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要不我先離開?”
皇帝剛剛殺了王大人一家,而這期間,趙皓瀾不遺餘力的想幫王大人平反冤案。
更在王大人被殺之後,公然的幫他收屍,埋在了京城外。
此舉必定會激怒皇帝。
她作為趙皓瀾的未婚妻,在京城又招搖過市,又開報社又開雜誌社,整日拋頭露麵,也處於話題和風暴的中心,惹得不少人視她為眼中釘。
如此夫婦二人,卻跟長公主走得極近。
她隻怕因為自己的關係連累到了長公主。
哪成想,長公主卻冷靜道:“你離開做什麽?你越是躲著,陛下越是多疑,反不如堂堂正正的,再說了,我自小與皓瀾的母親、振勇侯和王大人青梅竹馬,這陛下也是知道的,與你走得近,又有什麽稀奇?”
“…好吧。”
見公主如此說,秋望舒也隻好留下來,但心裏還是突突的。
畢竟皇帝出宮不是小事,一年到頭也不會有幾次,而這次出宮,竟不提前打招呼就來突襲長公主府,隻怕是對長公主生了疑心。
此時,大街上。
皇帝正帶著李成章和禮部侍郎王浩丘在街上閑逛。
他們三人都做尋常布衣打扮,身後隻跟了五個隨從,但左右附近,卻全都是暗暗跟著的侍衛,其中,更有大內統禦葉刹。
時值秋末,天氣清爽。
皇帝雖不是真的為了散心而出宮,但這麽吹吹風,在大街上走一走,心境卻也開闊了不少。
他看著道路兩旁人來人往的鋪子,心頭很是高興,覺得這都是他勵精圖治的功勞,隻是看了一會兒,忽然問道:“秋望舒的報社在何處?”
李成章一怔,沒接上話,王浩丘道:“啟稟陛下,秋小姐的報社和鋪子都在城西。”
長公主府位於皇城邊緣,還在城南,距離城西,要走過去,怎麽也得小半個時辰的時間。
“哦?她還有不少鋪子?”
王浩丘笑道:“秋小姐經商有道,除了報紙和雜誌鋪子之外,另有熏香鋪子、裁縫鋪子、文房四寶鋪子,聽說,近日來又開了一家武館。”
“武館?”
皇帝挑眉,單純好奇。
“她一個女子,開什麽武館?”
王浩丘笑道:“秋小姐蘭質蕙心,看到兩幫乞丐當為了搶一處地盤當街打的頭破血流,便找了大夫去給他們醫治,後來又開了一處武館,把那些乞丐都招攬進去,給乞丐落了戶。”
“哦,竟有此事。”
皇帝點了點頭,回憶自己當初見秋望舒的那一麵,至今仍記得她清麗的容貌和清脆的聲音。
若不是她已與趙皓瀾有婚約,單憑她這一手造紙的好手藝,他倒是可以效仿先帝,把她留在宮中做個女官,甚至,破例直接納入後宮。
可惜,讓趙皓瀾搶了先。
拐過牆角,王浩丘立即道:“陛下,前麵就是長公主府了,要不要微臣通傳一聲?”
皇帝搖頭:“直接過去吧。”
到了長公主府門口都不通傳,陛下這分明是想打長公主一個措手不及。
王浩丘一麵往前帶路,一麵在心中優思不已,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就算皇帝懷疑長公主什麽,也不能來個突然到訪這麽明顯吧?
到了長公主府門口,王浩丘上前扣門,門房見來人穿著華貴,相貌堂堂,便恭敬道:“閣下是?”
“禮部侍郎王浩丘,長公主在不在府上?”
門房道:“長公主正在府上,小的這就去通報。”
王浩丘卻直接推開門道:“不必了,你就在前麵帶路吧。”
“這怎麽行!”
門房正要拒絕,王浩丘卻直接把皇帝請了進來:“讓你帶路你就帶路,這是聖上口諭。”
“啊!”
門房一聽,終於不敢再廢話,帶著他朝院子裏走去。
自從長公主搬出皇城,這還是皇帝第一次過來。
整個府院不大,卻修的滿滿當當,凡是能看到的空地,不是堆著假山,就是摞滿了岩石,哪怕有人偷偷闖進來,隻要躲在這亂石堆裏,想發現也難。
李成章和王浩丘也是第一次來,心中好奇,但王浩丘一路跟著皇帝,目不斜視,李成章卻猴子似的東張西望,仿佛劉姥姥逛大觀園。
沿著曲折蜿蜒的回廊走上半天,到了一處拱門前,便見幾個婆子正守在門口閑聊天。
“咳咳。”
王浩丘大聲咳嗽,終於引得那幾個婆子看向這邊。
那幾個婆子過去都是宮裏頭的嬤嬤,曾見過龍顏的,因此在看到布衣打扮的皇帝之後,立即哎呦一聲,噗通跪了下去。
皇帝微笑著上前:“開門吧。”
“是。”
這兩個嬤嬤是長公主特地叫過來的,她們還真不知道皇帝過來,如今見到,也是嚇得發抖,同時顫顫巍巍的打開了院門。
皇帝走進院子,搭眼一看,隻見到處都是繁花異草,而且長勢很好,枝繁葉茂,若是夏日,在此間乘涼歇息,想必是很愜意的。
但到了秋天,日光本來就不多,加上這麽多樹蔭綠草,不免有些陰氣森森。
這時,隻聽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
“當時的大詩人都把她比作是瑤台上的仙子,說她穿一件衣裙,便像是雲,像是花朵一般,那是真真切切的花容月貌,玄宗看了怎麽會不喜歡呢?簡直就是一見鍾情!可她不但長得美,還琴棋書畫,無所不精!”
皇帝聽到此處,不禁一笑,插嘴道:“是誰家的姑娘這般美?”
長公主正側臥在榻上,聞言立即起身:“陛下?您怎麽來了?”
她立即便要行禮,皇帝卻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姑姑何必多禮,咱們之間乃是血緣至親,又不是外人。”
他這麽一說,秋望舒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趕緊跪下磕頭。
“臣女秋望舒不知陛下降臨,有失遠迎,還望陛下恕罪!”
皇帝笑了笑,親自將她扶起,又打量她一番,隻見她今日打扮和那日進宮時不同,一身利落的衣衫像是男子裝束,卻讓她一張清水芙蓉般的臉顯出幾分英氣,更顯秀顏絕倫。
“是朕不許他們通傳,你又何罪之有?來,你不是在給長公主講故事嗎?便繼續講,讓朕也聽一聽你這張小嘴,還能吐出什麽新鮮故事來。”
其實早在陛下來之前,長公主就收到了消息,得知陛下要來,因此便和秋望舒演了這一出戲。
長公主甚至還猜到,陛下必然會想繼續聽下去這個故事,隻為了要看看平日裏她都在聽什麽做什麽。
秋望舒心中暗暗稱讚長公主料事如神,同時也大著膽子,把楊貴妃的故事講了下去。
這故事在講楊貴妃,但也在講亡.國.之.君。
一般人當著皇帝的麵,可不敢提這個話題。
秋望舒敢,倒不是因為她不怕皇帝,隻是覺得玄宗亡國,是美色誤事,而當今皇帝的問題在於庸碌無能。
兩者沒有共同點,皇帝便不會感到冒犯。
“貴妃實在是走投無路,隻好順應民意,吊死在了馬嵬坡。”
講完整個故事,就連皇帝都哀歎了一聲:“自古紅顏命薄啊。”
秋望舒忽然追問道:“陛下,如果楊貴妃是您的妃子,您也會這麽寵愛她嗎?”
一聽這話,王浩丘當即怒斥:“大膽!秋縣主,您怎可將故事裏的亡.國.之.君,與陛下比對!”
“啊?我…”
秋望舒嚇得立即跪在了皇帝麵前。
“陛下,臣女沒有這個意思,臣女隻是好奇陛下是一國之君,胸懷天下,皇宮裏麵又有那麽多的美人作伴,好奇陛下如果遇到了如此絕色美人,是不是也會要美人不要江山。”
“你還說!”
王浩丘正要斥責,皇帝卻笑著擺了擺手:“好了,你這麽凶做什麽。她一個小姑娘,又是情竇初開,想些風花雪月之事不奇怪。你起來吧。”
“謝陛下。”
秋望舒站起身來,笑眯眯的看了王浩丘一眼,又看向皇帝,重新問道:“陛下,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皇帝聞言但笑不語,長公主無奈的拍拍秋望舒的胳膊:“你呀,平時和我沒大沒小的就算了,怎麽在陛下麵前也如此放肆。美人雖好,卻也不能跟黎民百姓,萬裏江山相提並論。話本裏的故事怎能當真?”
“是臣女多嘴了。”
皇帝擺擺手笑道:“無妨,你這故事講得不錯,對朕是一種警戒,皇後聽了也必然歡喜。你有空,不妨也進宮給皇後講講這個故事,她必然喜歡的。”
“皇後娘娘?”秋望舒為難的低下了頭,“可是,臣女聽說白夫人常常進宮見皇後娘娘的,臣女怕皇後娘娘不喜歡臣女。”
皇帝好奇不解:“哦?這是為何?”
長公主連忙道:“陛下有所不知,皓瀾和刑部侍郎白大人的女兒青梅竹馬,這丫頭便拈酸吃醋,和那白家小姐不怎麽對付,她這是以小人之心,懷疑人家要在她背後說人家壞話呢!”
“哦,哈哈,原來如此。”
聽了這番解釋,皇帝竟被逗得笑了起來。
這些事情平時本搬不上台麵的,若是在禦書房有人說給他聽,他定然心煩惱怒,說不定還會怪罪於秋望舒。
但現在不同,家院裏,花園中,氣氛其樂融融。
秋望舒仗著年紀小,做無辜無知狀,率真熱誠,想到什麽說什麽,一副不把皇帝當外人的模樣,反倒讓皇帝也卸下了心防,權當聽些八卦逗趣了。
“你放心,那白夫人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皇後麵前搬弄是非,這樣吧,姑姑,不如明後天,你親自帶她進宮見見皇後,朕覺得,皇後一定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