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之位,非她不可!◎

北風呼嘯, 斜陽漸晚。

昨夜殘雪猶存,將這處幽靜的宮殿裝點的格外素雅,屋前僅種植著幾株掛著霜寒的紅梅, 冷風吹拂而過,纖細的枝丫隨之搖曳。

楚清河攏了攏肩頭的狐皮大氅, 踏過漫長而又幽深的走廊。

隨著他的靠近, 走廊那端的身影也從開始的模糊逐漸轉變為清晰, 就像是一副慢慢勾勒出輪廓的水墨畫,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無悲無喜的雙瞳,鴉羽色的長睫隨著她目光轉動微微顫動著,似是翕動翅膀的蝴蝶, 一瞬就飛入他的心底。再往下是豔色的唇,如同悠然落下的花瓣, 上麵還附著一層瀲灩的水光。

楚清河前行的步伐猛然停頓下來, 他極為不自然地挪開視線,想要掩蓋不知何時飄上臉頰的坨紅色彩。

“母皇。”他嘴唇翕動, 畢恭畢敬地朝著那道身影鞠了一躬。

冷亦目不斜視地站在原地,並未叫他起身。

楚清河隻能繼續維持著這個受累的姿勢,直至他快要站不住的那一刻,冷亦才將他從水深火熱之中拉了出來。

“起身吧。”她的嗓音透著一種難言的慵懶, 似是剛飲過酒,微微揚起的尾音帶著不自然的沙啞。

光是聽到她的聲音, 楚清河就感到渾身燥熱,他解開肩上的狐皮大氅,將其罩在冷亦肩頭, 語氣關切道:“母皇, 今日氣候嚴寒, 您要多注意身體。”

冷亦抱緊他遞來的狐皮大氅,語氣冷淡道:“聽說,你拒絕了宰相大人的千金。”

楚清河眼底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黯然,他低聲道:“我今日前來,就是打算親自和您說這件事。”

冷亦反問:“宰相千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難道配不上你?”

楚清河語氣複雜道:“母親,不是她配不上我,而是我早已心有所屬。”

冷亦毫不在意道:“是你宮中的侍女?還是誰家千金?說說看,若是你們兩情相悅,我倒是可以考慮讓她入門。但這正妃的位置必須空著,你的正妃隻能從京門嫡女中誕生,明白嗎?”

楚清河咬了咬牙,語氣艱難道:“母皇,我這一生非她不娶。東宮之位,也非她不可!”

冷亦勃然大怒,抬手甩了楚清河一巴掌:“荒唐!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說些什麽?你的婚姻不僅僅牽扯到你們兩個人,更是涉及到我們夏朝的未來,你怎麽能為了小情小愛而置家國於不顧?你這樣對得起列祖列宗嗎?”

楚清河垂著頭,低聲道:“可若無法迎娶我心愛之人,我寧願終身不娶!”

“啪!”冷亦又甩了他一巴掌,“糊塗!”

楚清河的臉頰瞬間脹紅,但他並未試圖反抗,而是站在原地,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倔強目光看向她。

許久之後,冷亦的呼吸慢慢平複,啞聲道:“那人是誰?”

楚清河艱難地搖了搖頭:“我不能說。”

冷亦勾起一道嘲諷的笑容:“都到這時候了,你還想護著她?你還真是個癡情種。也罷,我總有辦法找出對方。”

冷亦話鋒一轉:“來人,送太子回房休息,沒我的命令,不許讓他踏出房門半步。”

說是休息,其實就是一種另類的禁閉。

楚清河對此心知肚明,他沒有反抗,任由侍衛押著自己離開。

為了挫一挫楚清河的傲氣,冷亦吩咐廚房,每日早晚各為楚清河送上一小碗白粥。

她倒要看看這個習慣了錦衣玉食的太子能堅持幾天,然而一連十日過去,楚清河卻沒有和他求饒的意思。

又過了兩日,楚清河開始以絕食的方式向她發出無聲的抗議,門口的白粥已經落了一層厚重的積雪。

冷亦對著門口的守衛道:“都退下吧。”

守衛連忙稱是,身形很快隱匿於黑暗之中。

她推開大門,看到是躺在床鋪上奄奄一息的楚清河。

看到冷亦,他擠出一個極為艱難地笑容,跌跌撞撞地朝著她的方向跑來:“母皇,你終於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他親昵地趴在冷亦的肩頭,用炙熱如火的臉頰用力地蹭了蹭她的脖頸,他的身體就如同燃燒正旺的火盆,帶著令人心驚的滾燙溫度,冷亦艱難地撐著他的身軀,看到大敞的窗戶,她心中已是了然。

“禦醫!快來……”

話音未落,幹澀炙熱的唇就吞沒了剩下那些還未曾說出口的話,冷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楚清河放大的容顏。

他雙目緊閉,近乎貪婪地吮吸著她的唇瓣,滾燙的舌頭急切地在她的口中巡查,似是要將她的最後一寸呼吸也掠奪的一幹二淨。

冷亦看著站在麵前的楚清河,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推開他。

纏綿悱惻的吻在兩人的唇邊牽起一道曖昧的銀絲,楚清河麵色緋紅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冷亦,低下頭,作勢要吻住她的唇。

冷亦抬手擋在他麵前,啞聲問道:“太子,你知道你到底在做什麽嗎?”

楚清河委屈地看著她,已是被□□衝昏的雙眼泛起曖昧的漣漪,他抓著冷亦的手,輕輕地吻上她掌心的脈絡,含糊不清道:“冷亦,你好不容易來我的夢中,這次能不能依照我的心意?不要再拒絕我了好嗎?”

他並沒有叫冷亦母皇,而是放肆又大膽地叫出她的本名,冷亦卻沒有覺得被冒犯,反而因為他這番逾越的舉動感到了幾分新奇。

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楚清河的病情,她一把將他推到**,朝著外麵的侍從喊道:“快來人!快把禦醫帶來!”

楚清河被摔得頭腦發懵,混沌的腦子也清醒了幾分,想到剛才自己的逾越舉動,他就覺得羞憤難當。

楚清河小心翼翼地望向冷亦,餘光瞥見她被吮吸到豔紅的唇瓣。

“咳。”他輕咳一聲,不自然地移開視線。

母皇沒有推開我,是不是表明,她對我也不是全然沒有感覺?

想到這裏,楚清河就感覺了幾分燥熱,他才剛把被子一角掀開,又被冷亦以一種強勢姿態按了下去。

“蓋好,你生病了。”冷亦語氣平靜,仿佛剛才的一場綺夢,隻是楚清河的錯覺。

想到這裏,他心中不免染上了幾分委屈。

他緊咬下唇,賭氣般地轉過身去,不再看那張令他心煩意亂的麵容,過了一會,他又轉為平躺,用餘光小心翼翼地偷瞄冷亦的側顏。

禦醫很快趕來,為楚清河開了幾副治療風寒的湯藥。

“每日隨餐服用,這些日子忌腥葷,飲食清淡。”

“我明白了。”冷亦將藥方遞給下人,“為太子熬藥,再吩咐廚房做一碗白粥,準備一些蜜餞。”

下人很快端來了白粥、湯藥和蜜餞。

聞到這股令人作嘔的味道,楚清河忍不住皺起眉頭。

見他態度抗拒,冷亦對下人道:“下去吧,我親自照看他。”

聽到這句話,楚清河感到不可思議,他看向冷亦,即是期待又是擔憂:“您整日政務繁忙,怎麽好勞煩您做這種事。”

冷亦:“無妨。”

她舀起一勺白粥,放在唇邊吹涼後,才遞到楚清河麵前,楚清河急切地吞下勺子,似是在回味白粥的滋味,他伸出殷紅的舌尖,享受般地舔了舔唇邊沾染的米湯。

楚清河:“我從未覺得,白粥是如此好喝。”

冷亦語氣依然冷淡:“餓了,自然覺得什麽都好吃。”

楚清河不言。

一碗白粥很快見底,冷亦用手帕替楚清河擦去唇邊汙漬,隨後端起那碗早已放涼的湯藥。

楚清河皺起眉頭,一口氣將湯藥喝了幹淨,見他如此乖巧,冷亦滿意地點了點頭,拿起一塊蜜餞,將其遞到楚清河的唇邊。

楚清河連忙咬住蜜餞,但因為太過著急的緣故他把冷亦的指尖也含在了口腔之中,感受到想舌尖處傳來的略顯粗糲的質感,楚清河的臉瞬間漲紅。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終到底是怎麽將那塊甜到膩人的蜜餞咽下去的,隻覺得那塊難以下咽的蜜餞好像變成了一種難言的美味佳肴,甜味一直在他舌尖回**,縈繞在他心頭。

冷亦用手帕擦去指尖沾染的唾液,語氣淡淡道:“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來看你。”

“等下。”看著那道翩然遠去的背影,楚清河忽然感覺心中空了一塊,他艱難地從**爬起來,想要抱住那道令他朝思暮想的身影,但最終,他隻是克製地抓住她的衣袖。

“能不能再陪我一會。”他不抱希望地問道。

卻不想冷亦竟然對他說:“那好,我就再陪你一會。”

楚清河的心髒砰砰直跳,有種難言的感覺在心中蔓延開來。

冷亦她,會不會也喜歡我呢?

楚清河不可遏製地回想起了兩年前的一天。

彼時的他才剛十五歲,昏庸無道的皇帝卻不顧朝臣反對,硬是要迎娶一位僅比他大三歲的妃子,據說那人是鄰國公主,以絕世美貌聞名於世。

開始時,他對這位所謂的鄰國公主充滿同情,父皇當時已經四十有九,膝下子女皆是和她一般年紀,若是沒有這出意外,她應該嫁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年輕才俊,而不是即將邁入遲暮之年的父皇。

本以為她會在後宮之中蹉跎一生,但冷亦卻不知用什麽方法取得了父皇的信任,她成為了第一個從幕後走上台前的後宮女子,也成為了大夏第一個執掌朝政的女官。

她確實很有能力,在她的治理下,大夏蒸蒸日上,開啟了前所未有的繁華盛世,但也有朝臣害怕冷亦功高蓋主,畢竟她隻是個女子,畢竟她是外邦人士。

但她卻輕描淡寫地擋下了所有明槍暗箭:“如今我已是大夏子民,是大夏朝臣,具其位謀其政,這個道理相信諸位大臣不會不明白……”

聽著這番發言,楚清河隻覺心潮澎湃,從此以後,這個傲然挺立的身影就深深地烙在他的心底。

但他很清楚他們之間的身份問題,父皇在世時,他一直恪守禮儀,不敢跨越雷池半步,去年父皇離世,冷亦力排眾議,登上王座,並廢除九皇子的太子之位,另立他為太子。

這本該是件好事,但他卻感覺,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更為遙遠了,因為成為太子就意味著他需要肩負起更多的職責,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瀟灑自意。

於是他隻能把自己的感情埋藏起來,直至今日,在他處於半夢夢醒之際,他才讓自己的感情傾瀉而出。

楚清河蓋著被子,語氣艱難道:“母皇……”

冷亦抿唇輕笑:“怎麽?不直接喊我冷亦了嗎?”

楚清河眼瞳微縮,明白了冷亦的弦外之音,他抱緊冷亦的脖子,試探性地吻上她的臉頰,見她沒有反抗的意思,他才打著膽子吻上她的唇。

冷亦轉過頭去,躲開了這個吻,語氣嚴肅地對他說:“你知道,你這麽做的後果是什麽嗎?”

楚清河鄭重地點了點頭:“我並不貪慕東宮太子之位,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能與我的愛人相守。”

五日後,太子楚清河因病情極速惡化,撒手人寰,舉國哀悼。

數月後,女皇娶妃,其名為清。

作者有話說:

古言好難寫啊,哀嚎。

感謝在2023-05-08 00:35:30~2023-05-08 22:38: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落日彌漫的橘天邊透亮 8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