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道長
時天心站在窗前，吹響了哨子，這一回沒有避著彤兒和白雪——她們總要慢慢習慣自己幹的驚世駭俗的事。趙軻不動聲色地出現在屋裏。
彤兒和白雪嚇了一跳，瞧時天心從容的樣子，顯然這事做的已經不止一回兩回了，她們也不知道這會兒應該用何表情。隻看著時天心問趙軻：“那口技出眾的人已經安排好了麽？”
“安排好了，”趙軻道：“由他頂替了府裏的一個小廝，明日會在院子裏守著。”
時天心聞言好奇道：“怎麽頂替？難道管事那頭不會發現人不同了麽？”
趙軻隻說了兩個字：“易容。”
時天心恍然，又覺得蘇明修手下的人還真是神通廣大。她以為易容這種事，隻是話本裏說說而已。真要做起來，難如登天。
趙軻瞧見時天心的神色，似乎知道她心裏這般想，解釋道：“尋常難以易容，但找的那位小廝本就是夏府裏的普通人，平時不引人注目，沒有人過多關注。便是有些許不同，也不會為人察覺。如果易容為稍有人關注的人，立刻就會被人發現。”
時天心道：“原來如此。”心中有些遺憾，還想著或許可以用這個法子來走捷徑，如今隻有打消了這個念頭。
彤兒和白雪見時天心於這黑衣人說話說的自然，也瞧出了黑衣人似乎是在為時天心辦事，雖然害怕，卻也硬著頭皮道：“姑娘，倘若明日那勞什子神棍真的要指認您，老爺真的會坐視不理麽？”
時天心沒有隱瞞兩個丫鬟，告訴過她們時天元明日可能有的打算。自己多半要被指認一個邪祟害家的罪名。兩個丫鬟擔心手帕到了現在，就著趙軻還在，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當然會了。”時天心回答的很是坦然。
“可是您……您到底是他的女兒啊。”白雪有些接受不了。這要在她們家鄉，要是有人說她是個邪物，別的不說，至少她的父母兄弟是決計不會相信的。
“衝虛道長是高人。”時天心一點兒也不為之傷心，她甚至還微笑著寬慰：“既然對方是高人，勢必在民間很有些聲名。他說的話，自然會被人奉若真理。我父親縱然不是相信鬼神之人，但時天元一定有備而來。我身上的疑點太多，倘若沒有辦法解釋清楚，唯一可以解釋清楚的就是，我是個妖怪。”
“怎麽可能！”彤兒脫口而出：“她們憑什麽這樣說？”
時天心笑容淡了一些：“彤兒，不是所有人都與你一般，同我生活了八年。我離開夏家太久了，這點親情和愧疚，實在微薄的不像話。我不能否認它存在，但我知道，它恨脆弱，經不起考驗。”
一直默默聽著的趙軻詫異的看向時天心，不過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對人性竟然似乎已經不抱期望。
便是自己的家人，也是最放縱的寬容。表麵上看著是不計較，實則是冷淡。竟與自家教主很是肖似。但自家教主養成這樣的性子，與身世有關。時天心小姐雖然也很可憐，卻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
仿佛已經大徹大悟似的。
時天心看向他，他又飛快低下頭。
“姑娘，奴婢瞧著衝虛道長，能做出這種事，定然不是什麽真正的高人，就是個江湖騙子。況且他又給麗娘治過病，說不準早就是麗娘的人了。明日咱們……咱們不戳穿他的真實麵目？”
時天心道：“不急。打臉這種事，當然要在萬眾矚目之下。不過你說的也沒錯，衝虛道長本就是個江湖騙子。”
趙軻打聽消息很快很靈，那衝虛道長雖然在諸城頗有名氣，但多年前，其實是因為身上背負著一條人命官司才來諸城的。
他在家鄉的時候與有夫之婦勾搭，被那婦人的丈夫發現，爭執之中將那人殺死。他與那婦人掩埋了男人後，連夜逃走。一路上隱姓埋名，後來遇到雲遊的道士衝虛，假意修道拜師。
道士最後在一次兵鬥中死了，衝虛道長就借了他師父的名號，化身衝虛，來到諸城，從此以後，在諸城招搖撞騙。他生的很能唬人，看起來一派仙風道骨，許多人還真以為他是什麽高人。後來小有名氣之後，又遇到了麗娘一事。
雖然麗娘一事現在不好查探，但時天心猜測，那或許也是麗娘一手操控的。當時陷害麗娘的那位妃子，與麗娘正是爭得火熱，也頗得聖寵，要不是因為厭勝之術一事，說不準如今還能爭到什麽位置。就因為衝虛道長的出現，當時那位麗娘在後宮裏最大的敵人，就這麽消失了。
這未必不是衝虛道長和麗娘心照不宣做的局，不過連這種後宮之事都敢摻和，衝虛道長的膽子，也實在太大了些。
“麗娘既然如此相信衝虛道長，兩次都是因為衝虛道長才揀回了一條命，盟裏的人都知道。這樣一來，等衝虛道長的身份被發現時，麗娘才會更無地自容。她也需要向皇帝解釋，這是為什麽？”
“最重要的事，我得讓時天元後悔。”時天心溫柔的開口，“時天元這不是請幫手，這是引狼入室，我要她玩火自焚，因這位高人而露出狐狸尾巴，然後，再讓她知道，這高人是假的。”
趙軻心中一凜，隻覺得這看似溫和無害的時天心小姐，折磨人的法子，也並不如她長相那般善良。
還是少招惹為妙。
第二日很快到來了。
這一日，時天心起得不早也不晚，是個恰好的時間。但不巧的是，今日的天氣，可算是糟糕到了極點。諸城的冬日素來雪大，今日並沒有下雪，但一大早起來，天色十分陰沉，濃重的黑雲壓在天空之上，幾乎要垂在房屋頂上一般。平白令人覺得壓抑，分明是早晨，陰的如同傍晚。
彤兒躲在屋子裏看外麵，小聲道：“這天兒也忒邪門了。”她心裏有些惴惴不安，今日是衝虛道長帶人來盟主府“驅邪”的日子，雖然早已有了準備，但彤兒仍然不能完全的放下心來，總以為還是有些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