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良玉雖然說大話,但到底蕭家還是底蘊深厚。

姑且不提蕭家老祖跟著玄祖皇帝打天下的汗馬功勞,就單是蕭欽竹的爺爺是上任首輔,蕭欽竹的父親是現任戶部尚書,也不是他們這個隻有她爹還名頭上掛著一品的莊家能比的。

尤其現在的蕭欽竹是風頭正盛的從二品鎮軍大將軍,而她哥不過是個五品小官。

從上到下,那兒哪兒都是高攀。

興許放在旁人眼裏確實要指點一番,但莊良玉心態良好,左右不過是換個地方做鹹魚而已,去蕭將軍府總好比去永定王府。

“爹,寬心。你女兒永遠不會虧待自己,更何況這蕭欽竹也是一表人才,女兒沒虧。”

莊良玉沒心沒肺地笑道,惹了莊道青睨她一眼。

“姑娘家家,說什麽胡話。”

對於莊良玉來說,成婚隻是人生中微不足道的很小的一部分。

她從不介意自己為了適應這個社會的規則而去妥協和遷就一些事情,但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想做的是什麽。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生存法則。

在這裏,權勢就是一切。

活著,就是所有。

臨走前,莊良玉的眼神落在了蕭欽竹帶來的匣子上。

第8節

好奇問道:“爹,你不打開看看嗎?”

莊道青並不在意,由著莊良玉去開箱。

莊良玉也隻是象征性地問一問,還沒到她爹點頭,都已經把匣子打開了。

甫一開匣,霸道的香氣撲鼻而來。

奶香混著酥油的香味,瞬間充斥整個書房。

莊良玉立馬合上匣子就準備抱著東西跑路。

晚一步,這好吃的東西就要被她爹給扣下了!

“站住。”

莊良玉想當沒聽到。

“出了這個門,你的文獻綜述就再加三千字。”

莊良玉當即轉身,將匣子放在桌上,拱了拱手,“天色已晚,小女告退,父親大人安歇。”

動作行雲流水,堪稱一氣嗬成。

放在現代,就算讓她寫個一萬字的文獻綜述她都不愁。

在這裏,用毛筆,還不能隨時刪改插入文獻引用的位置,寫個八千的文獻綜述簡直是在要她的命。

莊良玉正準備溜之大吉,身後響起一聲歎息,就聽莊道青無奈地說道:“回來,我能真一口也不讓你吃?”

即將踏出房門的腳立時收回,莊良玉故作矜持地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小桌前,一雙桃花眼閃著期許的光。

莊道青打開匣子,從中取出幾樣糕點放在一張小碟上,“吃完不許窩在榻上看書,在院子裏走一走。”

莊道青話還沒說完,莊良玉已經用手捏了一塊綠豆冰糕放進嘴裏。

綠豆沙的軟糯和奶香融合的恰到好處,放進嘴裏甚是絲滑。

她一邊品嚐一邊思考,這是哪家的點心,她怎麽從未在西都城裏吃過呢?

莊道青又說,“今日散朝後,我特意叫了蕭欽竹來接蕭吟鬆,總歸婚事已成定局,能在旨意下來之前讓你二人有個接觸的機會也是好的。”

莊良玉渾不在意地點頭,如果說先前還覺得是巧合,在看到蕭欽竹是帶著東西來國子監接人以後,她就懂了這是她爹的有心安排。

吃完一塊綠豆冰糕,莊良玉頗有些扭捏地說道:“爹,這文獻綜述——”

莊道青故意板著臉,“五千。”

“好!”莊良玉立馬應聲,本來她每個月也要跟她的太師爹爹匯報一下近期的學習進展,提前寫了這文獻綜述就當一清樁任務,“爹——那這個月的匯報……”

“就看你這次綜述寫得怎麽樣。”莊道青坐回案前,開始批改今日學子們交上來的課業。

莊良玉像是小尾巴一樣跟在莊太師身後,想起剛剛葉四等人看她熱鬧的樣子,開始說道:“爹,正巧今年新生也入學了,不如匯報的時候叫上葉四他們,就當是老生們的組會讓新生觀摩。”

“書本上的道理學半天若是說服不了別人,那不也是白學?這些學子日後都是要成為家國柱石之人,哪能怯場呢?”

“這也是鍛煉的好機會。”

莊道青哪裏能不清楚自家女兒心裏打得什麽小算盤?

左右是讓新學子一起寫寫文章,論論道而已,揮揮手說道:“你看著辦就是,有什麽要幫忙的就跟院裏的夫子商議。”

得了莊太師聖旨的莊良玉眼角眉梢都掛著欣喜,端著小碟子就興高采烈地出門。

莊太師看著自家女兒難得活潑的背影,搖頭輕笑兩聲,慨歎道:“就讓葉四這小子自求多福吧。”

正在家中埋頭苦讀的葉小四爺突然打了個噴嚏,疑惑地看看書房中關好的門窗,又探了探自己的額頭,納悶道:“也不冷啊……”

……

回到自己房間的莊良玉麵色平靜,像是一汪內裏暗流湧動的水。

高興的樣子是做給父親看的。

莊太師為了莊家人操碎了心,中間想必莊太師也是多加遊說,最後才能給她定下蕭欽竹這個人選。

早在莊良玉及笄的時候,順德帝就曾經提及過她的婚事,但那時無論是莊道青還是莊良玉都不曾在意。

直到去年年初,順德帝特意讓她去了宮宴,甚至讓她跟一眾大臣子孫相處,她才確信順德帝是想用她的婚事來做製衡的砝碼。

緊接著順德帝又提及過兩次,莊良玉幹脆在國子監裏將自己搞得令西都城中的年輕勳貴們望而生畏。

自此,才漸漸擱置了下來。

隻是沒想到,竟然又一次提起。

而這次,竟如此快的有了定音。

今日對莊良玉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麽好日子。

她想,或許她今日出門前該翻翻黃曆的,否則怎麽會遇到永定王,然後想要找點樂子發泄一下又在國子監門口被那群損友看了熱鬧。

思及此,莊良玉想起了莊太師交由她全權負責的組會。

她微微一笑,輕聲吐了四個字。

“自求多福。”

……

***

蕭欽竹帶著蕭吟鬆回家,因為是從家裏過來的,所以也沒有騎馬。

起初是兄弟二人並排走,走著走著就成了蕭欽竹在前頭,蕭吟鬆飛快邁步往前追。

“喂!”

蕭欽竹低頭,發現蕭吟鬆正皺著眉頭攔在自己麵前,“你為什麽不叫馬車來。”

蕭欽竹說:“回家的距離並不遠。”

蕭吟鬆仰著頭,一板一眼地說道:“回蕭府,馬車需要一炷香的時間,成年人步行需要兩炷香的時間。”

“但我今年六歲。”

蕭欽竹皺著眉頭,“所以?”

蕭吟鬆清了清嗓子,“我今日學了一整日,方才莊先生還誇讚於我。於情於理,你不該讓我走回家。”

“但這並非難事。”

蕭吟鬆難得臉上閃過一絲羞赧,飛快說道:“但我現在餓了。”

蕭欽竹本在思考今晚的事情,與莊家的二娘子見一麵是莊太師的打算,帶些家裏自製的點心過去是他自作主張,也不知莊二娘子是否喜歡點心的口味。

蕭吟鬆發現蕭欽竹在出神,當即更氣了,“你瞞不過我的,你是不是偷吃娘做的點心了?我能聞到你身上有娘做的點心的味道!”

送給莊家的點心正是蕭欽竹左思右想之後去求蕭夫人做的。

“娘今天做了什麽!娘多久才下廚一次,你竟然偷吃!”

眼見蕭吟鬆就要撲上來,蕭欽竹抬手就將不過半人高的小孩兒抵在原地,“老實些。”

說著,單手拎起蕭吟鬆的後衣領,竟然直接將人夾在胳膊底下。

蕭吟鬆本來就餓,這一頓天旋地轉立時頭暈眼花。

直接在蕭欽竹身上鬧了起來,“你放我下來!你這個壞人!你不是我哥!我要跟你拚命——唔唔!”

竟然是蕭欽竹直接捂住了蕭吟鬆的嘴。

“安分些,娘做了你的份,再鬧下去就指不定進了誰的肚子。”

年僅六歲的蕭吟鬆當下老實了,任由他一點也不友愛的哥哥帶他回家。

小孩兒一邊期待回家後的點心,一邊又覺得有這樣一個哥哥實在是他八輩子倒黴。

臉上一會兒喜,一會兒悲,時而又老氣橫秋地歎息一聲。

蕭欽竹的心思都在莊家身上,也沒注意自家弟弟臉上仿佛變臉一般的神情。

他似乎仍能感受到二人視線相接時的感受。

也能想起燈輝下,女子巧笑盈兮,一雙黑而亮的桃花眼笑意盈盈地望著他,說:“蕭將軍。”

可再一抬眼,長街燈火,影影綽綽。

街上有夫妻相攜而過,他手邊隻有個蕭吟鬆還鬧騰著不肯停歇。

本意是想帶著餓了的蕭吟鬆走,讓他省些力氣。

可現在突然覺得這弟弟礙眼起來。

蕭欽竹當即鬆手。

蕭吟鬆“誒呦”一聲,差點跌在地上,對著他哥怒目而視,“你做什麽!”

“好好走路,馬上到家。”

蕭吟鬆沒好氣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嘀嘀咕咕地說道:“剛剛是誰非要夾著我走的?有你這樣當哥的嗎?我這個弟弟是被你撿來的嗎?”

“怪不得我到現在都沒有嫂子,你這樣的哥哥不配有媳!疼!”

蕭吟鬆頭上忽然挨了一下,他吃痛出聲,捂著頭衝蕭欽竹的背影無能狂怒,“你幹嘛!我說實話你不愛聽了是嗎!”

蕭欽竹頭也不回地埋進蕭家大門,輕飄飄扔下兩個字,“馬上。”

“馬上?”

徒留蕭吟鬆一頭霧水。

作者有話說:

蕭吟鬆:有你這樣的哥我真的拴Q

由於實驗和論文壓力比較大,趕更新通常來不及差錯,一般會在第二天上午查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