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位於北方,當地的建築風格,也多偏豪放實用的類型。

但當秋望舒和青梅走進禮部尚書府中的時候,卻領略到了一番南方園林才有的雅致幽靜。

香橋水榭,滿眼的芙蓉翠竹。

負責接引客人的丫鬟帶著她們進了會客廳,等她們進去的時候,廳裏已經來了不少人。

看的出,諸位小姐彼此都是熟人,且關係不錯,不時發出陣陣笑聲,花紅柳綠的衣裳映襯著門外的清風海棠,美的像幅畫。

“咦,你是秋家妹妹吧!”

秋望舒正以一個旁觀者在欣賞這畫麵的時候,一團火紅的顏色,忽然飛到了她麵前,親熱的拉起了她的手。

“真是聞名不如見麵,外頭人都傳你貌美絕色,今日一見,果然不俗呀!”

青梅適時的在身後小聲提醒:“小姐,這位便是王小姐。”

“是我是我,我便是冒昧把妹妹請來的王小姐,你呀,叫我冰兒姐就行啦。快來快來,裏麵坐。”

接著,王雁冰連回話的時間都不給,就拉著秋望舒坐到了桌前,而且是,直接坐到了她的身旁。

這是貴客的位置。

秋望舒不知道,桌旁邊緣的幾位小姐卻是紅了眼。

她們巴結王雁冰幾年的時間了,都沒機會往那位子坐上一坐,秋望舒不過第一次來,真是好大的臉!

“秋家妹妹,我真高興你來。不瞞你說,你辦的那些報紙,我每期都買了。還每次都買好幾份,因為呀,我家裏頭的姐姐妹妹,都來跟我搶著看!”

王雁冰的名字裏雖然帶著個冰字,卻很是愛笑,說一句話的功夫,自己要被自己逗笑好幾回。

熱情爽朗的勁兒,很快就感染到了秋望舒。

她也跟著感激的彎起了嘴角:“多謝冰姐兒捧場。”

“對了,我聽說,你跟振勇侯府的那位小侯爺訂婚了?”

見秋望舒點頭,王雁冰又笑了起來。

“你真是好福氣呀!你是不知道,咱們京城上下不知道多少待字閨中的小姐聽說這件事,都哭濕了枕頭呢!秋家妹妹,你快說說,他是怎麽向你提親的?”

“啊?”

秋望舒做夢也沒想到來參加個花會,這些貴門小姐會八卦到自己的婚事上。

她毫無準備,不免一時語塞。

怎麽提親?

他親自上門提的親。

但在這個時代,其實多少有些於禮不合,尤其在座的都是頗為講究規矩的深門大戶,對“三書六禮”較真的緊。

秋望舒隻怕說出來,更落人口實,連累的趙皓瀾也被說三道四。

想了想,便打哈哈道:“提親統共就那麽些規矩,哪有什麽可說的。”

哪知她話音剛落,一旁忽響起一個酸溜溜的聲音。

“你也別高興的太早,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表哥府上規矩又多,他頭腦一熱自己定的親,還未必作數呢。”

此言一出,熱絡的房間立即安靜了下來。

說話的正是在馬車上掌摑自己丫鬟,在府門口刁難她的那位白小姐。

“這倒也是,小侯爺不過下了趟京,竟擅作主張把婚事給定了下來。聽說侯府夫人很不滿意,侯爺也頗有微詞呢。這件事到頭來怎樣,還未可知。”

“我看啊,秋小姐你也別到處宣揚了!到頭來萬一這婚約作廢,你這臉往哪兒擱啊。”

坐在白小姐身邊的兩位小姐也隨即出聲附和起來,看向秋望舒的眼神,充滿了排擠之意。

但凡秋望舒出身好一點,她們也不敢如此放肆。

便是看準了秋望舒自青州而來,在京城沒一點人脈。

而秋墨雖當上了刺史,也不過是從五品下的官銜,在京城這些豪門貴族的眼裏,如同芝麻大小。

她們才肆無忌憚,釋放惡意。

對於和趙皓瀾的婚約,秋望舒還真沒往心裏去過。

事實上自從那日趙皓瀾開出無數條件**她與他訂婚之後,她便再沒有過問過。

要不是今日這些貴女忽然提起,她都要忘記了自己已有婚約在身。

不過,眼見她們如此拈酸吃醋,擠兌個沒完,秋望舒的眼神也不禁冷了下來。

“皓鑭提親,我既答應了,便是相信他的人品。白小姐身為皓鑭的表妹,卻在背後編排他三心二意,視婚姻大事如兒戲,究竟是何居心?”

擠兌秋望舒的人雖多,但秋望舒早就看出來了,其他人不過是那位白小姐的朋友,故意附和她罷了。

擒賊先擒王。

隻要她能堵住白小姐的話頭,其他人便也隻能跟著閉嘴。

果然,她此話一出,白小姐立即氣的臉色煞白:“你!你胡說什麽!我幾時編排我表哥了?我說的明明是、是……”

是你這個狐狸精勾引我表哥!

這後半句話,白小姐是再蠢也不敢當眾說出口的,否則落到表哥耳中去,她豈不是自尋死路?

“哼!我堂堂刑部侍郎千金小姐,不跟你這個鄉巴佬一般見識!”

“嗤!”

哪知道她這話一說出口,秋望舒還沒說什麽,坐在那位白小姐對首位的一位綠裙小姐先冷笑出聲了。

“秋家妹妹自進門以來,從未主動提過婚約半個字。倒是有些人,婚約前婚約後的說個沒完。那語氣,倒好像小侯爺跟秋家妹妹解除婚約,就會輪到她似的。”

說完,她便笑眯眯的磚頭看向秋望舒。

“秋家妹妹,你也別往心裏去。有些人呀,做夢太久,卻轉瞬成空,這心裏頭苦哇!見了你,自然是要發瘋的。”

白心語氣的拍案而起:“唐莫如!你說什麽!”

那位唐小姐卻絲毫不懼,冷笑一聲:“嘴長在我身上,我愛說什麽便說什麽。怎麽,你堂堂刑部侍郎千金小姐,要對我動用私刑,封我的嘴不成?”

“唐莫如!你……”

“哎呀好了好了,都吵什麽。”

眼見局麵就要發展的無法收拾,王雁冰看夠了熱鬧,終於起身打起了圓場。

她往左邊摟住了唐小姐的肩,又朝右邊拉住了白小姐的手。

“瞧你們這凶巴巴的樣子,要是傳出去,京城還有哪位公子哥敢上門提親?你們都是我的好姐妹,都是我請來的,就給我個麵子,都少說一句,好不好?”

說著,她又拉起了秋望舒的手。

“秋家妹妹,你初來乍到,不懂這些人的脾氣。她們都是直腸子,好些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你別往心裏去。走,咱們不聊了,看花去。”

為了防止秋望舒落單,又會被白小姐她們欺負,王雁冰特地一路拉著秋望舒的手不放,直到了花園才鬆開。

對此,秋望舒倒是頗為感激。

剛才那一場大戲,她也是看的目瞪口呆。

沒想到豪門貴女也會吵的如此不可開交。

不過,她倒不會傻到因為那位唐小姐替她說了幾句話,就覺得對方屬於她的陣營。

很明顯,那位唐小姐和白小姐積怨已深,不過是靠著她的由頭借題發揮罷了。

“小姐,你沒生氣吧?”

趁著跟前沒人,青梅趕緊悄悄的拽了拽秋望舒的衣袖。

剛才,她也快被白小姐那些人氣的要命,嘴唇都快咬破了!

小姐初來乍到,沒招誰,沒惹誰,好心來參加花會,早知如此,還不如不來。

秋望舒輕輕搖頭,低聲道:“無事,嘴皮子仗罷了,沒什麽好氣的。不過這些大家閨秀風範全無,竟像潑婦似的拌嘴。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青梅歎道:“小姐你有所不知,王小姐請的這些小姐,全都是武將刑部都尉府上的小姐,作風難免粗獷。那些文臣家裏的閨秀,才不這樣呢。”

“哦?”

這一點秋望舒倒是第一次耳聞,她正想問為何王小姐專門邀請這些粗獷小姐來做客的時候,那位唐小姐忽然朝她走了過來。

秋望舒立即止住話頭,迎向了唐小姐。

“秋家妹妹,剛才真是委屈你了!”

唐莫如還未走到秋望舒跟前,就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她嗓門著實有些大,一句話便惹得周圍頻頻朝這邊張望,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天生如此。

“沒什麽委屈的,倒是要謝謝唐姐姐替我出頭。”

“這有什麽好謝的,路見不平,仗義出手,咱們女子也要講義氣不是。”

這話逗得秋望舒抿唇一笑:“想不到唐姐姐麵如嬌花,卻生了一顆做女俠的心。”

她這話說的實屬恭維。

唐莫如身材窈窕,但容貌尋常,實在很難讓人聯想到花兒。

可哪個女人不愛俏?

唐莫如尋常也自戀的緊,隻是少人誇讚,心中總是不忿,如今總算有人讚她容貌,當即心花怒放。

“這俠客向來隻有男人,哪有什麽女俠,秋家妹妹真會說笑!”

“怎的沒有?我就知道好幾個女俠的故事呢。”

話題終於扯到了秋望舒感興趣的領域。

雖然她還沒有要跟唐莫如交朋友的心思,但社交場合,有個能說話的人緩解尷尬也是不錯。

她拉著唐莫如到花叢中的亭子裏坐下,便講起了關於女俠的故事。

“練霓裳被冤枉,被誤會,還險些喪生,就這麽著,她竟一夜之間,白了頭……”

秋望舒講這個故事,本來隻是打發時間,緩解尷尬,卻沒想到,隨著她的講述,圍過來的小姐越來越多。

最後,除了白小姐和她的幾個朋友之外,包括王雁冰在內的其他小姐,都聚到了她的身邊。

“然後呢,然後呢!她去了塞外,那,那位卓公子就沒有去尋她嗎?”

“我要是那位練女俠,我就一輩子不見他!”

“哎呀你別說了,讓秋家妹妹說。”

秋望舒喝了口茶,看著堆在她麵前的那一張張好奇的臉,壞心思的眨了眨眼。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姐姐妹妹們,我實在是說的嗓子都疼了,你們就放過我,咱們下次再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