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考核的官員, 被罷免三成,降職兩成,調任三成。
朝臣意見是有點大的。
但是禮部和工部尚書在墨成的支持下被罷免, 他們也不敢多說話。
甭管是秦黨還是嚴黨,都是在內閣手底下幹活。
內閣又是在墨成手底下幹活。
皇帝要動他們的位置,需要跟內閣商量,而墨成決定的事情,他們拒絕的餘地並不多。
這就是內閣首輔的統治力。
所以下一任首輔必須要有足夠的威望, 以及足夠的忠誠,才能夠壓住其他世家,使中央不亂, 國家穩定。
當然,如今的天子, 也逐漸展示了他能壓製朝臣的手段, 在墨成的逐漸放權之下, 他隻會一日比一日更像一位帝王。
朝堂的暗潮洶湧暫時還與秦玉逢無關。
她也覺得自己如果再做些什麽, 墨成不太可能會繼續容忍。
不如等陸充容把孩子生出來。
給陸充容接生的事項是從她懷胎七月起就開始準備的, 期間每個經手人員都被嚴密監視, 連作息和飲食都進行要求。
為確保她能夠萬無一失地將孩子生下來, 換過不知道多少人。
大大增加了別人下手的成本和精力。
再加上她這一胎確定是個公主,有能力的人想了想還是決定放棄。
在層層的保護之中, 陸充容感受到了從未從皇帝那裏,甚至是家裏感受到的安全感, 也因此順利地將孩子懷滿九個月。
陸充容在十一月初三就出現了要生產的征兆, 等了兩日才真正開始發動。
不出意外地, 她難產了。
胎位不正的問題早就被發現了,也提前做了預案, 處理起來倒是有條不紊。
但以當前的醫療水平,對於大出血的問題依然沒有很好的解決方案。
隻能靠珍貴藥材輔以針術來緩解。
剩下的交給命運。
好在陸充容信念感很強,憑著對“不能讓孩子落到皇後那個瘋女人手裏”的執念,硬生生地撐住了。
這一胎從淩晨生到半夜。
早就對這個孩子失去興趣的皇後派碧斐過來看過一回,送了些賞賜,麵都沒露。
據說為了養生,早早地睡了。
其他人也為了避嫌,過來慰問兩句就選擇離開。
皇帝和秦玉逢一起等到後半夜,終於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
聲音不大,但很清脆。
穩婆抱著繈褓,滿臉喜氣地走出來:“恭喜聖上,小公主順利誕下,充容主子也以平安。”
皇帝略微鬆了口氣。
還是有些緊張地湊過去,想要看看孩子。
穩婆伸手掀開繈褓,他立刻阻止:“先等一下。”
然後讓人將門窗都關好,才讓她輕輕地掀開一點兒,將孩子的臉露出來。
皮膚通紅褶皺,並不好看,眼睛也閉著。
但比他想象中地瘦弱可憐要好很多。
四肢有肉,呼吸平穩。
不過他也是第一次有自己的孩子,經驗不足,仍舊謹慎地問:“公主是早產,她的身體如何?”
“懷胎能滿九月,已經不算早產了。娘娘這一胎懷的凶險,但中途照顧得很好,公主的身子骨比不得那種特別健壯的,但也不算太弱,養上一段時間,必然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意思就是能夠立住。
“好!很好!”皇帝忍不住提高了聲調。
他原先並不認為陸充容能保住這個孩子,所以一開始沒有投入太多的關注和感情。
但真到了這一天,說不激動是假的。
何況這個孩子出生的時候,正是他真正開始施展自己政治抱負的時候。
他頓時感覺到人生的圓滿。
皇帝高興地賞了一大圈的人,最後握著秦玉逢的手說:“辛苦玉逢了,這件事上,你遠比我盡心,是大功臣。”
秦玉逢微微一笑,頷首接下這個誇獎。
穩婆:“是呢,充容娘娘方才睡過去之前,還強撐著說希望華妃娘娘為公主取個小名,以承半母之恩。”
正打算給公主取小名的皇帝:“……”
行吧。
無所謂,他習慣了。
“玉逢想給小公主取個什麽名?”
秦玉逢想了想,說:“就叫太平吧。公主以國為家,國家太平而公主一生安康,又生於平亂之軍出征前的長夜,以此名寄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之願景。”
這個世界並沒有太平公主。
皇帝絲毫沒有意識到不對,隻覺得這個名字相當好,比他想的那些小名要更好。
“好,這個名字好,不愧是秦大娘子啊。”他笑著拍掌。
“傳朕旨意,傍花居陸氏生育有功,晉為昭容,遷往錦繡殿。公主年幼,滿歲前不宜取名,以太平二字稱之。”
昭容。
陸思婉從九嬪倒數第二成為了正數第二。
成為了真正的主子娘娘,擁有養育皇子皇女的資格。
最重要的是,錦繡殿在東六宮,離太後的寢宮很近。
太後別的可能不行,護崽子的水平是一等一,有她看著,公主會多一層保障。
至於後麵那句話,則是給“太平公主”這個稱呼一個官方認可。
陸昭容醒來後,聽到這些事情,伏在枕頭上邊笑邊哭。
隻覺恍然在一場不想醒來的美夢之中。
她本以為自己的一生都將受人控製,貶低,打壓,處處身不由己,沒有依仗地活著。
結果秦玉逢給她的,比她奢想中的更好。
過了會兒,陸昭容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對身邊的人說道:“太平,將本宮的太平抱過來。”
蓬絮從乳母的手中將公主抱過來,遞到她麵前。
陸昭容伸手想摸孩子的臉。
注意到自己的指甲沒剪又連忙後撤,最後隔著繈褓,輕輕地拍了拍女兒的頭:“娘親的小太平真可愛啊……你也有個好名字,隻要我們都好好的,這輩子就能安安穩穩地過下去了。”
她深知皇帝因為皇後和她自己的折騰,對她沒有絲毫情分。
她日後絕不會有第二個孩子。
但太平不僅是她的第一個孩子,也是皇帝的第一個孩子,又有了秦玉逢那句“國家太平而公主一生安康”,意義便分外重了起來。
就算是看在太平的份上,皇帝也絕不會虧待她們母女。
隻要她們老老實實地過自己的日子,不要摻和不該摻和的事情。
蓬絮見狀,知道陸昭容明白自家娘娘的辛苦用心,也心懷感激,不由微微一笑。
“聖上雖已經將錦繡殿賜予昭容娘娘,但錦繡殿那邊布置還需要一段時日,您如今的情況也不易挪動,不如等小公主滿月宴之後再遷往新居,屆時奴婢也好向主子交差。”
“說的是。”陸昭容點點頭,想要蓬絮即將離開,又頗為不舍,“公主年幼,需要細心照顧,蓬絮不考慮再留得久一些麽?”
“主子有四位陪嫁,身邊如今隻剩星璿一人,奴婢憂心已久,日積而心慌,若是待得久了,怕怠慢公主和昭容娘娘。”蓬絮委婉地說道。
雖然她待在這裏可以領四份工資(秦玉逢,皇帝,唐覺和陸昭容),但她再呆下去,老爺肯定會派其他人入宮伺候她們娘娘。
到時候纖雲宮哪裏還有她的位置!
陸昭容見她歸心似箭,擔心再說什麽她連自己坐月子都不相等,便訕訕地收回目光。
這會兒她也冷靜下來。
人家的陪嫁侍女,心不可能向著自己,真一直放在身邊,比起保障更可能是隱患。
還是多給些賞賜,屆時好生送走吧。
秦玉逢出於某種莫名的想法,給小公主取了“太平”這個名字,但並沒有將其培養成某個太平公主的意思,送了些賀禮就沒再關注。
她耐心地等著皇帝對於某件事情的回複。
皇帝也沒有讓她等太久,第二日便命人送她一首詩。
正是那首《木瓜》。
用的龍鱗書,即使頁數不多,但頁上的畫作為他親手所畫,可見準備的時日不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