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曉夢剛要離開黑市,就看到一個男人鬼鬼祟祟的。
那人長得一副三角眼,弓腰駝背,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他每次看到穿著考究的人,都會確認四周有沒有人,然後再敞開衣服,讓人家看看他懷裏的東西。
可一連問了好幾個人,人家都是擺擺手,似乎對他的東西沒什麽興趣。
男人見東西賣不出去,有點著急。他吸溜一下鼻涕,向夏曉夢這個方向走來。
夏曉夢對他懷裏的東西有些好奇,於是攔住男人,“大哥,你是來賣啥的,給我瞧瞧唄?”
那男人上下打量了夏曉夢幾眼。此時,夏曉夢在他眼裏就是個年輕的小夥子。
雖說穿得一般,但看他器宇軒昂,一表人才,似乎也不像是個窮人。
男人瞪著三角眼,向四周看了看,確定沒什麽人以後,拉開了自己衣服的大襟。
夏曉夢抬眼看去,隻見男人的內兜裏,露出一小節黃色,像是一個金鐲子。
隻是由於光線太暗,看不清楚細節。
就在夏曉夢想要看得更清楚時,男人卻把衣服給合上了。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老弟,我跟你說,我這可都是家傳的寶貝。
要不是日子過不下去了,說啥我也舍不得拿出來賣掉。
你看看能出多少錢,隻要價錢差不多,我就賣給你了。”
夏曉夢撇了撇嘴,“大哥,你想讓我買你的東西,起碼得讓我知道你賣的是啥吧。
我這還沒看清呢,你就收起來了。”
那男人一臉為難,“老弟啊,不是我不想給你看,我實在是不敢往外拿啊。”
說著,他又往夏曉夢的方向湊近了些,“我實話跟你說吧,這些東西,都是之前砸四舊的時候偷偷藏起來的。
要不是這兩年風聲輕了,我就是餓死也不敢拿出來。
我這可都是好東西,要不是手頭緊,再加上見不得光,說啥也不能拿到這來賣啊。”
聽他這麽說,夏曉夢大概明白了,這男人的祖上,多半是個地主老財之類的。
特殊時期被抄了家。家裏有膽子大的,就偷偷藏了些東西。等到風聲過了再偷偷拿出來換吃食。
這種情況在這個年代並不少見。
如果他手裏的物件是真的,自己多半能低價買到不少好東西。
夏曉夢越想越激動,可麵上卻平靜無波。
“大哥,話是這麽說,可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要不這樣,前麵不遠就是國營飯店,我跟那兒的主任挺熟的,咱們去那兒吃口飯,順便看看你的東西。
要是東西不錯,那我就收了,要是不成,咱也當交個朋友了不是?”
男人大概是餓了,聽夏曉夢這麽說,吞了兩口口水,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兩人來到國營飯店,接待他們的剛好是丁春陽。
自從上次夏曉夢當著她的麵把客人哄開心以後,丁春陽算是徹底開竅了。
看見來了客人,她熱情地迎了上來。
“兩位大哥,看看吃點什麽,今天我們飯店的主推菜有酸辣粉,小雞燉榛蘑,還有豬肉燉粉條。兩位要不要嚐嚐?”
夏曉夢想著自己現在是個男人,就想逗逗她。於是說道,“小同誌,我聽說你們這兒的酸辣粉很有名,給我來一份吧。
記住,不放香菜多放蔥花,不放辣椒油多放醋。”
此話一出,丁春陽的眼角抽了抽,就在夏曉夢以為她要發飆的時候,丁春陽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行,這位小哥,我記住了。這就給您上菜。”
說完她又看向三角眼。也不知是不是夏曉夢看錯了,總覺得這妮子眼神裏帶著點警告的意味。
好像在說,你要是敢向她那麽多事兒,我就當場掐死你。
三角眼顯然沒有注意到丁春陽的眼神,他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鄰桌的豬肉燉粉條,口水都要流成河了。
夏曉夢見狀,隻好給他點了一份,又要了兩個粗糧饅頭和二兩高粱酒。
高粱酒一端上來,三角眼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菜還沒上,就先吸溜了一口,而後露出滿足的表情,就好像喝得是什麽陳年佳釀一樣。
夏曉夢微微一笑,又給他要了一疊花生米。
這下三角眼更樂了。一口白酒一口花生米,吃的不亦樂乎。
等待上菜的過程中,夏曉夢向三角眼使了個眼色,“大哥,這會兒飯店也沒什麽人,你把東西拿出來,讓我長長眼。”
三角眼對夏曉夢剛才點的菜非常滿意,二話沒說,就從衣服裏掏出一個手絹來。
那手絹看著年代有些久遠,卻是個真絲的。
夏曉夢打開手絹,隻見裏邊放的全是好東西。
有一隻成色極好的玉扳指,一對金鐲子,一個造型古樸的銀戒指。
這都不算什麽,最入夏曉夢眼的,是一個鼻煙壺。
這鼻煙壺小巧精致,通體銅鎏金鏨刻花紋。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老物件。
夏曉夢從兜裏拿出一個放大鏡,拿起鼻煙壺,翻過壺底一看,上麵寫著“乾隆年製”四個大字。
好家夥,這東西要是真的,可得值不少錢啊。
夏曉夢忍住心裏的激動,又把東西收好,推到三角眼麵前,“大哥怎麽稱呼?”
三角眼扔了一顆花生米進嘴裏,這才把手絹放回懷裏,“我姓張,以前家裏沒沒落的時候,大夥都叫我張三爺。
這會子,爺是當不成了,你就叫我張三吧。”
夏曉夢微微一笑,“張三哥,明人不說暗話,你這東西我看了,確實是不錯。但是這年頭,怕是沒人敢收吧?”
張三喝了口酒,無奈地一笑,“老弟你算是說對了。我這點東西,足足賣了快一個禮拜了。
看得人不少,就是沒人敢買。
就拿前幾天說吧,也是在黑市上,一個老頭看上我那副鐲子了,說是想買回去給他媳婦帶,可那老婆子一看,說啥也不敢要。這不,到今天一件兒也沒賣出去。
小老弟,我看你是個實誠人,老哥我也不跟你倆整那些虛頭巴腦的了。東西就是這麽個東西,你要是看上了,就給我出個價,隻要夠我喝一冬天大酒,我就賣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