蕭茹之所以自殺,也是對傅守義用情至深。身為人子,他最終還算選擇了饒恕傅守義,將他葬在了自己母親身旁。
看著眼前兩個不高的墳頭,連墓碑都沒有的墳頭,梁君深深下跪,一直未起。
朝陽升起,新一天的陽光照在梁君的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看著他這樣頹靡的樣子,唐菲兒心痛莫名,她終於忍不住上前,將梁君狠狠一把拽了起來,喝聲說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人死不能複生,你何苦這麽折磨自己?”
梁君連看都沒有看唐菲兒一眼,他的目光隻是落在那兩座墳頭上。
他活著,可是跟死去沒有什麽區別。
他已經失去了生活下去的信念。
唐菲兒見著他完全沒有聽進自己的話,也是著急著,朝著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認識的梁君自信、機靈,對所有事情都信心十足,從不妥協,可不是你現在這個模樣。”
梁君依舊沒有回頭,不過這一次他卻是開了口。
“你走吧,不要再讓我見到你。”
唐菲兒差點懵住了,她聽見了梁君的話,可是她怎麽都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話真的是他說的嗎?
“你說什麽?”
梁君重複了一聲,語氣依舊冷淡,比陌生人還要不如。
“我讓你走,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為什麽?”唐菲兒靜靜地站在一旁,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隻是梁君卻沒有看到她眼中早已經噙滿了淚水。
梁君總算回過頭來,看著唐菲兒,隻是雙眼之中再沒有任何情感,冷漠。
“為什麽?你還問我為什麽?要不是你擅作主張去救瑤兒,瑤兒怎麽會死?她怎麽會死?”
梁君說到最後,更是像極了咆哮。
唐菲兒此刻也喊叫起來,大聲說道,“我要是不救她,難道就要眼睜睜看著你自絕在鄒隆麵前?我已經舍掉性命去救她了,可我也沒想到……”
“你不要說了。”梁君此刻徹底爆發,那因怒吼而近乎扭曲的臉,現在在唐菲兒眼裏看來,卻是那樣的陌生,“她已經死了,你就算舍掉性命又能怎樣?她還是活不過來。”
唐菲兒心裏真的猶如死灰一般,她冷冷地看著梁君,眼淚早已止不住,她說道,“我就算死了,也抵不過她在你心中的地位……”
梁君冷視著唐菲兒,看著她那落寞的眼神,他放佛不敢麵對,直接扭過了頭來,冷冷地說道,“你,不是她!”
唐菲兒走了,徹底死心地走了。
空****的山頂,隻留下梁君和他麵前的兩座墳包。
…………
嵩山,在曆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這裏是曆代皇帝祭天的地方,也是萬千佛教教徒的的聖地。在江湖人眼裏,這裏同樣是所有人心目中的聖地。
因為,少林寺就在這裏。
“天下功夫出少林,少林功夫甲天下”,說的就是這個地方。
梁君曾在少林居住數月之久,而且寺中的普善方丈更是對梁君青眼相加。
方丈室內,梁君跪拜在普善和尚的麵前。
普善和尚盤膝在榻上,看著許久未見的梁君,心裏麵卻是五味雜陳。
臨口道的事情,他多少也聽說了一些,對於發生在梁君身上的事也略有耳聞。
“你俗根太深,與我佛無緣,還是斷了這念頭吧。”
梁君抬起眼來,看著普善方丈,隻是雙眼之中再無往日的神采。十來歲的年紀,卻像是七八十歲的老者一般,早已經淡漠了世事與生死。
“‘佛曰:人人是佛,無一人可渡’,方丈為何不肯收我?”
梁君搬出了佛祖的言論,自然是將普善的回絕之話堵死。隻是普善也並非善於之輩,聽到梁君這麽說,當即又是說道,“入我寺門,當斷了五葷三厭,秉持三規五戒,你俗根為根,為何做得了?”
梁君雙目依舊死寂,直說道,“弟子已斷了煩惱絲,今後隻願與青燈相伴,伴古佛為生,還請方丈成全。”
普善見著梁君堅持,也不好多作回絕,隻得閉眼說道,“如此說來,你真是誠心皈依?”
“是!”梁君答道。
普善微微睜開雙目,又說道,“如此,你便答允老衲三事,算是對你誠心與否的試驗。若你能做到,老衲便收你入門,若你做不到,便自行離去,莫要糾纏。”
梁君略微皺眉,但也不願就此放棄,抬眼看著普善和尚說道,“還請方丈說來。”
普善和尚慢慢閉起了雙目,開口說道,“你混跡江湖,為盜多年,罪行難恕。今朝你下山而去,待做完十件善事,再來見我。”
“十件善事?”梁君略微沉吟,又是疑聲問道,“何等善舉,可謂善事?”
“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此善事當為救人之功。”普善方丈又是說道。
梁君略微沉思,心想著不過十件善事,也花費不了多少功夫。而且自己曾經也的確做過偷盜的惡事,眼下既要入得寺中,有些磨難,也算正常。
想罷,梁君鄭重點頭,說道,“弟子答應方丈,救十人之命後,再求方丈收留。”
說完之後,梁君起身,獨自出了方丈室。
梁君離開之後,普善和尚緩緩睜開雙目,口中不免有些嗟歎,“阿彌陀佛。”
普善和尚與盜門祖師牛光腚乃是本家兄弟,對於梁君這樣的盜門後輩來說,他也將之視作了自己的晚輩。眼見著梁君如今的模樣,普善和尚也說不出的傷痛,隻是喃喃自語著,“癡兒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希望能領會老衲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