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將軍可還有事?”內侍踏出的腳步一頓,回頭淡漠的看著夏侯楙,神色極其的不耐煩。

盡管對方是將軍,鎮守一方權勢滔天,手下將領無數,而他不過是個小小的內侍,說得難聽一點,不過是曹操的鷹犬罷了,兩人的地位天差地別。

但是。

他卻絲毫不懼對方的威勢,也根本沒有必要把他放在眼裏,要知道,自己身後站著的可是曹操,自己所代表的也是對方的顏麵……

這俗話說,這打狗都還要看主人!

因此,像他這樣的內侍,即使是威震一方的將軍,也要笑臉相迎,極其客氣的對待他,很多事情就是這樣,身份的差別帶來的並不隻是相互鄙視。

更何況。

他這一次遠道而來,不僅僅沒有享受到夏侯楙親自的接待,還被對方提著長劍對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對自己出手呢。

“力士遠道而來,怎麽能就這樣隨意的離開,這如果傳揚出去,我這個長安太守,鎮西將軍還不得讓同仁笑話?”

“所以,還請力士一定要留在長安,讓在下好好款待一番!”剛剛內侍非常清楚的看到,夏侯楙在走過來之前,在一旁的桌子下麵拿出了什麽東西。

而現在這個東西,正被對方不漏痕跡的塞到了自己的手裏,那是一個錦袋,很大的錦袋!

內侍不動聲色的掂了掂,很沉……他的臉皮一下子鬆動了不少,露出一絲微笑開口道。“夏侯將軍太客氣了,咱家哪裏受得起啊!”

嘴上雖然這樣說著,手中的錦袋早就安穩的放在了袖中。

這個動作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僅僅是曹操控製住局勢的這段時間以來,他收到的東西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了。

見到對方毫不猶豫的收下了自己的東西,夏侯楙的嘴角不露痕跡的微微上揚,隻要對方拿了東西一切就都好辦了……

……

宛城,將軍府中。

劉協內心有些急躁,原因也非常的簡單,前往長安的於禁已經超過七天沒有消息了,到現在為止,他不敢確定對方在長安是否還安好。

現在看起來,當初做這個決定或許有些莽撞了,如果事情真的如龐統所說的那樣,夏侯楙如今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人,那麽於禁可能就真的會遭受生命危險。

如果因為自己對方真的回不來了,那麽劉協可算得上是親手害死於禁的人!

看著麵前的棋盤,劉協手中拿著棋子卻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如今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麵,下棋也不過隻是掩飾自己的假象罷了。

就在劉協內心的焦慮愈發的嚴重,隱隱有些控製不住的時候,大堂外響起了腳步聲,有人快速而來。

不多時,龐統和魏延並列而進,同時來到堂內拱手道:“拜見陛下!”

“可有長安的消息?”一看到兩人,劉協始終握著那枚棋子,見到龐統便極速開口問道。

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長安的於禁,其實,在這種時候任務是否成功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於禁是否還安全。

“有!”龐統對於劉協的急躁似乎有些吃驚,之前他可是跟劉協商量過這件事情,對方的表現好像並不是這樣。

不過他卻沒有任何猶豫,很快便拿出了一個密封的竹筒,其中裝著一封密信,這是來自於長安的情報!

聽到龐統的回答,劉協控製不住的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就在剛剛,他生怕龐統會說出那沒有兩個字。

他已經快要忘記自己有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很快,龐統便將那個竹筒交給了劉協,他也沒有猶豫迅速取出了其中的紙條,隻見其上隻有一句話:“曹操遣使入長安,計劃不變!”

狠狠地將紙條攥在了手中,劉協心裏的石頭這才真正的放下了。

這上麵的字是於禁的親筆,這就證明於禁在長安還非常的安全,而且他們的計劃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出現任何的紕漏,這就讓劉協心中等那塊石頭落了下來。

“陛下,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發生?”龐統和魏延對視了一眼,很是疑惑的開口問道。

兩人從一進來就已經發現了,今天的早餐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對方的表現完全和以往的狀態不同,好像不經意間改變了什麽一般。

跟隨對方這麽久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劉協這般模樣,不知道為什麽兩人的心裏都有種不好的預感。

“沒事了……”劉協再次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道。

“曹操已經派人到長安了,成功與否很快就會知道了!”劉協緩緩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有問題。

兩人之間的對話將魏延都繞暈了,他不知道其中的來龍去脈,隻能呆呆的看著兩人說了半天,自己卻一句話也說不上。

他的想法其實非常簡單,就是和劉備的做法一樣,自己親自率領大軍直接進攻長安就行了,隻要給自己半個月的時間,長安分分鍾就能變成他們的,根本沒有必要弄出這麽多事情來。

當然。

魏延也沒有如此直接的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他沒有愚蠢到這種地步。

“陛下……”龐統猶豫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麽,卻又忍了回去,仿佛他有很深的顧忌一般。

看到龐統欲言又止的樣子,劉協擺了擺手道:“士元,有事可以直說,在這裏沒有必要猶豫!”

“在下隻是覺得,主公將所有的希望都壓在於禁身上,是不是有些太冒險了?他本身就是降將,陛下怎麽能保證他這次不會再次倒戈?從柴桑到宛城,這個人不顧一切的要去做這件事情,其用意很難把握!”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如果於禁和這個夏侯楙沆瀣一氣,故意引誘我們前去,一旦我大軍入城,再遭遇埋伏,那後果將非常的嚴重。所以,還請陛下慎重考慮,到底要不要繼續這個計劃!”龐統將自己一直擔心的事情第一次直截了當的說了出來。

其實。

很早之前他就想將這些想法告訴劉協,隻不過因為對方的態度實在太過於堅決,他有些不太好這樣說出來而已。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即使魏延不知道其中的緣由,也聽懂了一些,其他的不說,就說把一場戰爭的勝負交在一個降將的手中。

就憑這一點,他魏延就絕對做不到,要是按照他的性格來說,恐怕早就第一時間動手宰了於禁,他寧願錯殺一千,也絕對不會放過一個!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們要做的,也隻能相信於禁了!士元……大戰將至,主帥最忌諱的就是猶猶豫豫,首鼠兩端,你記住,今天的話在這裏說了就到此為止!”劉協非常認真的看著龐統,目中甚至閃爍著寒光。

這些問題他之前早就已經想過了,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再去想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如果強行要追究這些責任的話,隻會讓事情變得越來越糟糕。

“陛下放心,在下若是連這點都不明白,也就用不著這顆腦袋了!”龐統緩緩點了點頭,表示自己非常明白這些道理。

聽到對方這樣說,劉協這才緩緩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文長,你下去之後,要保證大軍隨時可以開拔!我們要在得到消息之後,第一時間奔赴長安,此戰的關鍵,就在於時間的把控!”

聽到劉協的命令,盡管魏延有些不情願,可當他看到對方的臉色之後,還是神色一肅抱拳稱是,他可不敢有絲毫的違背劉協的命令。

“接下來,就看於禁的了…”劉協緩緩眯起了雙眼,隨即又將注意力放到了麵前的棋盤上,並且讓龐統跟著自己下了一局……

……

內侍在夏侯楙的熱情勸阻之下,沒出意外的留了下來,這樣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經曆了,應對起來非常的有經驗。

而且。

根據之前的事情來看,自己留下來獲得的好處將會更多,麵對如此巨大的**,他當然不會選擇拒絕!

將內侍送走並親自安排人照顧之後,夏侯楙才緩緩回到了大堂之中,此刻,大堂內空無一人,隻剩下夏侯楙獨自站立在堂內,一言不發。

他沉默的掃視了一眼是走之後,這才緩緩回到那個被酒壇包圍的位置上,夏侯楙深吸口氣,坐了下來。

也就是在他坐下之後沒多久,一旁的內室門悄然打開,一個黑衣人從其內一閃而出,迅速來到夏侯楙的身旁,對著他單膝跪地。

“怎麽樣?”夏侯楙並沒有去看那個黑衣人,隻是找了一壇沒有喝完的酒,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他並不是像所有人想象的那樣,在長安這個地方,他比任何人都要聰明!

“主人所料絲毫不差,那力士前來見您之前,先去見了長公主!”黑衣人的聲音有些沙啞,仿佛鈍刀在牆上摩擦的聲音一般,讓人聽著很是難受!

“他們說了些什麽?”夏侯楙拿酒的手一頓,目中寒光爆閃。

他早就知道情況會是這樣,所以,從一開始他便派人暗中監視的曹玉,對於這些人,夏侯楙從來就沒有真正的放心過。

“小人沒有機會和阿香說上話,隻是在我們預定的地方,拿到了她留在那裏的信!”說著,半跪著的黑衣人從懷裏摸出了一塊不大的絹帛,伸手遞給了夏侯楙。

剛一看完其上的內容,黑衣人就隻感覺夏侯楙身上的殺氣暴增,這種感覺,就像佇立在寒風之中一般,從頭到腳都是冰涼一片,讓人不由得心生恐懼。

跟隨對方這麽久,黑衣人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殺氣。

“這個賤人,還真的想置我於死地……好啊,很好!那咱們就看看,最後誰會死得更慘!”夏侯楙一拳砸在一個空酒壇上,隻聽“嘭”的一聲,酒壇爆碎,碎片灑落了一地。

鮮血從他的右拳緩緩流下,滴落在地上異常的刺目。

說實話。

他曾經想過曹玉可能會在關鍵時候對他不利,又或者是會鬧出一些事情來幹擾他,這些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但是。

夏侯楙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治他於死地,就算他們兩人之間根本就不存在任何感情,但畢竟也是夫妻一場,名分也存在了這麽多年。

無論怎麽說應該也有所感情了,現在看來,一直以來都是自己想多了,無論過去多少年,他們兩人之間根本就不會存在任何的情感。

隻要看看這次對方的表情就知道,在出了事情的第一時間,對方想到的竟然是如何取自己的性命!

夏侯楙用著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咬牙切齒的喃喃自語道:“那麽咱們就看一看最終誰先死……”

……